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7章(第2頁)

  這筆賬,黑夫與張蒼、蕭何自然是合計過的,最後決定,減田租,固然會讓官府勒緊腰帶,但卻能得關中人心,獲益無窮。

  “得将商君徙木立信時,的官府信譽,重新樹立起來!”

  吳廣撓了撓頭:“我也不知是怎麼了,過去在陳郡為黔首時,隻盼着官府能将田租減一減,可如今不種田了,卻又覺得不能減,因為麾下指望田租吃飯的官吏、士卒太多了……”

  去疾哈哈大笑,指着冠帶下的頭道:“武忠侯有句話說得好啊,吾等這頭顱裡如何想,決定于吾等坐于何處,是朝堂高榻,還是田邊草席。”

  “我當年投匿名書信舉報被緝捕罰錢,也滿腹牢騷,覺得判太重,可如今遇上相同的案子,卻也會毫不容情。因為那時我想的是自家的得失,可現在,要考慮的卻更多。”

  “現在我不是一個小公士了,而是一郡之長。”

  去疾無奈地攤手道:“雖然是個無地郡守,河東還在魏國手中,我無地可守,也無民可治。”

  “誰說無民可治?”

  吳廣露出了得計的笑,眼下去疾一來,那些吃他軍糧的“累贅”總算能甩出去了。

  “辛君請随我來!”

  吳廣帶着去疾,來到大營南面,由籬笆圍起來的另一片營地,這裡的屋舍帳篷更為簡陋,裡面住滿了人,既有蓬頭垢面者,也有衣冠士人。

  這些人無一例外,都說着一口河東口音。

  “這是……”

  “是這半個月間,從河東郡逃過來的。”吳廣一邊介紹,還讓人将裡面自稱是三老、啬夫者出來,将事情經過與去疾再說一遍。

  這幾名地方小吏,一把鼻涕一把淚地,哭訴起河東自六月份淪陷于六國後,發生的一切……

  河東歸秦,是在秦昭襄王二十一年,左更司馬錯進攻魏國河内,魏國獻出安邑,秦國的做法是,驅逐城中的魏國百姓,招募秦人遷往河東,賜給他們爵位,同時赦免罪人,遷居此處。

  于是河東的普遍情況是,城裡住的是秦地來的移民,而城外則是河東土著。

  即便是那些土著,經過七八十年,三四代人的統治,受律令約束,參軍作戰,赢得軍功爵,也漸漸自視為“新秦民”,而非魏人。

  所以河東人對六國,并沒有什麼認同感。

  “趙成放六國群盜入河東,魏盜趙盜自轵關入,楚盜自茅津入,每至一處,皆繩各縣長吏,屠戮秦人。”

  這是六國的老套路了,他們打着誅暴和複仇的名義起事,維系士卒前進的動力,便是對秦吏秦人的報複,和不斷搶奪的戰利品。

  這過程裡,河東各縣官吏,直接投降還好,一旦有所抵抗,就會被殘酷殺死,其家産被搶個精光。

  而六國聯軍在西河期間,皆由河東提供糧秣,原本富庶的河東被狠狠壓榨了一通,魏相張耳派遣自己的門客到各地任官,全面恢複魏國舊制。

  經濟上,為了給撤回河東的六國大軍湊足吃食,魏國對河東人繼續課以重租,仍如故秦時的五成……

  在政治上,打擊面漸漸擴大,在河東居住已幾代人的秦人,從統治者成了被統治者。

  河東土著也不好過,因為畏懼黑夫會渡河進攻河東,當地人被張耳的門客征召,守在封陵津和蒲坂對岸,日夜提防。

  随着河東律令變成廢紙,六國聯軍多有士卒留在河東,為非作歹,亂兵橫行,河東一片混亂。

  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這麼一合計,河東人覺得,好像還是秦朝統治時日子比較安定好過。

  于是,不少家園被毀的河東秦人開始逃離故土。

  封陵津,自然就成了他們偷渡的不二選擇。

  吳廣對去疾道:“最初是零星的幾人,到近日,已是整個裡、整個鄉的逃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