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0章(第8頁)

一緻對外

  “這冒頓,還真會活學活用。”

  白登山下的雪原上,滿是倒斃的人與馬,當黑夫抵達被占領的匈奴營地,看着被韓信繳獲的匈奴單于白纛,以及那頂金制的鷹冠,黑夫不由譏笑道:

  “見我假樹旗幟騙他圍攻白登,他竟也将自己的白纛交給左屠耆王,自己扮作普通匈奴貴人,潰圍跑了……”

  黑夫也很無奈,别看他包圍圈拉得很大,各部加起來足足有十餘萬人,但東西南北達上百裡的大會戰,通訊又困難,能同一天抵達已是奇迹,又怎可能做到圍城那般嚴絲合縫。

  韓信是打完上谷郡,急行軍西行的。

  東門豹是數月前暗奉黑夫之命,從河東北上,帶着駐守太原的龍川侯董翳,在樓煩縣商賈班壹指引下,奪取雁門郡,包抄東進。

  而最關鍵的灌嬰,更是早早就去了上郡,帶着北地、上郡騎渡大河,沿着趙長城來了個大包抄。

  兵行險招,皆是糧食将盡,若不能取勝,恐将損失慘重,幸好這次沒人迷路……

  當冒頓發現上當後,立刻就放棄了還在與白登山秦軍作戰的代王韓廣,帶着匈奴人迅速北遁。

  他們遭到了韓信部的截擊,又撞上了帶着輕騎繞遠路從雲中殺過來的灌嬰。彼輩在白登山以北的采涼山一帶交戰,韓信與灌嬰配合得當,匈奴人損失慘重。

  而黑夫則先收降了代卒,又率大軍趕至,冒頓見秦軍衆,遂做出了壁虎斷尾之舉,抛棄了大多數部衆,隻帶着五千騎向東北方突圍而去,這便出現了假樹白纛,而自己偃旗脫身的一幕……

  秦軍将尉們高興地将白纛一合圍,卻發現不過是匈奴的左屠耆王,還有冒頓的阏氏等,也就是冒頓的老婆孩子。

  他們頓時氣得不行,大罵冒頓不要臉,竟然抛棄代表榮譽的單于旗,更不惜犧牲自己的妻、子,全然忘了冒頓這招還是從某黑那學來的。

  雖然走了冒頓,但匈奴大部亦被圍殲,粗略計算,以衆降者二千五百人,斬首虜三萬二百級,獲匈奴五王,單于阏氏、王子、夫人五十九人,将軍、當戶、都尉六十三人……冒頓花了十多年才初具規模的匈奴行國政權,這一戰裡起碼殘了一半!

  韓信來禀報:“看冒頓逃竄的方向,是想去高柳塞,據灌嬰在紫塞收降的代将曼丘臣等言,冒頓在高柳留了騎從近萬,由他最信任的左右大将統帥,以為策應。”

  如今已是十二月中旬,天寒地凍,大雪茫茫,三軍雖然能夠趕到,但一路上損失也很大,墜指者十有二三,倒斃者上千……

  再加上作戰時被死傷的數千人,秦軍傷亡過萬,這便是此戰的代價。

  打完這一戰,秦軍也已筋疲力盡,得留在代郡休整,出長城對冒頓窮追不舍,有點困難,而若隻派灌嬰以車騎追擊,彼此人數相差不大,恐遭不測,反而不美……

  黑夫身邊的謀臣“黃石先生”也認為不必深追,但他想到的,卻是另一個原因。

  他低聲詢問道:“臣敢問夏公,為何要以夏為爵号?”

  黑夫也不吝掩飾:“我想做諸夏百姓之共主,讓天下人忘記過去的國别,而認同華夏的共同身份。”

  黃石道:“但夏公可知,諸夏又因何而成?”

  “最初并沒有所謂諸夏之說,周天子的諸侯們,姓與族皆不同,魯鄭衛公族為姬姓周人之後,宋國公族乃是子姓殷人之後,秦公族為嬴姓殷商貴人之後,陳公族為妫姓虞舜之後,齊國公族則為姜姓羌人之後。至于各國的國人野人,或是周人,或是殷人,甚至有戎狄蠻夷之屬。”

  “所以過去隻有諸姬、諸姜之稱,他們隻是周天子分封的諸侯,有宗法而無血緣之親,數百年下來,禮崩樂壞,便開始各行其政,相互兼并傾軋了。而國中則有國人野人之分,連語言都不甚通。”

  “如此亂象,直到平王東遷後百年,南夷與北狄交,中國不絕若線……”

  那時候,中原内部、外部的戎狄邦國,一同對周朝的諸侯們發動了進攻,南蠻指的是南方自诩為蠻夷的楚,北狄則是赤狄、白狄、長狄、山戎等半遊牧的部族,他們滅衛滅邢,甚至一度攻占了洛陽,周天子倉皇出奔。

  于是才有了管仲的“尊王攘夷”,以齊桓公作為霸主,召集周之諸侯,一同聯合起來,對抗南蠻北狄!

  “諸夏親昵,不可棄也,戎狄豺狼,不可厭也!”

  這便是齊桓公霸業的口号,齊國帶着諸侯南征北戰,恢複了邢衛,遠征山戎,逼迫楚國停止入秦陳蔡……

  百年下來,諸夏的理念根深蒂固,不再按照姓氏和源流劃分彼此,隻要是遵循禮樂,用冠帶,食五谷粒食的邦國,都自诩為“諸夏”,連楚國也漸漸融入了這個概念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