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人将被稱之為繩文人的土著當做奴隸,稱之為“蝦夷人”——就像楚國先祖在江漢對濮、越所做的那樣,一切都輕車熟路。
文明,是可以遷移和複制的。
在男人們的構築下,防禦野獸的圍牆取代了栅欄,在村落外圍被興建,田畝也被開辟,船上還剩餘的一點稻種被小心翼翼撒在肥沃的土地上。
文明的種子,也開始在這片處子地生根發芽。
而在低矮的蝦夷人茅屋中央,一座楚式夯土建築拔地而起,這是虞姬的居所,在扶桑最冷的時節,她在這兒分娩,并生下了一個男孩……
“是項将軍的遺腹子。”
“是楚人的希望。”
入夏四月的這天,穿着一身麻衣的虞姬,抱着三個月大的孩子,在村邑外,帶着衆楚人,對着那些剛建成墳包祭祀,這是亞父,以及在渡海途中犧牲的楚人空冢。
她已為這村子,還有孩子,取了同一個名。
“郢。”
“項郢!”
八百年了,不論楚人如何遷徙,如何淪亡,他們的都城,一直都叫做“郢”。
從丹陽到鄢,從江陵到鄀,從陳到壽春,變得是地域,不變的是火紅的楚聲楚色。
而現在,楚人的郢,在黑勢力的威逼下,漂泊到了海外……
“将軍放心,楚國沒有亡。”
虞村長懷抱着越來越健壯的孩童,她的目光看向大海茫茫的西方,似乎在對亡夫發誓。
“赫赫大楚,會在這扶桑湯谷之地,浴火重生!”
第1033章
最後的審判
“選擇西去的人,家已經不在後方了。”
“而在前方!”
喜牢牢記得,兩年多前,站在皚皚白雪的蔥嶺之下,李信曾如此對自己說。
對李信而言,家在雪山的那一邊,在那些尚未被探索和征服的土地城郭,在馬蹄盡處!
李信像是秦始皇帝在最後的生命裡,用力射出的一支箭,承載了其遺願,一旦離弦,不抵達終點,他就不會回頭!哪怕是胡亥的诏令,哪怕死亡,也無法帶走李信對始皇帝的忠誠!
于是整整八千人向西進發,他們大多是無牽無挂的青壯,良家子、惡少年,緊随李信步伐,毫不猶豫,彼輩去到另一片天地後,會有如何作為,喜無從知曉。
但對于遠征軍大多數人而言,家依然在東方。中原有他們祖先的墳冢松柏,有日複一日在裡闾門前眺望的妻兒,熟悉的衣冠鄉音,讓人安心合口的粒食羹湯。
于是在喜等人的帶領下,萬餘遠征軍開始了東歸之旅,并于他們自行紀年的“秦始皇四十年”,也就是“攝政元年”的三月,回到了張掖郡敦煌。
進入玉門關時,他們人數已經減半,上千人倒斃在幹涸的戈壁上,其他人則留在了沙漠裡的綠洲國度,放棄了回家的希望……
因為家太遠了,哪怕喜等人到了敦煌,複見秦之郡縣樓阙,可距離關中,尚有一半的路程。
好在流經敦煌的黨河滋潤了幹渴已久的西征軍,鳴沙山相比于西域的大沙漠,根本不算什麼。
他們在敦煌重整旗鼓,開始從西邊打通河西走廊,将試圖回到這片沃土的月氏王子擊敗,守住了大秦的新領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