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下小小王卻反應過來了:
“馮氏眼看已要失去陛下信任,父親這是拉了他們一把啊……”
他實在是想不通,王氏在被壓制多年後,眼看即将複興,女為皇後,父子皆為徹侯,且掌握天下兵馬,王贲卻開始拼命挽救蒙、馮兩家競争對手。
“大敵當前,相忍為國而已。”
王贲道:“因馮毋擇、馮敬父子大敗之事,馮去疾辭去右相之職,被陛下留任為左相,李斯複為右相。”
“但有傳言說,始皇帝曾欲立公子高為太子,而馮氏為其外家,所以陛下對馮氏不放心。若馮劫手裡還握着北軍,我唯恐會給馮家招來殺生之禍,甚至牽連群公子,反而讓關中大亂,于是就給了陛下一個借口,讓馮劫調到我麾下,我來看着他,以安陛下之心……”
“父親用心良苦,兒明白了。”
王離再拜,但仍樂觀地說道:“如今雖然國分南北,黑賊作亂,但就算把荊州五郡加起來,戶口兵員,仍不足關中一半!這是以一隅抗天下啊,又有父親為帥,黑夫必敗無疑!”
“若隻是一場南北之戰,的确如你所言。”
王贲眼中卻難掩憂慮:
“但你可知,在調兵遣将時,我為何執意不發關東郡兵?”
王離道:“莫非是因為,先前馮毋擇征調九江郡兵入南郡,卻導緻九江郡數縣叛亂之事?父親擔心,其他郡縣一旦守備空虛,也有奸人如此效法?背叛大秦?”
王贲颔首:“今上那诏令裡說得好啊,天下已失始皇帝……有始皇帝的大秦,和沒有始皇帝的大秦,是不一樣的,天下人不盡然是遽恐悲哀,也有暗中竊喜者。相比于南方的叛亂,我更擔心的,就是關東六國故地皆叛……”
他曾鎮守齊地,知道幾十個秦吏管幾十萬齊人是多難的事。齊國已經叛過一次,但燕、趙、魏、楚、韓的故地,莫不如此,始皇帝在時無人敢造次,如今始皇帝已逝,那些藏匿許久的複國者,恐怕要蠢蠢欲動了。
王離還不知道項籍等圍攻壽春的事,嗤之以鼻道:“不過是些許群盜而已,不足以成事。”
“群盜?群盜知道以複楚為口号?”
王贲看着兒子,斥道:“書言,若火之燎于原,不可向迩。南方叛亂,我尚可集中兵力,盡力守禦,如若整個天下都燒起來的時候,處處是火,其猶可撲滅?”
“若事情真到那一步,這場仗,就不再是南北之戰,而回到了六國伐秦的時候!以一隅抗天下的,究竟是黑夫,還是吾等?”
天下第一名将的目光,滿是對那段波瀾壯闊曆史的懷念,他們在始皇帝的旗幟下,所向無敵!
“曾幾何時,吾等能以一敵六,亦無所懼。”
“現在呢?”
……
兔子山遺址出土《秦二世元年文告》:“天下失始皇帝,皆遽恐悲哀甚,朕奉遺诏,今宗廟吏及箸以明至治大功德者具矣,律令當除定者畢矣。元年與黔首更始,盡為解除流罪,今皆已下矣,朕将自撫天下。吏、黔首,其具行事已,分縣賦援黔首,毋以細物苛劾縣吏,亟布。”
第0775章
南北戰争
幾乎就在王贲定下平南戰略的同一時刻,郢縣,武忠侯那個著名的小院子裡,當黑夫讓衆人暢所欲言,提出未來的計劃時,幕僚、都尉、司馬們幾乎吵得炸開了鍋!
剛從南方帶人抵達江陵的徐福立刻道:“如今除了洞庭郡尚未歸附外,君侯已全取荊州。徐福以為,當利用我軍樓船可從番禺走海路的優勢,讓尉陽都尉從水路出發,進軍會稽,奪取江東!”
别部司馬陳嬰也不甘示弱:“聽聞近來淮南多叛亂,當乘此良機,進軍楚地,陳嬰不才,願為君侯取東海郡!”
“東海郡是陳司馬的故裡,司馬自然是想回去了,但吳臣以為,應該先從夷陵向西進軍,取魚複,再攻擊巴蜀,迎回君侯夫人、君子。”
拿下當陽縣後,折返來禀報的共尉提議更是誇張:“汝等都錯了,應該立刻北上,奪取鄢縣,再攻南陽,進逼武關,一直打進關中,打到鹹陽去!”
就連早年被蕭何帶來,有些口吃的泗水郡人周昌也最後道:“昌,昌同意陳嬰司馬之言,願在拿下九江後,渡淮為君侯取,取泗水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