飯局正式開始。
張書記先舉杯提酒,又是熱烈歡迎貴客的到來,又是感謝各方力量對蘭貴縣脫貧工作的支持,不愧是整個縣的一把手,開場白流暢自若地說了整整五分鐘,硬是沒打一個磕巴。
首杯過後,衆人便邊吃菜喝酒,邊聊起了後續的具體工作。
周清南全程都沒怎麼說話。
他隻是安靜地吃東西,偶爾遇上張書記等人來敬酒,便意思意思喝一杯。
偶爾看幾眼飯桌的對面位子。
程菲和趙逸文各自作為考察團和政府方最年輕的人員,似乎理所當然就該坐在一起。
加上二者年齡差不多,說說笑笑地聊着天,場面出奇和諧。
可這一幕落在周清南眼中,卻令他格外不爽。
也不是第一次因為類似的事兒不爽了。
上回在濱港的一個中式餐廳吃飯,這小東西全程對着梅景逍大獻殷勤,又是跟梅四談天說地聊油畫,又是一杯接一杯地向梅四敬酒,當時就把周清南氣得夠嗆。
這頓飯倒好。
梅景逍這頭沒了動作,又莫名其妙殺出來一個大學生村官,壯志淩雲意氣風發,簡直要把她的魂都給勾走了。
周清南手裡端着一杯白酒,眼簾微擡,眼睛直勾勾盯着桌子對面。
大學生村官不知說了什麼,又拿出手機給姑娘看。她像是感興趣得很,抻長脖子湊近了去看,然後又擡起烏黑晶亮的明眸望向身旁的男孩,舒眉展顔那麼一笑,居然風情萬千。
表情,眼神,儀态,動作,甚至一雙眸子彎起的笑弧,都透着股莫名的勾人。
周清南面無表情,喝完剩下的酒,然後将已經空了的白酒杯重重放回了桌面上。
白酒杯是上好的骨瓷質地,底部撞擊桌面,發出一聲沉悶的“砰”聲。
這響動不大不小,卻正好被對面的程菲聽見。
“……”她面上的笑色稍凝,下意識轉過視線,看了主位上的男人一眼。
隔着一張圓桌直徑的距離,兩人的目光對在一起。
張書記等人都是酒場上的老江湖,加上盛情難卻,周清南已經被敬過不少酒。此時淺茶色的瞳仁已經變得暗而深,黑沉沉的,晦澀難辨。
程菲愣了下。
看不出這人醉沒醉,隻覺他眼眸深處像打翻了兩池濃稠的墨,直勾勾盯着她,像下一秒就要拉出絲來。
心跳無端漏掉一拍。
對視不到兩秒鐘,她便慌張地重新低下頭,往嘴裡喂進一勺烏雞湯,在心裡嘀咕道:不好好吃飯看着我幹什麼?
我長得比這滿桌子菜還好吃嗎?
這時,旁邊的小趙主任察覺她臉色有些異常,關心地問:“需不需要把空調溫度調低一點?”
“嗯?”程菲迷茫,擡眸看趙逸文,“把空調溫度調低幹什麼?”
她人長得本來就好看,這會兒雙頰浮起兩片紅雲,愈發顯得嬌豔明麗。
趙逸文到底隻是個二十出頭的小年輕,血氣方剛,讓女孩兒妩媚的容光晃得有點失神。意識到自己失态,當即幹咳一聲撤回視線,故作鎮定地說:“看你臉這麼紅,以為你覺得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