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0章(第10頁)

  “你放心罷,就算沒有冒頓,甚至沒有匈奴,草原上,仍會源源不斷出現新的部族,新的敵人!”

  鮮卑、氐羌、柔然、突厥、蒙古,一個接一個,曆史上,中原王朝也試圖吞并,屯田,屠戮,占領,但一個部族滅亡了,就會有新的部族崛起,重新統一草原,過去叫匈奴的牧民,改個名,就成了鮮卑……

  黑夫縱是穿越者,也無法改變這個大勢。

  農耕與遊牧,這不是血緣、族屬決定的。

  而是生活方式決定的。

  因為隻要大氣候一天不變,四百毫米降水線就會牢牢固定在長城一線,其北遊牧,其南農耕,生産方式和生産關系決難更改。

  就算黑夫将上百萬秦人投入陰山以北的草原深處,他們若想在那活下來,就隻能過遊牧狩獵的生活,當幾代人過去後,這些人也會皈依草原的生活方式,與中原離心離德,成為比匈奴,更可怕的遊牧噩夢……

  中原方式,在那片土地上,活不下來,進去的夏人,終究會胡化。

  就像進入中原的胡人,時間久了,終究會漢化,不能漢化的,很快就會站不住腳,被趕回老家。

  遊牧的生活方式強化了他們好戰的性格,軍事化的管理,畢竟最基本的生活技巧是快速移動,迅速紮營、拔營,高效地打包随身物品等,而每日訓練的,也是驅趕成群牛羊,與野獸搏殺。

  這群遊牧騎兵,在面對跟土地打了一輩子交道的普通農民時,優勢無比巨大,而農耕者隻能通過巨大的人口差,用巨大财政養着專業的邊軍,和超出遊牧者的科技武器,來與之對抗。

  他們将如此厮殺兩千年。

  直到火藥大行于世,随便一個農夫稍加培訓,便能一槍将從小訓練方能在馬上開弓的敵人撂倒,農耕者人口、科技的優勢才能完全碾壓遊牧者,從而結束這場千年之戰……

  所以,胡無人,漢道昌?聽起來霸氣,其實是一個永遠無法實現的幻夢,與其整日琢磨怎麼将草原撒鹽讓它變成沙漠,築起長城,圈好能種田的地盤,在裡面老老實實攀科技樹,反而是成本最低,也最現實的法子……

  “我的野心沒有秦始皇帝那般大,做不到北盡瀚海,将匈奴趕盡殺絕,将草原夷為耕地。”

  黑夫一邊說着,一邊對灌嬰下達了追擊的命令,甚至下了車,讓人将自己的驷馬,套上戎車!又将所有還沒凍斃的戰馬,都交給灌嬰手下的騎從使用!

  “我隻求,能将冒頓這所謂的天子驕子,死于長城之内,不論代價。”

  “要讓所有觊觎中原财富的遊牧者記得這個教訓,要讓他們,将被擄走的百姓,乖乖送回!要讓三十年内,胡人不敢南下而牧馬,士不敢彎弓而報怨!”

  ……

  “月黑雁飛高,單于夜遁逃……”

  據說這是許多年前,在秦始皇帝迎接李信、黑夫、蒙恬三将凱旋的閱兵典禮上,黑夫讓北地騎從們唱的,後來也傳到了匈奴。

  冒頓經常讓一個流落在匈奴的燕人樂工,将此歌唱給自己聽,為的是不要忘記恥辱!

  單于庭被踐踏,匈奴逃離故土的恥辱!

  可現在,雖無人展開歌喉,但這歌聲,卻一直在冒頓耳邊萦繞不去。

  他又逃了。

  第一次逃是被陳平遺書陷害後,為頭曼派人追殺,冒頓不得已,帶着新婚妻子和少數親信穿越沙漠,去投靠月氏王,為此不惜獻上了妻子和名馬。

  而第二次,則是在他借得月氏兵,在居延澤将頭曼殺死後,糾集匈奴殘部,避開了不斷追殺自己的李信、黑夫,去往苦寒的幕北,那是一場充斥着死亡的大遷徙,也是匈奴重生的開始……

  如今他又逃了,如同他父親頭曼一般,打了場大敗仗後,損失了大部分部衆,甚至連阏氏、兒子甚至是象征着大單于的白纛、鷹冠都統統丢下。

  屈辱啊,冒頓卻隻能緊緊抱着馬匹,與殘部破開重圍,向東北方狂奔,并告訴自己:

  “隻要留得性命,便能卷土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