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3章(第8頁)

  就連早年被蕭何帶來,有些口吃的泗水郡人周昌也最後道:“昌,昌同意陳嬰司馬之言,願在拿下九江後,渡淮為君侯取,取泗水郡……”

  在一衆力主大肆進攻擴張地盤的人裡,卻響起了一個理智的聲音:

  “下吏以為,如今之勢,南征軍宜守而不宜攻……”

  衆人回頭一看,卻是衣冠楚楚,剛被黑夫任命為“南郡守”的蕭何。

  徐福首先質疑:“守?蕭郡守,眼下正該乘着江陵之勝,君侯威震南方,擴大戰果,豈能一味固守?”

  衆都尉、司馬一臉不以為然,認為蕭何一介文士,太過保守,但黑夫讓蕭何說下去。

  蕭何朝黑夫一作揖:“雖然君侯身為南征軍主将,曾将兵十五萬之衆,且舉事之後,幾次都号稱南征軍十萬大軍已至。可實際上,君侯和衆都尉也清楚,就算把安陸所有男丁兩萬人都算上,目前大江以北,君侯手裡能用的兵員,也不超過七萬人……”

  這倒是實話,南征軍雖衆,但因為舉事前幾乎都集中在嶺南,所以陸續北上,所費時日良多。

  跟着黑夫打赢江陵之戰的三萬五千人中,除了韓信尚帶着一萬人鎮守江陵,看管萬餘俘虜外,其餘都分散到了夷陵、當陽、竟陵、安陸等地,去實現黑夫“全取南郡”的計劃。

  衡山郡那邊,東門豹、安圃有萬五千人,剛奪取邾城。

  近日,又有周昌、陳嬰、徐福等人帶着兩萬人北上……

  “嶺南越人已發覺南征軍北調,一些部族酋長蠢蠢欲動,必須留下數萬戍守,故秋收前能北上的,不超過三萬人。”

  加起來十萬大軍,這就是入冬前,黑夫手中兵力的極限了——他的政治承諾,得到秋後才能見分曉。

  蕭何道:“縱有十萬之師,但若真如方才諸都尉所言,又要守住荊州,進取南陽,威脅關中,又要取巴蜀,又要占江東,還順便得攻取九江、東海、泗水,真要一一實行,休說十萬,就算二十萬也不夠啊!”

  “如今國分南北,将軍以南與北戰,不論是戶口還是兵員,都大不如關中,這時候盲目擴充地域,隻會使兵力分散,而新占郡縣又無法及時征調當地人參軍,一旦朝廷大兵來伐,容易被各個擊破。”

  他将分散的五指捏成拳頭,看向衆人:“故兵與其分,不如合!主力必須留下,做好守禦朝廷大兵的準備,頂多能選兩處派出偏師,且不可超過萬人!”

  “蕭郡守之言有理。”

  黑夫算是明白,為何曆史上,蕭何會被稱之為“功人”,而其他人隻是“功狗”了。

  打獵時,追咬野獸的是獵狗,但發現野獸蹤迹,指出野獸所在地方的是獵人。僅能捉到野獸的确有骁勇之功,但發現野獸蹤迹,指明獵取目标者,亦有謀劃之功……

  黑夫手下不少将尉都被勝利沖昏了頭腦,犯了左傾激進主義的錯誤,眼裡隻剩下前方的獵物,卻忽略了一件事:

  與北方相比,南方就是個弟弟!

  局勢依然是敵強我弱,朝廷極有可能征調二三十萬大軍南下,如何應對,才是重中之重!

  不過,依然有都尉司馬不服:“按照蕭郡守的意思,吾等就什麼也不做,等在江陵了?”

  這時候,從軍議開始後,一直沉默不言的一人接過了這個問題:“當然不是,善攻者,敵不知其所守;善守者,敵不知其所攻。有時候需要以守為攻,有時候,亦可以攻為守!”

  卻是屢立奇功,已不敢有人小觑的韓信。

  他出列朝黑夫拱手道:“兵法雲,攻而必取者,攻其所不守也,此君侯之所以大勝馮毋擇。”

  “而守而必固者,守其所必攻也,這應是吾等禦敵之法。旬月之内,朝廷便可能發大兵來伐。而敵欲南下攻南郡,有三處必經之處,皆為險要,能以一敵二,我軍務必搶先奪取……”

  “看來韓都尉這些時日在江陵休整,并未閑着啊。”

  黑夫露出了了然的笑意,說起來,還是他讓人将江陵所藏的圖籍統統送去給韓信的,還大言不慚什麼:“韓都尉已為高吏,不可不學!”

  韓信辭以軍中多務,黑夫卻道:“豈欲君治學為博士邪?但當涉獵,知山川地理,本侯也出身黔首,卻常讀書,自以為大有所益。”

  韓信這才靜下心來看了半個月圖籍,果然對行軍用兵有所裨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