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罷,将毒藥一飲而盡!
李斯頓感索然無味,隻能讓韓非死難瞑目:
“韓。”
“汝欲存之。”
“我必滅之!”
韓非閉着眼,嘴角流出血,卻一言不發。
那個場景,成了李斯持續很久的噩夢,同門手足相殘,終究是有愧的,他隻能寬慰自己,誰都不能心軟,赢得一方才有最終的發言權!
“等着罷,我會輔佐大王成為功蓋三皇,德超五帝的聖君,讓秦能萬世,我也成為永世贊譽的宰輔!”
“最終永世留名的人,是我,不是你!”
……
往事到此為止,夢醒了,李斯睜開渾濁的眼睛,伴随着搖晃的車輿,他已經出了武關,抵達南陽。
李斯病了,畢竟是年近八旬的人,機關算盡耗費了他大量精力,當放下權力,放下尊嚴後,卻好像整個人垮了一樣。
又閉上眼,半夢半醒間,李斯再度見到了夫子,他依然那麼瘦削,坐在蘭陵學壇的大桑樹下,閉目彈奏着趙地的曲風,唱着成相之歌。
李斯走了過去,跪坐在前,聽了一曲後,打斷道:
“弟子才學,成就更勝韓非,但夫子為何始終更偏愛韓非?”
“是因為他出身尊貴顯赫,而我貧賤麼?”
“是因為他讷于言而敏于行?寫的文章有骨相,而我隻有皮相?”
“不。”
荀子停下了琴,有些悲哀地看着李斯,這位弟子現在白發蒼蒼,眼中滿是迷茫,不複告别入秦時的雄心壯志。
“韓非是一塊石頭,堅硬,沉重,默然。”
“他認準的事,不會回頭,入水時,會掀起驚天大浪,叫人難以忘懷,也讓我嗟歎憐愛。”
“而你,李斯,好似一葉扁舟,行在海上,追波逐浪……”
“這樣的人,我不喜。”
他沒有确定的方向,哪邊風大,就順着哪邊走,一切原則,都被抛之腦後。
“但石頭激起的風浪,轉瞬即逝。”
李斯強辯道:“隻有逐浪而行,才能靜水流深!”
“真的?”荀子笑着反問,目光看向李斯身後。
李斯一愣,回過頭時,發現夢中那片大海不知何時,已幹涸消退,船隻也随之擱淺,風吹雨打後枯朽了。
而在殘木旁邊的礁石,卻始終屹立!
是啊,李斯想起來了,二人的鬥争,并未随着韓非之死結束。
秦始皇帝一直在恪守韓非的帝王之術,時不時就翻出《韓非子》來看,甚至讓扶蘇、胡亥也讀一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