第177章(第3頁)

  鬓角多了些許白發,颔下胡須也有一絲白的衷湊過去,笑道:“母親,外面在打雷。”

  善意的話,仿佛是哄小孩子乖的謊言。

  母親信了。

  她複又閉上了眼。

  “打雷,春雨要來了?”

  衷忍着眼淚,握着母親冰涼的手:“快了,旱了一個冬天,春雨要來了。”

  “春雨,可是比油還金貴。”

  母親清醒了一下,似乎察覺出外面的響聲似乎不是打雷,但老人們,最擅長的,就是裝糊塗。

  她也隻是翻了個身,歎息道:

  “可鄉親們的秧苗,還沒來得及種下去呢……”

  ……

  雖然安陸人數量略多,且熟悉縣中道路,但畢竟裝備、武器、秩序,都與正規軍相差甚遠。

  在猝不及防遭到突襲後,精銳的關中兵卒迅速穩住了陣腳。

  他們長長的夷矛酋矛,可比暴民們的竹矛長太多,那些臨時制作的弓矢和抛來的磚瓦,也傷不透厚實甲胄,而官軍的勁弩,又豈是薄薄門闆能擋住的?

  許多人勇敢沖鋒,想要沖進縣寺,救出糖妪,但都盡數死難。

  “飛蛾撲火。”城牆上的馮敬,唏噓不已。

  “黑夫竟如此得安陸民心,看來陛下的遷民之策,是對的。”

  馮敬心中有些感慨和敬佩,但又毫不遲疑地下達了進攻的命令,必須驅散暴民,讓縣寺的人質退出來,留給他們的時間,不多了。

  就這樣,在弩矢攢射和矛陣推進下,街壘一座座被攻破,那些雜色布料和竹竿拼湊而成的旗幟,被一根根拔除,堅守在裡面的安陸人,遭到了無情的屠戮,但他們在臨死前,也幹掉了不少敵人。

  道路堆滿了屍體,在街壘上,污濁的血和清白的血,混合在一起,流向街心,格外鮮紅……

  一如堅守在最後一座街壘處的血紅大旗。

  護着旗幟的,是垣雍和他的伴當們。

  季嬰受傷了,王瓜被救了回去,冬葵叔父戰死了……

  許多熟悉的面孔永遠凝固,希望一點點渺茫起來,大多數人都退回了西城,經過幾次沖鋒,他們已經明白,光憑一腔熱血和赤手空拳,是無法與正規軍對戰的。

  但垣雍執意不退。

  “我若退了,縱然苟活,一輩子都會看不起自己!”

  他胸中有一股氣,不甘,不屈,不忿,不懼!

  小民發如韭,割複生。

  頭如雞,割複鳴!

  但光憑這股氣,無法扭轉局勢。

  排着密集的陣型,扛着橹盾,馮敬從城牆上調來的生力軍,在一點點朝最後的街壘推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