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再無絲毫聲息。
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外面的聲響漸漸停了,烏骓終于拽斷了孩臂粗的樹幹,拖着它往外奔去,越過灌木,跳入沼澤,看到了外面的場景……
放目望去,碩大一片沼澤中,楚人皆已倒伏,從天而降的箭矢紮在他們身上,好似剛長出的稻杆。
唯獨它的主人項籍,依然手持長戟,在澤中伫立不倒!
他身邊則是被擊殺的十數名秦兵——他們貪圖項籍首級重賞,不聽号令而冒進,見其中箭無數,不再動彈,欲上前斬首,卻盡數被反擊殺死。
于是遠方箭矢依然不斷發射,幾乎将項籍射成了刺猬,然其縱是氣絕,亦不曾倒下。
這個男人殘忍,暴戾,但他确實戰鬥到了最後一刻,站着死。
項籍身上的紅色甲衣,被血浸透,顯得更加鮮紅,也成了幸存的唯一一點紅色。
而大澤對面,黑色的旌旗,鋪天蓋地的黑甲大陣,十萬人緩緩朝這個紅點圍攏過來……
……
戰鬥停止後,迎西風飄揚的秦旗之前,黑夫站在戎車上,松開了一直緊握的劍柄。
看着那匹從澤中沖出,奔向項籍屍體的黑色駿馬,他伸出手,阻止了士卒們擡起的弩機,長唏噓後,擡起頭望向漸漸發暗的天際,那顆血紅色的妖星,早已不在:
“熒惑星,落了……”
“亡秦必楚的預言,也破滅了。”
反倒是另一件事,從此成為事實。
“後世的人會不會這樣說?”
黑夫露出了石頭落地的笑:
“楚地人黑夫。”
“亡楚于此!”
……
“裂項籍屍為五,一傳東海,一傳泗水,一傳陳郡,一傳九江,頭顱向西傳遞,經砀郡、颍川、三川帶回關中。”
這便是黑夫對項籍屍體的處置,項籍身上插滿了箭矢,拔下來一稱量,足足有半石重……
他最後倒是帶着最後一批楚兵力戰而死,死前想的是什麼呢?
此去泉台招舊部,旌旗十萬斬閻羅?
不重要,重要的是,這場戰争,是黑面閻羅赢了!
而那所謂的“楚懷王”,早在數日前,便被蔡賜帶着,一起在城破的蕲縣自焚而死,蔡賜當年未能侍奉楚王負刍殺身成仁,如今倒是得以殉國,不過讓黑夫詫異的是,那位“楚懷王”竟不是熊心,而是不知從哪找出來的楚王遺族。
在項籍也戰死後,楚國便徹底消滅,隻剩下季布依然在守壽春,為趙佗圍攻。
這時候,尉陽帶着人,喜滋滋地牽着那匹大黑馬過來,說這就是項籍的坐騎,隻是此馬十分暴躁頑劣,踢傷了兩個人,一直悲鳴不已,好似是在哀悼項籍。
“這馬叫什麼?”黑夫看向被押在一旁的楚降将英布,方才黑夫命他帶着楚降兵,向澤中發動沖鋒,順利消耗了大多數人的性命,而英布大腿上也挨了項籍一戟,竟還未死,他的命運,還在等待黑夫的判決。
“叫烏骓。”人之忠誠不如馬,英布面生愧色。
“果然是烏骓。”黑夫低聲唱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