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筱風的臉色有些難看:“我來之前父親說過,任何事都可以找你白叔叔幫忙。”
“不觸及國法軍律的事,我都可以幫你,但這件事就是不行,我雖然是乙子營将軍,可你真的以為我能在乙子營一手遮天?如果你覺得各道府駐軍戰兵将軍可以完全掌控隊伍,那就說明你太幼稚了。”
他走的步伐很慢,以至于沐筱風幾次都超過了他,又不得不有些惱火的退回到他後邊。
“陛下的行事,你還是不了解啊......陛下登極之前六部之上有尚書令,尚書令是誰你知道嗎?”
沐筱風點頭:“父親。”
白尚年嗯了一聲:“六部之權彙于你父親一人之手,那是先帝對你父親的信任,莫大的榮耀......可是陛下一道旨意下去,直接将尚書令這個官職給裁掉了,六部直接向陛下彙報,這是陛下的第一刀,緊跟着六部之中職權最重的兵部就被陛下砍了第二刀。”
“原本各地戰兵調撥分派的權力在兵部,可是陛下現在給兵部留下了什麼?隻剩下後勤補給器械督造這些微末的權力了,以至于原本最重要的兵部現在淪為六部末流,也就是比工部稍稍有分量那麼一點而已。”
“我跟你說這些是想讓你知道,乙子營我是将軍,但我的一舉一動都在陛下的眼睛裡看着,隻要我今日調撥了人手給你,用不了多久我,你,包括你父親都會出事,大學士一生清傲,你舍得讓他受辱?”
沐筱風咬着牙不說話,拳頭卻攥的越來越緊。
“莊雍那邊,我自會寫一封親筆信過去,讓他對你多關照。”
“不用了。”
沐筱風腳步一停,終于沒有耐心再跟着白尚年繼續往前走。
他不知道自己表現的有多愚蠢,以至于白尚年對他最後那一點點好感也消耗殆盡,白尚年是正三品的駐軍将軍,大學士就算是權傾朝野也不能直接把他怎麼樣,更何況現在大學士手裡的權力快要把被陛下扒光了。
況且湘甯白家這些年逐漸崛起,不管是軍中還是朝廷裡握權的人都不少,大學士難道會因為自己兒子的幼稚而和整個湘甯白家撕破臉?
沐筱風好歹還知道抱拳告辭:“水師之中雖然侄兒隻挂着個虛職,但還是不能離開太久,就不多打擾叔叔了,就此告辭。”
白尚年點了點頭:“回去吧。”
沐筱風一咬牙,轉身就走。
“有些時候需要變通,不要一根筋......前陣子南下海疆的大運河上水匪變得越發猖獗起來,南平江的水師太遠了,水匪肆無忌憚,我乙子營進剿了數次但也沒能斬草除根,這些畜生無惡不作,隻要有錢拿,什麼事都做得出來。”
白尚年歎息一聲:“願大甯水師盡快的強大起來,諸水路再無禍端。”
沐筱風就是再蠢也明白了白尚年的意思,他笑起來:“侄兒告辭。”
白尚年擺手,沒有多看他一眼。
水師的人要南下海疆的事沐筱風自然知道,估計着出發就在這幾天,帶隊的是正五品勇毅将軍岑征和他的手下一個從五品參将白秀,一共帶着兩個标營七八百人南下,十餘條船,所需物資早就已經準備好且裝了船,船工這些日子都沒敢閑着。
沈冷就在南下的隊伍裡,不久之前沈冷被升為團率的時候王根棟被升為校尉,沈冷還在王根棟手下,那一标營裡有差不多三分之一的人是當初沐筱風的人。
想到這,沐筱風就忍不住開心起來,自己确實太軸了些,一根筋......水師南下必然要走大運河,從南平江進運河一路往南,走上大概兩千裡轉入擴滄江然後奔南疆海域,這一路上有的是機會下手,自己又不是缺了銀子,還能買不到人命?
有些讓他為難的是沐久死了,身邊沒有更合适的人可以用。
想着這些沐筱風出了乙子營的營門,翻身上馬的時候看到有個三十幾歲年紀的彪悍漢子走過來,見了沐筱風之後俯身一拜:“白将軍說你身便缺少一個伺候的下人,讓我過來跟着,我叫聶垣。”
沐筱風笑的更開心了,這個聶垣他見過一次,當初白尚年進京述職的時候去大學士府裡做客,身邊帶着的親信就是這個聶垣,據說是個能文能武能殺人的狠角色。
“好,跟着我吧。”
沐筱風打馬前行,聶垣拉了一匹戰馬跟上,很快就消失不見。
乙子營大營的湖邊,白尚年招手讓人搬了個凳子,親兵将他最喜歡的漁具一件一件準備好,把魚線捋順,把魚餌挂好,然後魚竿才遞給白尚年。
白尚年将魚鈎甩出去,擺手示意手下人離開,隻留下了他最信任的謀士韓厚初,是個五十幾歲的讀書人,大半輩子卻沒讀出個什麼功名,這個人文章做的不好,可腦子裡的算計能讓每個人都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