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7章(第8頁)

  但刺秦失敗,大鐵椎為救他而死,流亡下邳的經曆,使張良變得成熟穩重,開始摒棄刺殺,工于謀略,隻可惜困于複韓,沒能在更大的舞台上嶄露頭角。

  而如今夢想成真,韓國已複,自己甚至被推上了“假王”的位置,看似韓國的一些都歸他掌控了,但張良卻絲毫高興不起來。

  “欲冠其冠,先承其重……”張良說出了這句話,笑道:

  “還是像當年一般,隻為自己的一腔憤懑而戰時,任俠自在啊。年少時,我将複國報仇想得簡單,十餘年如一日去做了,才知道何其難也。但更難的還在後頭,韓國百萬生民的重量,張良扛上肩了,才明白有多重。”

  “這假王,我當不起。”

  郦食其搖頭:“但韓地誰能擔得起?鄭昌?韓信?”

  他意味深長地說道:“子房啊,依我看,能救韓地的,隻有你了。”

  “救韓?”

  這詞是多麼熟悉啊,仿佛想起了年少時,某位“韓奸”在遭到張氏質問時的說辭。

  那時,年少的張良嗤之以鼻。

  張良搖了搖頭:“前後皆是火坑,何言救也,郦生這是,要為我指一條明路麼?”

  郦食其幾乎就脫口而出了,但終究還是忍住。

  時機未到。

  張良卻站起身,拍了拍郦食其,在他耳邊說道:

  “郦生先前說,河東、河内皆十分凋敝,我隻想問,君先前已去關中走了一趟,那兒在黑夫治下,民生如何了?”

  郦食其是準備了不少套路話,但此刻,臉上卻隻剩下驚愕。

  雖然郦食其很快就反應過來,收起驚訝,換成迷茫。

  對張良來說,這一瞬間的表情,就足夠他确定自己的猜測了。

  “子房此言何意?老朽是去過一趟西河,但……”

  郦食其那寬闊長袖中,握着鋒利短匕,就是這隻手,在遊說河東一位魏人縣令時,因疑其有變,郦食其佯裝酒醉,與之同榻,半夜卻偷偷起來割了其頭顱,獻給韓信的前鋒——無能老叟、高陽酒徒、迂腐儒生,都是掩蓋他年輕時,曾是一個舔血輕俠的僞裝啊!

  但這次,打雁人卻叫雁啄了眼。

  郦食其的手被張良搶先制住,匕首被奪,反而頂在自己懷中!

  一切都發生得突然,隻有看到張良目光中的堅毅,人們往往才會想起,這位貌若女子,看似文弱的士人,可是靠刺殺秦始皇帝揚名起家的啊!

  “此處并無外人,你也不必裝了。”

  張良笑道:

  “郦生來說我,是奉汝主黑夫之命,還是為圖大功,自作主張?”

第0975章

鄭韓

  絡繹不絕的難民穿過田野,邁過籬笆,源源不絕從西北方來,往東南方而去,被他們踩在腳下的,是尚未耕作的農田。

  張良看着難民驚懼的眼神,蹒跚的腳步,失魂落魄的背影,眉頭擰在一起。

  這是來自三川京、索一帶的難民,過去也是屬于韓國的土地,居民亦以韓人為主,秦楚兩軍對峙于汜水之上,雖然尚無大戰,但斥候騎隊交戰不休,波及到周邊百裡百姓的生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