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章(第6頁)

  在楚地,芈姓子孫沒有一萬也有八千,範增這是坦然承認,所謂的“楚懷王玄孫”身份有問題了,蔡賜不免大憂。

  卻不知範增也是有苦說不出,十多年前,他曾藏匿過一個真·楚懷王玄孫,名熊心,将他送到朋友班壹那裡去,豈料秦朝一道遷徙令,班壹北遷雁門,熊心作為牧童也跟着去了,範增無奈,隻好尋一個西貝貨來。

  範老頭隻能道:“令尹覺得,如今嚴冬方過,最重要的,是找出那一株嫡系荷花呢?還是盡力讓荷塘的花開久一些?至少楚懷王的旗号一打出,四面八方雲集響應,若令尹覺得不妥,等光複楚境,誅滅暴秦後,再慢慢尋找真正的王室子孫,何如?”

  “大局為重,也……隻能如此了。”

  蔡賜臉上陰晴不定,提醒道:“但範左徒也要小心,楚地如此之大,勳貴多有存者,心中有疑的,必不止我一人,比如那三家……”

  範增一笑:“雖然少将軍自領了上柱國之職,莫敖也許給了龍且,但新邦國的不少官職,如大司馬、左右司馬、右徒、三闾大夫等,都給昭、景、屈三家留着呢。”

  “就怕他們還看不上這些職位。”

  蔡賜依然憂心,一來,是響應者并無他們想象的多,許多縣仍需強攻才能奪取。二來,秦朝官府遠沒有到“土崩瓦解”的程度,黑夫首義已四月,項籍舉事也快三個月了,“楚國”卻隻是占領了九江郡,稍微越過淮河奪取了陳郡數縣而已,而勢力當中,對未來将向何處發展,已有了些争論……

  正想着時,卻有項氏子弟來禀報:“亞父,令尹,少将軍從上蔡回來了,請二位去商議。正好有陳郡諸人來投,又收到一封淮陽來信,自稱是張耳、陳馀,聽聞少将軍舉義旗,複大楚,特遣使來約,願裡應外合,奪取淮陽及陳郡!”

  ……

  “淮陽,乃古庖犧氏所都,曰大昊之墟,周初封舜後妫滿于此,為陳國,楚滅陳,以為大縣,數十年前,項襄王自江陵徙此,以為楚都……”

  “淮陽瀕臨鴻溝,乃南北沖要,控蔡、颍之郊,绾梁、宋之道。且原野沃衍,水流津通,實乃楚與中原之間的門戶!”

  新來的龍且倒是有幾分刷子,就坐片刻,三言兩語,就将淮陽的重要性一一道出。

  他看向項籍:“而張耳、陳馀二人,我曾聽聞其名,皆是魏國大梁人,張耳是外黃令,繼信陵君後,梁地最馳名的大俠,陳馀則是在趙地更有名望,兩人為刎頸之交。”

  “秦滅魏時,張耳殊死抵禦,秦滅魏數歲,已聞此兩人魏之名士也,購求有得張耳千金,陳馀五百金……沒想到,他二人竟是藏在了淮陽城内。”

  過去十幾年裡,六國遺民為了躲避秦官府的追捕,真是絞盡腦汁,有如項籍一般落草為寇的,有像張良那樣逃到海外的,如張耳、陳馀般大隐隐于市的,倒是不多,足以證明二人之膽量見識,他們來信說要獻城,看來是有幾分真誠和把握的。

  項籍對淮陽有點興趣,那是第一次戰争裡,昌平君反正的地方,市中三千人振臂,遂大敗秦軍,若能奪取,肯定能震撼天下!

  于是他道:“亞父,新近從陳郡來投奔的餘樊君、陳勝等人,亦請求我給他們一支兵,使北收淮陽,包攬陳地,便能北上中原了!”

  豈料,範增卻不以為然:“北上中原,去作甚?去遭秦軍主力迎頭痛擊?”

  旁聽的英布理所當然地說道:“去中原,自然是要誅滅暴秦……”

  範增瞪了他一眼:“如今複辟的楚國,地不過九江一郡,卒不滿兩萬,縱然北上,如何與秦數十萬大軍相抗?”

  他哈哈笑道:“幸好有黑夫首義,并且此僚口口聲聲要北伐靖難,吸引了秦廷的注意力。如今鹹陽的一切部署,調兵遣将,都是為了剿滅黑夫這大患,大軍集于南陽,與南郡方面對峙,顧不上吾等這些‘群盜’。”

  “此刻楚軍若去淮陽,無疑是在提醒秦廷,讓彼輩分兵來擊,倒是給黑夫分擔了壓力,少将軍,龍莫敖,楚國能做出這種損己利人之事麼?”

  蔡賜附和道:“昔日,吳王夫差國勢未穩,便匆匆北上争霸,結果落得個社稷淪亡,豈能效仿?左徒說得對,隻有先坐大,複楚故地,才能誅滅暴秦。”

  範增颔首:“淮陽是重要,但此時此刻,楚國卻是萬萬不能去攻取!為今之計,還是要盡快收取東楚之地!”

  所謂東楚,便是東海郡及江東的會稽郡,故鄣郡三處。

  範增侃侃而談:“東海郡阻淮憑海,北接齊莒,南通吳會,春秋時,夫差欲通中國,道出江淮,即從事于此,且東海郡戶十數萬,不亞于九江,加上糧食充裕,沃野有開殖之資,方舟有運漕之利,可解楚國之乏。”

  “而江東更是春申君黃歇長久經營之地,江東之人彪悍勇銳,若能得其相助,楚國兵力,将能倍增!待少将軍略取這兩處,遣一大将北取泗水郡,連通齊魯後,楚國之勢已成,再坐觀秦廷與黑夫兩虎相争,以乘其蔽不遲!”

  項他也不失時機地建言:“少将軍,東海郡亦是吾等故鄉,我來時,聽說項襄祖叔父、項聲叔父在下相帶着項氏子弟舊部舉事,正與秦軍惡戰,不如擊之!”

  “就這樣定了。”

  項籍起身,經過一番商議後,複辟的楚國,未來的戰略方向也已敲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