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6章(第7頁)

  武關之西,接商洛、終南之山,以達于岍隴;武關之東,接熊耳、馬蹬諸山,以迄于伊阙。大山長谷,動數千裡,可以說是兵家必争之地。

  不過春秋時,此地非秦所有,秦未得武關,不可以制楚,直到戰國初年奪取此地後,才設關守備。

  “扼秦楚之交,據山川之險。道南陽而東方動,入藍田而關右危。武關巨防,一夫守壘,千夫沉滞,一舉而輕重分焉,誠哉斯言!”

  眺望此雄關,黑夫忽生感慨。

  “十二年了。”

  距離他首次經由武關入鹹陽,已過去整整十二年。那時的黑夫,才二十出頭,爵不過左庶長,因在統一戰争裡立下的赫赫功勳,被秦始皇點名去做郎官——他身後,還拉着一車紅糖。

  那時的黑夫心中亦懷憧憬,希望自己抵達帝國的心髒後,多少能改變些什麼。

  黑夫的确改變了自己的命運,以及很多人的沉浮,卻終究無法改變始皇帝。

  “陛下,你真是郎心如鐵啊……”回想往事,黑夫眼中滿含幽怨。

  未能改變的,還有走向混沌的天下大勢。

  他低聲道:“現在,我回來了,來救贖,救這滑落深淵世道,也贖自己之過,為那些出于私心,因為猶豫,未能堅持到底的事!”

  “既然臣道不行,便取兵道、詭道!”

  除了被少府派工匠以三合土加固重修了一部分牆體外,武關和十二年前并無太多不同,隻不過,那時等待過關的商旅、官吏,揮汗成雲雨,車馬揚塵埃,好不熱鬧。

  但如今,關前卻空無一人,連帶瘋長的森林,歇腳的亭舍,也焚燒砍伐一空,還挖開數道深深的溝壑,将道路截斷——這是為了阻止攻城器械靠近關城。

  而城頭更滿是持戈架弩的兵卒,警覺地提防着在七八裡外就停止前進,就地紮營的北伐軍。

  奉命提前來此偵察的司馬老五來向黑夫回報:“城頭守卒至少有三萬,關後更有塵土不斷揚起,群鳥不敢落下,應該駐守着大軍……”

  黑夫一笑:“王贲病逝,南陽失守的消息應該早就傳到鹹陽去了,少了十萬人來守武關,胡亥、趙高能睡得着麼?”

  不過他這次來,可不是為了打仗。

  “凡伐國之道,攻心為上,攻城為下;心勝為上,兵勝為下。是故,聖人之餞國攻敵也,務在先服其心。”

  言罷,黑夫讓三軍前進至距武關三裡處,已近到能看清城頭旗号時,一揮手,對衆人下了命令:

  “武關就在前三裡外,一刻便至,過了關,便是關内!”

  “君子于役,不知其期,誰沒有家呢……二三子,且讓開道路,叫那些不願加入北伐軍的關中人,回家去罷!”

  ……

  “武忠侯信守承諾,放汝等入關,歸家!”

  騎從四處大喊,跟來的一萬俘虜頓時嘩然。

  “沒想到是真的,武忠侯真的守諾了……”

  駱甲喃喃自語,他是騎兵五百主,隴西郡人,據說祖上是惡來的玄孫大駱,與秦公族同祖,是正兒八經的老秦人。

  秦滅六國,駱甲在王贲軍中,提升了自己的爵位,掙得良田數百畝,此番南方叛亂,他也應征入伍,任五百主,卻在穰縣被俘虜……

  但與預想不同的是,做俘虜的這幾天裡,他們夥食竟與平日并無不同,對普通士卒而言,甚至比被俘前更好點——開春最困難的時候,底層兵卒,已經隻能食四分之一鬥糙米了。

  駱甲開始覺得,這些叛軍,和關中宣傳的沾染越俗的食人生番似乎不太一樣。

  而武忠侯,更非窮兇極惡之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