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0章(第6頁)

  他的仲父,武信君項梁及亞父範增位于左右,項梁戴着的大冠将殘缺的耳朵遮住,範增則簡陋地插了個簪,若有所思。

  西席上則是趙、魏、韓三方的代表:趙軍統帥廣武君李左車、苦陉君陳馀、客卿蒯徹;魏國則是魏相張耳,其子張敖;韓國則隻有随項羽入擊函谷關的韓信(公孫信)。

  本來蒯徹提議,知曉關中虛實的趙高也欲與會,但卻被項籍粗暴拒絕,關在了大門之外。

  今日,聯軍的主要争議,是派往黑夫處的三名使者,隻回來了一人。而項羽更是愠怒,因為他直到武涉歸來,方才得知,負責楚國外交之權的範增,瞞着他幹了什麼事。

  “隻是為了試探黑夫,并非欲與之立約。”

  範增如此解釋:“如今其意已明,擺明了是要繼秦始皇之暴政,視吾等為群盜而非諸侯,對和談共分天下也毫無興趣,反欲滅之而後快!”

  張耳深以為然:“黑賊滅我之心不死,六國是時候放下偏見,一緻對敵了,胡亥雖亡,然暴秦未滅,反較以往更強!”

  “然也。”

  趙國客卿蒯徹附議道:“一韓、魏、齊、楚、燕、趙以從親,以畔秦。令天下之将相會于洹水之上,通質,刳白馬而盟,不然,黑夫已據攝政之位,待其廓清關中,必效昔日秦王,出函谷以害山東矣。”

  策士的身份本就是多變的,橫不離縱,縱不離橫,全視天下形勢強弱而定,蒯徹這會扮演的,卻是力主合縱的蘇秦了。

  但李左車卻拆了自家客卿的台:“六國再度合縱,一緻對敵強秦,可也,但若欲引匈奴入塞,恕趙人恥于與胡虜為伍!”

  當是之時,冠帶戰國七,而燕趙秦三國邊於匈奴,邊境之民常苦其為害,皆與之為敵,從未有哪一國為了進攻鄰國,而引匈奴入寇,這已成了一種默契,直到燕代将亡時,才被走投無路的燕國太傅鞠武打破。

  而李左車是李牧的嫡親孫子,他大父便是在雁門對抗匈奴時一舉成名的,而李左車隐匿在代北,當秦北逐匈奴時,亦壯其氣,也佩服黑夫為大父李牧設祠悼念的舉動。

  眼下要李左車與匈奴人結盟,怎麼可能,若使匈奴再度坐大,最先受苦的,不還是他們趙人麼!

  但國土偏南的魏國人就有些難以理解了,大言不慚地說道:“吾等邀匈奴一同對付暴秦,這與趙國軍中征樓煩人為騎,有何不同?”

  他見李左車軍中,就有不少頭戴皮帽,長相奇異的婁煩騎士,都是胡人,既然可以利用婁煩,為何不能利用匈奴呢?

  李左車彬彬有禮,嘴上卻絲毫不落下風:“敢問魏相,家養的犬與野外的狼,能一概而論?”

  總之,趙國人的意見擺在這了:合縱可以,但絕不同意将匈奴也拉進來。

  張耳還欲勸說,作為在場衆人的主心骨,項籍的聲音卻響了起來。

  “廣武君之言,籍深以為然!”

  “六國之仇,不必籍匈奴之力,惹天下人嗤笑,而當靠吾等自己來報償!”

  既然聯軍裡最強大的楚、趙主帥都不同意與匈奴結盟,那此事便不了了之了,反正匈奴那邊似乎也沒什麼誠意,至今仍在上郡邊緣遊弋,并無舉族南下的打算。

  項梁心中歎了口氣,他明白,将強大新秦國絞殺的機會,就這樣失去了,匈奴人本就隻想趁火打劫,既然六國不願盟誓,冒頓自不會全力相助。

  “那現在的問題是,諸侯留在西河對敵,還是退回去?”

  接下來是持續的争論,三國的主事者尚未說話,其下的各路小帥都尉、軍師策士便各抒己見,他們也把握機會,卯足全力……或大吼大叫、或高聲咒罵、或曉之以理、或語帶玩笑。

  楚、趙、魏各自掌握的情報被分享出來。

  趙國方面說,偵察到黑夫軍一部兩三萬人,正沿洛水北上,似是韓信的部隊,看上去是要去上郡的,而趙軍忙于進攻太原,這邊卻連少梁山負隅頑抗的秦軍殘部都未能解決。

  魏國方面也禀報,風陵渡對岸的斥候,發現也有一支三四萬人的大軍,沿着馳道向東行進,進入魏軍久攻不下的桃林之塞,桃林塞的秦人守卒稍作猶豫後,開城迎東門豹進入,想來抵達函谷關,威脅三川郡,隻是時間問題……

  而楚國方面則坦言,黑夫主力十餘萬大軍,已離開了高陵,向東進發至栎陽一帶,兵日漸向西河靠近。

  最終得出結論,看來黑夫是想搞一出三方鉗擊,與六國在西河決戰了!

  面對這種情況,大多數人希望暫時撤退,畢竟西河已被六國,尤其是楚軍禍害得一片狼藉,當地人抵抗不絕,大軍在此失了人和,不是決戰的好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