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為,王贲此人,名不副實也。”
利倉正指揮衆人渡水,聞言笑道:“武忠侯對王贲十分敬重,經常在私下說不想與之為敵,韓裨将,你倒是對他嗤之以鼻?”
“我說的是事實。”韓信道:
“王贲作為太尉,統天下之兵,合舉國之力,以兩倍之衆,南攻襄陽,卻未見戰果。且他打起仗來,顧前而不顧後,被吾等區區兩萬之衆,将整個中原打穿,斷了糧道,宛城危急,他隻能匆匆回師,肯定想來逮住我洩憤,卻又撲了個空。”
想到自己的得意之作,韓信笑了起來:“所以,我不知道是王贲老了,不中用了,還是他之前打的仗,滅的國,皆是借國勢的順風仗,總之,天下第一名将的名号……”
韓信搖頭,輕易否定了通武侯的一生。
“他不配!”
韓信目高一切,那淩人的傲氣,那看輕天下将帥的語氣,讓人難生好感,連已漸漸習慣他性格的利倉都皺起眉來。
“你不就是打赢了幾仗麼,得意什麼!”
但利倉還是說道:
“那是自然,天下第一名将,是武忠侯啊!”
韓信笑了笑,卻不置可否。
他嘴上敢明說,心裡則暗道:“武忠侯最擅長的是謀劃、造勢,是兵權謀之術,這點我承認。”
“但真要論陣戰,不論是武昌之戰,還是安陸之戰,都是以寡淩衆,且打的是庸碌之輩,若遇善戰之将,恐已折戟。而江陵一戰,人數相當,君侯幾為馮毋擇所敗,若非是我及時趕到江陵,後果,不堪設想!”
“總之,武忠侯隻是選多了方略,用對了人,如此而已,他與王贲,嗯……算是并駕齊驅吧。”
在韓信心中,當世有一人,經過這麼多場惡戰錘煉後,在用兵之道上,已超過了王、尉二人,青出于藍而勝于藍。
他眼中洋溢着自豪和自信。
“我。”
“韓信!”
但還不等韓信的得意持續太久,也不等大軍渡過丹水去,他派出到遠方的斥候,便匆匆趕來報信。
“韓裨将,有一支三四萬人的大軍,出現在丹水下遊!”
“丹水南岸,也有一支萬餘人的人馬,正朝吾等渡河處殺來!”
……
數日後,南陽宛城,王贲已穩定了新野戰線,回到了宛城。
老将軍須發上的白色,似乎比數月前更多了,也不知是清晨的冬霜,還是因戰局不利,看天下分裂崩潰,而激增的白發?
壞消息接二連三:整個關東地區,幾乎都發生了動蕩,齊地也亂成一片,複辟的楚國已控制整個江北楚地,項籍正猛攻砀郡,商丘岌岌可危,有複韓人士潛入颍川,已控制數縣……
西邊更糟:蜀郡守叛國了,馮劫被圍江州縣,金牛道遭到襲擾。
而馮去疾也憂心忡忡地告訴王贲,得知各地叛亂、失守、撤兵的消息後,二世皇帝出奇憤怒,已連下了幾道制诏,來質問王贲:叛亂為何越鬧越大?
王贲很累,真想倒下就不再醒來……
但他是大秦最後一根頂梁柱,他若倒了,這好不容易建成的大廈,也就塌了。
王贲隻能像孺子牛一般,跪在地上,膝蓋着地,用老邁的肩膀,撐起這岌岌可危的殿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