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2章(第6頁)

  小筏順着濤濤河水而來,上面是頭紮布巾的大河漢子,這卻是來自少梁山一帶的“匪盜”,最初是受到趙高迫害的“黑黨”聚集,後來六國入西河,大量夏陽人出逃去投,本以為是群殘兵難民,翻不起大浪,豈料聽聞黑夫進攻西河的消息後,竟組織起一衆人手,由河工、船夫紮木筏,一衆西河人眼裡閃着複仇的怒意,悍不畏死地沖來!

  連續不斷,浮橋遭受了劇烈撞擊,更多人落水,木筏上叼着短劍的少梁盜也躍至橋上,與毀他們家園的趙魏兵卒戰成一團。

  趙高武藝不凡,即便殘疾着一隻手,也拔劍殺了數人,但他水性卻很一般,随着更劇烈的撞擊,浮橋徹底解體,趙高也失足落水。

  他在微濁的河水中撲騰,如落深淵,腳腳踩空,趙高隻能努力用雙腿維持身體平衡,單手艱難劃行,讓自己探出河面,大口呼吸空氣。

  他看到了自家女婿閻樂,浮橋本就是舟船所連,閻樂僥幸奪了一艘小舟,護着妻兒老母,捋起袖子拼命劃槳。

  閻樂素來孝順,前段時間趙高發動政變,欲劫胡亥,也是将閻母置于府中作為人質,才換得閻樂死心效命的。

  “吾婿,救我!”

  趙高奮力呼救,閻樂似是聽到了,但隻朝他身後看了一眼,便面露驚恐,竟毫不猶豫,與家人劃着小船加速向東而去,将趙高獨自抛在濁浪和混亂中!

  一陣浪打來,趙高又吃了幾口河水,土腥味十足,就在他即将溺斃時,一張大網卻落了下來,随着河工的号子聲,他整個人被撈了起來,重重扔在舟中。

  這是艘不大的漁船,水珠蒙住了眼睛,趙高看得不甚分明,但從船上衆人死死按住他胳膊,往上面綁繩索的舉動來看,是敵非友!

  有人拎着趙高的頭發,将他整個人提起來,手還在他臉上一抹,仔細一分辨後,露出了驚喜的大笑。

  聲如洪鐘,似曾相識,趙高眨了眨眼,模模糊糊,看清了面前之人的身份。

  一張圓圓的大餅臉,胡須雜亂,說話時,口中氣息還有一股魚腥味。

  是昔日章台宮郎官,黑夫下屬,一年多前被自己通緝,逃到少梁山落草的夏陽人董翳!

  這比溺死河中還糟糕,渾身濕漉漉的趙高寒意頓生!

  “竟然是中車府令,今日捕獲頗豐啊。”

  董翳認得趙高,他龇開牙,露出了滿意的笑:

  “武忠侯,會喜歡這條大魚的!”

  ……

第0920章

鹿馬

  “下吏還以為,再見不到武忠侯了。”

  步入徵縣(陝西澄城)縣寺時,董翳見黑夫竟親自出來迎接,連忙趨行上前拜見,口稱不敢。

  黑夫卻像見了老朋友一般高興,拍着比他還高幾分的董翳道:“子羽落難,皆因吾之過也,好在你還是如昔日在章台宮為郎官時,一樣雄壯!”

  當年黑夫入鹹陽為中郎戶令,手下有左右二校,分别是董翳和李良。李良與他關系不冷不熱,董翳因為是章邯好友,更是夏陽同鄉,故與黑夫格外親熱。黑夫堂弟彥為人誣告一案裡,正是走了董翳的路子,才讓同為夏陽人的司馬欣插手,秉公執法的。

  眼下董翳帶着龍門大捷的消息來投,一心要将擒獲的“大魚”獻上,但黑夫卻似不關心,不問趙高,反而問起了跟董翳在少梁山落草,立下大功的衆人。

  董翳如實回答:“少梁山的義士,多是不堪胡亥、趙高苛政的西河人,最初不過數百。後來六國渡河,肆虐西河,當地人紛紛來投,人數多達三千,其中更有當地河工,靠了他們,下吏才能以木筏、木罂缻浮河而下,殺了趙魏後軍一個措手不及!”

  的确,六國聯軍幾乎控制了西河所有船隻,就算朔方有些船舶,也不可能完好無損地通過落差不小的壺口瀑布,故水上幾無設防。

  但在大河上讨生活的河工卻有自己的辦法,在龍門渡口過往的船隻,多有從上郡通過大河支流過來的,他們會在壺口将舟船連帶貨物拖上旱地,通過圓木拖拽數裡,繞開瀑布再進入大河,交到龍門本地船工手中。

  大河航道就是這樣,一段航道隻能由當地船工駕船航行,外地船工到了某一地方,都會将船和貨物統統交給當地船工。倒不是船家有什麼航規,是因為大河河道水情複雜所至。特别是龍門一段,河道狹窄,激流險灘,浪急浪高,外地人亂開一氣,常船毀人亡,必須交給當地人駕航。

  故西河河工極其熟悉當地水文,能從水上突襲,紮筏的木頭不夠?沒事,船工們利用夏陽附近常見的大缶,用繩子綁在一起,再以木頭夾住,叫作“木罂缶”,這一個罂缻的浮力,可以載重數人絕無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