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倉中之鼠因為選對了地方,自此衣食無憂,不懼生人,好比三傑。而廁中之鼠選錯了地方,難免骨瘦如柴,食人之穢,懼怕生人,好比三俠……”
雍齒聽得認真,但到了後面不免生氣,拍案道:“你這老酒徒,敢嘲笑乃公是鼠?”
“難道不是?”
郦食其收起嬉皮笑臉,轉而嚴肅地說道:“呂澤在沛縣也算說一不二,如今卻為項梁所拘,朝不保夕,呂澤雖曾是豐公之敵,但今日見其下場,可有兔死狐悲之感?而楚國能否抵擋住秦軍進攻,也猶未可知,夜深人靜時,雍齒難道就沒有惴惴不安過麼?”
“你想說什麼?”雍齒明白了,左右看看,壓低聲音道。
郦食其湊上前去:“楚國必亡,項氏不足以與謀也,能一天下者,唯有攝政夏公!”
“郦食其,你想叛楚!?”
郦食其不以為然:“我乃魏人,從未效忠于楚,何談叛楚?倒是豐公,身為楚人,投靠彭越,是為叛楚,已做齊令,又複投楚,是為叛齊。”
“住口!”
雍齒聲音急切而短促,同時拔出劍來,卻沒有往郦食其身上招呼,而是走到門前,拉開一個小縫,見沒人才松了口氣,回頭怒道:
“你到底是奉誰人之命,要來遊說我?”
郦食其不緊不慢起身,朝雍齒長長作揖,開始了正式的自我介紹:
“我代大秦攝政本人,敬問沛縣的第四傑,豐公安好!”
緘默持續了很久,最後是利劍緩緩入鞘的聲音,以及雍齒坐下後,壓抑着激動的低語:
“大秦攝政,也知世間有雍齒耶?”
……
同樣二人處于一室的,還有項梁與來自韓國的客人張良……
“南陽方向,有都尉共尉将兵居葉縣,開春北上占昆陽、舞陽、應縣,與韓信(公孫信)隔汝水對峙……咳咳。”
自從“光複”韓國,安定下來後,一輩子跑來跑去,剛強了半生的張良,卻忽然變得多病起來。
“河南方向,又有東門豹麾下都尉陳嬰,臨轘轅關,此乃為洛陽通往許、鄭捷徑要沖。關處鄂嶺坂,在太室山與少室山之間,道路險隘,乃韓國門戶,韓都尉王喜守之,時常告急。”
兩面夾擊下,開春以來,颍川基本上一日三警,也幸好韓國東北邊的荥陽,東南方的上蔡,尚且在楚國控制之下,否則颍川将被團團包圍。
但即便如此,張良也很清楚,以韓國一郡的實力,能征的兵頂多兩萬,倘若秦軍大舉進攻,韓将旦夕覆滅。
更麻煩的是,韓國現在不止有外患,内部的問題也一直擱置并未解決。
自先王韓成死後,韓人再未立王,卻被楚國安排了一個“攝政”,項籍讓他信任的鄭昌坐鎮陽翟,操控韓國軍政大權。
先前項籍歸淮南,數萬大軍從颍川過,鄭昌下令在韓地大肆征糧,優先提供楚軍衣食,搞得民間怨聲載道,而楚軍軍紀很差,但鄭昌卻一味偏袒。
就算當年一起跟張良搞複國的“同志”,也對這種暧昧不明的狀态表示質疑。
“現在韓國算複國成功了麼?與亡國有何異也?”
他們想要的是韓人自己做主的韓國,而不是楚國的傀儡,在戰争中被壓榨,淪為戰場丘墟的犧牲品……
項梁倒是保證說,會立刻派人進入颍川支援,對張良提出的供應糧食問題,也一口答應,但張良并未見他立刻召人安排運糧事宜。
形勢迫在眉睫,颍川将成疆場,張良必須通過某種辦法,搞明白楚人的打算,如此才能決定韓國下一步,該怎麼走!
他提出道:“韓國需要一位新王,否則韓人不會心服,更難以征召作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