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6章(第8頁)

  而武忠侯,更非窮兇極惡之徒。

  “叛軍”的官吏并未虐待馭使他們,隻是每天開飯前,都要用夾雜南音,不太标準的關中話,宣揚始皇帝的衣帶诏,武忠侯起兵的正義性,以及通武侯臨終前的悔悟,三呼“入關”……

  天天聽,俘虜們耳朵都要起老繭了,但至少有一半的人,還真相信了這些事——畢竟關中的那位新皇帝,這一年來做了太多混賬事。

  可即便如此,俘虜們心中的焦慮仍在,秦律嚴苛,在二世繼位後,但凡是收賦稅、征徭役,以及對犯罪的懲罰,變得越來越嚴厲,還美其名曰“督責之術”。

  在秦,降敵可是大罪,足以讓全家株連,百長以上投敵,更足以被定為“軍賊”,身死家殘,男女公于官,也就是做隸臣妾……

  駱甲的家族不算大,但也不小,他唯恐自己倒是得以苟活,可家眷怎麼辦,他的老母親,已年過六旬,白發蒼蒼了啊,他的幼子,則才三歲……

  這種情況下,當北伐軍宣布,不願加入者,可陸續放回關内時,對駱甲和數萬秦卒而言,無疑天音!

  他們對心胸寬闊,仁德無私的武忠侯感恩戴德,徹底認同他的事業是正義的。

  但這份認同,不影響衆人默默站到“願歸關中”的隊伍裡,北伐軍的軍法官又從各部隊中挑出一批人,拼湊在一起,作為首批放歸者。

  駱甲很幸運,他被挑中,但在建制打散後,已不太認識旁邊的人了。

  “這裡面,會不會有武忠侯摻進來的細作呢?”他如此想,但在上路抵達武關後,這念頭已經消散,心裡隻剩下回家了……

  “穰縣來的五千人先歸!”

  軍法官大聲呼喊,駱甲一個激靈,和其他五千人站起身來,同時看向旁邊站立的析縣降卒,朝一個留着長胡須,身材魁梧的武騎士點了點頭。

  “李必,我先走了。”

  李必也是五百主,乃内史藍田人,與駱甲在統一戰争時相識,隻可惜這次平叛,沒分在一個部隊。

  “駱甲,小心啊。”

  李必有些羨慕地看着駱甲,朝他拱手:

  “關中見!”

  “關中見!我請你吃酒!”駱甲來不及回禮,也不知自己的聲音李必聽到沒,便被後面的人推攮着向前——家門口就在前方,人人歸心似箭。

  北伐軍士卒讓開了道路,駱甲等人膽戰心驚地往前走着,不時瞥向他們的銳利兵刃,俘虜早被卸了甲,收了兵器,現在手無寸鐵,隻要對方想,随時能進行一場屠殺。

  但沒有,北伐軍士卒隻是冷漠地目送俘虜離開軍陣,朝武關前的空地走去。

  離開北伐軍陣線後,最初,駱甲等人還是緩步而行,生怕背後忽然射來一陣箭矢,将衆人殺死!

  但身後無比安靜,除了軍法官忽然吆喝的一聲“走好”外,什麼都沒有。

  在走了一裡地,徹底離開北伐軍射程後,衆人好似約好般,拔腿跑了起來!

  五千人撒開腿,躍過過深深的溝壑,踩在雨後泥濘的地上,朝道路盡頭的武關狂奔起來!

  ……

  “這是腳底抹油了麼?與吾等作戰沖鋒時怎沒跑這麼快過?”

  共尉罵罵咧咧,又看向黑夫。

  “大帥以為,關隘會開麼?”

  黑夫搖了搖頭,不置可否。

  “其一,就算是十二年前,天下無事之時,官吏持符節驗傳,入關前都要再三檢查,何況是一群已投敵,行徑可疑的俘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