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5章(第3頁)

  吳芮倒是沒說謊,他自己早年也曾有過的那點小野心……

  早就被腹中的小蟲給吃空了!

  兒子走後,吳芮拍了拍腹部,裡面有渾濁晃蕩的聲音,他病了。

  在江南江東常年生活的人,尤其是天天下水的越人,即便再小心,又有幾個不會染上血吸蟲的?

  “吾壽也不知還有無十年,狡兔死,走狗烹?”

  他唾了一口:“肉中有蟲的犬肉,攝政恐怕也不樂意吃!”

  ……

  武涉眼前的蒙布被解下,看到東方天已大亮,太陽升的老高,而他卻未在去江邊的路上,反而被人按着,跪倒在一個池塘長長的木橋上。

  池塘裡看似波濤不驚,可不時有顔色黑褐的“枯木”從土穴中出來,浮在水面上,甚至睜開了惺忪的眼。

  這是大鼍,古代的楊子鳄,江東的楚越貴族常養于池中,喂以豬犬,有時也将罪大惡極的犯人投下去,讓他屍骨無存,作為一種酷刑。

  這是吳郢能想到“毀屍滅迹”的法子,他這會在撿起石頭,哈哈大笑,砸着這群半冬眠的鳄魚,讓它們做好開飯的準備。

  但武涉卻沒有小便失禁,哭爹喊娘,而是在面色煞白許久後,還在做着最後的遊說努力。

  “小君子,汝父之所以欲殺我,是以為,這天下形勢,已是黑夫必勝而六國必敗,就像當年秦始皇帝滅六國一般,摧枯拉朽。”

  “這的确是事實,自從離開西河,六國各顧其家後,便注定要被各個擊破。”

  項籍說得對,那的确是雙方都輸不起的最後一場仗!

  武涉咬着牙道:“但這一切的前提是,黑夫安好!”

  “若黑夫驟然死去,他這所謂的新秦,便将分崩離析,各郡分立,再難相顧,屆時,必是楚國将勝。到時候,還望吳君父子,能做對的抉擇!”

  吳郢罵道:“攝政年富力強,你這說客,胡說什麼!”

  “慶忌、秦武王,都曾覺得自己年富力強,但人之性命何等渺渺,不就是随時會死麼?”

  武涉哈哈大笑,邁步向前,有些哆嗦。

  “我不是個好說客,辜負了亞父,辜負了楚國,三次遊說,無一次功成,該有今日之亡。”

  塘中的鳄魚開始陸續蘇醒,餓了許久的它們,已是饑腸辘辘,渴望新鮮的血肉……

  “但我亦大丈夫也,豈能衣婦人之裳而死。”

  武涉回過頭,提了最後一個要求:

  “在下能赤着身子,入水麼?”

  吳郢默然,和親衛們再沒了取笑的态度,肅然颔首,甚至長拜作揖,為這個楚國說客送别……

  撲通一聲,似有重物落入水中,池塘翻騰,血肉橫飛。

  過了許久,又歸于平靜,隻有幾隻張開血盆大口的鳄魚鼓着腹,懶懶趴在岸邊,任由飛鳥那長長的喙,啄去利齒上的殘存皮肉……

  ……

  十二月初,楚軍前鋒,終于抵達衡山郡首府,邾縣(湖北黃岡)。

  臉上刻畫黥字的英布,總算松了一口氣,經過持續一年苦戰,楚人已十分疲敝,尤其是跟随項籍入關的衆人,更早已被漫長的歸途磨平了戰争的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