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夫,與喜君同縣的黑夫,南征軍的統帥,始皇帝的愛将,也叛了!”
“什麼!?”
喜愕然愣住了,相比于早有預料的秦始皇死訊,黑夫的“反叛”帶給他的沖擊力更大。
但仔細一想又不對,黑夫自得到秦始皇賞識後,一直兢兢業業,始終恪守秦吏的底線,為何會突然叛亂呢?
李信歎道:“前因後果,難以盡知,使者隻說,三十七年初,鹹陽出了大變故,那位替喜君求情的公子扶蘇,因謀刺始皇帝,出奔鹹陽,墨者也遭到剿滅。之後竟是少子胡亥被立為太子,始皇帝則南下,欲解除黑夫兵權……”
“黑夫先是詐死,被始皇帝封為武忠侯,但在始皇帝崩逝後,黑夫便再度出現,赫然反叛,如今已占了南方數郡,正與鹹陽朝廷,打得難解難分……”
“黑夫啊黑夫,你怎就走到了這一步。”
喜隻感覺有些頭暈,一向不嗜飲酒的他,此刻竟也坐了下來,拿起案幾上,他屢屢抨擊李信“太過奢侈”的玉盞,喝了一口葡萄酒,以此壓一壓内心的紛亂。
“正因朝中出了大變故,所以新皇帝,才想要召李将軍及衆人歸去?”
“所以我更不能回。”
李信态度很堅決:“使者說,黑夫反叛後,朝中大肆逮捕他與扶蘇的故舊,蒙恬兄弟、章邯、張蒼等人都遭了難。我素與黑夫齊名,還在擊匈奴時一起共事過,與蒙毅更是好友,可不想因為與黑夫、蒙氏走得近,有交情,入了玉門關後,便束手被擒,淪為階下囚!”
他将酒一飲而盡,重重砸在案上:“我更不想被迫打内戰,同室操戈,袍澤反目!”
李信不願歸去,還有一個最重要的原因。
“吾等奉始皇帝之命,馳援大夏,助其擊退條支,并向西尋找西王母邦。”
“自從三十六年,從鹹陽出發,幾萬人走了八千裡多路,降服了北道所有城邦,經曆了許多兇險,才走到這,走到蔥嶺之下。眼見就要抵達大夏,看看山那邊的世界是何等模樣,一封輕飄飄的诏書,就要我舍棄?不,在完成這使命前,李信不會停下,更不會回頭!”
喜認真地說道:“李将軍,那你這就是抗命,在鹹陽看來,你與反叛的黑夫,并無區别。”
李信卻搖了搖頭,不以為然:“兵法雲,城有所不攻,地有所不争,君命有所不受。更何況,我隻認一位皇帝……”
“始皇帝!”
他朝東方抱拳:“我立過誓,必為始皇帝,找到西王母邦!我既名為信,便須守信!”
喜卻厲聲道:“李将軍,醒醒吧,這世上就算真有西王母邦,始皇帝,也已不在了,你就算帶着長生不死藥回去,也遲了。這場遠征,結束了!想想外邊遠離故土,飽經風霜的将士罷,他們亦想回家,不想抛屍異國他鄉!”
“不!”
李信依然固執:“西王母既然能讓人長生不死,也能讓人,起死回生!”
“陛下沒有死!”
“他隻是暫離人世,一定,一定還有辦法……”
說到這,李信竟情難自禁,痛哭流淚。
原來這幾天來,對始皇帝誓死效忠的李信,一直在為此神傷。
喜看着馳騁異域,英雄無敵的李信竟當場彈淚,神情複雜,良久後才歎了口氣。
“李将軍,你果真是醉了。”
李信擦去涕淚:“我醉了,喜君醒着麼?你打算怎麼做?”
喜籠着袖子道:“我是秦吏,認的不是哪位皇帝,是大秦,是律令本身。”
“既然诏令合法,亦出自朝廷,我就得止步于此,再設法搞清楚中原,發生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