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诏令合法,亦出自朝廷,我就得止步于此,再設法搞清楚中原,發生了什麼。”
“那正好。”
李信笑了起來:“喜君啊喜君,你說得對,對外面的将士而言,這場遠征,已經結束了。”
“是想要回家,回中原去趟那場渾水,還是繼續随我,做這場醉夢,全憑他們自願!”
他眼睛裡,燃燒着不願熄滅的火焰:“接下來,無關軍令,而是李信一個人的固執,一個人的叛逆。”
……
突然有使者來喚歸,遠征軍士卒軍心已亂,當李信告知衆人自己的決定後,更是一片嘩然!
兩年前,李信出玉門關時,一共帶着六萬人,兩萬兵卒,四萬民夫,驅牛趕馬,運送糧秣。
不過,因為距離太遠,損耗太大,民夫們基本沒有走到這的,他們大多在沙漠前止步,回了張掖郡,少數留在被李信征服的龜茲城(新疆庫車)屯田。
而兵卒,一路折損、逃亡、留守,也隻剩下萬五千人。
最終的結果是,這一萬五千名遠征軍裡,有一萬人選擇停下腳步,隻有五千人願意繼續追随李信,翻山越嶺。
李信崇拜秦始皇,忠于秦始皇。
而這五千人則多是景仰李信,忠于李信的單身士卒!
七八年來,李信馳騁于邊塞,逐匈奴,滅月氏,開西域,麾下士卒,受李信愛之如赤子,亦見證了身在中原時難以想象的美景,早已習慣了這兵戎生涯。
對他們而言,家已不在後方。
而在前方,在那些尚未被探索和征服的土地城郭,在李将軍旗幟之下,在馬蹄盡處……
而那些選擇回家的人,亦心中有愧,多垂着頭。
但在拔營當天的清晨,李信仍一個營一個營地認真巡視,與将士們開着玩笑,更為他們安排好了過冬的地點。
“西域苦寒,大雪快來了,汝等便去疏勒國(新疆喀什)過冬罷。”
喜決定留下,他有些憂慮:“疏勒一直為大軍提供糧食,已難以為繼,恐怕不會接納吾等。”
“不給,那就搶。”
李信很硬氣:“不過是千餘戶,不滿萬人的小國,難道他們忘了龜茲的教訓了麼?若是不從,讓羌璜都尉打下來便是,若有反複,屠了便是!”
喜忍不住數落他道:“等到了大宛、大夏,皆大國也,便不比南北兩道城郭小弱可欺,李将軍還是少些這般行事罷。”
李信笑道:“喜君的囑咐,李信記住,隻望喜君與衆人能慢些回,等到中原時,一切已塵埃落定。”
喜颔首,上萬人,八千裡路,還多是雪山大漠草原,哪是說回就回的,吃飯就是個大問題,此去恐怕又要和來時一樣,過兩次冬,方能抵達關中罷。
玄色的秦軍旗幟随風獵獵起舞,五千壯士将随李信踏上新的征途,這一去,既是海闊天空,也是未知窮途。
李信翻身上馬,即将啟程,卻又回首與喜說道:“我不知何時能再翻過蔥嶺,喜君,你若能見到黑夫,幫我給他帶句話!”
喜肅然供手:“若老朽骸骨能歸于中原,還能見到黑夫,定将帶到!”
“我隻想問他。”
李信仰望巍峨的雪峰,就像這三十多年來,一直仰望偉大的始皇帝陛下一樣:
“黑夫,還忠于始皇帝,記得始皇帝遺志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