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什麼祖父名重八,曾祖名五四,高祖名初一,都是黑夫瞎編湊數的,以應付納吉之禮。
當時黑夫臉一闆,給韓信打氣:“我當年如何做,你今日便如何做,誰敢笑話你,那便是笑話我!”
“再說,北伐軍上下,除了蕭何等少數人是地方大族外,其餘衆将尉,過去還不都是黔首,農夫、戍卒、小吏、窮士,誰比誰高貴多少?”
“吾等雖多非關中土生土長的秦人,但卻是将大秦制度,執行最徹底的一支軍隊——不論出身,不論家世,隻看才學、軍功!”
黑夫這一席話,讓韓信疑慮頓消,挺直了腰杆,完成一系列禮儀。
在一月初一那天,他與尉月完婚,因為韓信無父無母,故請蕭何代坐父席。韓信的确是個知恩圖報之人,從未忘記,蕭何對自己的一飯之恩,并将他帶到軍中……
等完婚後,韓信對北伐軍中的“布衣将尉”之局更加體會深刻,成婚三天後,他陪妻子回門,第一次與婦翁有了對話。
尉衷已經快五十歲的人了,雖為屯田都尉,作為蕭何的助手,專門負責屯田事宜,月俸也有六百石,但他依舊簡樸,吃飯喜歡蹲在地上,最感興趣的就是田間地頭的事,待韓信很是和藹,并未因他的過去,有什麼歧視。
韓信這才信了武忠侯的話,雙方并無天地相隔的階級差距,自卑感漸去,對這些新的家人,也能從容對待了。
倒是他的新婚妻子,全然不像窮苦人家的女子,彬彬有禮,大家閨秀,話不多,但對他舉案齊眉,韓信很是滿意。
等韓信與侄女完婚後,黑夫很快就返回了襄陽,此處依舊大軍雲集,與南陽的王贲對峙。
黑夫讓韓信就坐,問道:“我準了你婚後休沐一月,怎十天便來前線了?”
韓信道:“内子說,靖難未成,我身為将軍,不可耽于兒女之情,眼下開春,大戰即将再起,我在江陵也閑不住,便來了軍中,聽大帥……仲父調遣。”
黑夫搖頭:“現在的年輕人,婚後也不歇息,倒是勤勉,想我當年……恨不得秦始皇帝放我三個月的假!”
不算不知道,仔細一回憶,黑夫才發現,十一年前婚後歸鄉那段時間,竟是他最後一個長假了,之後十餘年,夙興夜寐,南征北戰,再無休整。
累麼?
累。
人不是機器,精力有限,所以才需要輔佐之臣,才需要善戰之将,而不是什麼事都自己挑大梁,那怕得和始皇帝一樣,不到五十歲就活活累死。
所以黑夫才需要籠絡住韓信,讓這把鋒芒畢露的劍,獨當一面,兩路開花,快刀斬亂麻!結束這亂世!
“你是來請戰的?”
黑夫喝着茶,瞥向韓信。
按理說,韓信去年才遭大敗,以他的性情,該滿心想着一雪前恥才對,但韓信卻搖了搖頭:
“大帥按兵不動,定是有所謀劃!”
開春已半月,因關中向漢中派了大批軍隊,北伐軍人數處于劣勢,西城得而複失,東門豹在漢中的攻勢陷入停頓,隻以上庸為基地,等待趙佗、吳臣部北上。
但南線這邊,黑夫卻穩如老狗,就是不向南陽發動進攻,反倒讓一部分士卒複原,先去将家裡的秧插了,做出一副消極進去之勢。
王贲可沒上當,本人依舊帶着十萬主力,留在宛城,着手營造南陽防線,絲毫不敢放松。
黑夫樂了:“既然看出來了,那你便說說看罷。”
韓信道:“大帥欲效卞莊子擊虎!”
“兩虎方且食牛,食甘必争,争則必鬥,鬥則大者傷,小者死,若從傷而刺之,一舉必有雙虎之名。”
“冬天時,王贲已對韓、魏用兵,先是涉間斬韓成之首,再是蘇角戮魏咎之屍。眼下韓人遁入圃田澤,魏人龜縮東郡濮陽,六國群盜大挫。此時大帥若進攻南陽,王贲必停止東線用兵,反倒救了他們,而若大帥按兵不動,王贲的矛,或将刺向楚人了!”
黑夫問:“為何一定是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