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六章
威脅
大甯這一年備受矚目的大事排在第一的便是水師南下,所以京城八部巷裡死了一個老頭兒根本就沒有掀起來什麼風浪,給這老頭陪葬的還有從平越道押過來的上百人,讓人覺得奇怪的也就是菜市口看熱鬧的百姓炸了一樣,不明白這是出了什麼大案子牽連如此之廣,而文武百官卻平靜的好像又聾又啞,除了禦史台那位不怕死的都禦史在朝堂上又把陛下一頓狠批痛罵皇帝是無德暴君之外,誰也沒有提隻言片語。
所以這就顯得更有意思,但不是最有意思,最有意思的是自從這些人的腦袋被砍了之後,兵部戶部等等衙門各方面的事情運作的更為順暢,對水師南下那邊的後勤補給支援諸事沒用皇帝陛下催過,行雲流水一般。
歸根結底,誰不怕死?
皇帝殺這些人連一怒都算不上,因為他們加起來也沒有讓皇帝一怒的資格,那位叫阮柯的老人臨死之前唯一的奢求也不過是讓皇帝憤怒起來,因為他發現自己的一切努力連大甯皇帝的心情都沒有影響,這是何其失敗?
自己又是何其的卑微。
皇帝終究還是那麼平靜,哪怕他的詛咒足夠惡毒。
不管平越道那邊查的案子最終結尾是不是有些不盡如人意,好處就是官員們都變得更為務實起來,對于南下求戰的水師來說這終究是一件好事。
皇帝得到消息說沈冷的先鋒軍已經在大海上巡航了,十幾艘威武雄壯的大甯水師戰船在海上護佑漁民出海的場面皇帝閉上眼睛想了好一會兒,于是心情得意起來,大甯的皇帝都沒有做到過的事他做到了,如何能不得意?
其實,皇帝也沒有見過大海。
然而這不妨礙皇帝因為自己的大海船上飄揚着大甯烈紅色戰旗而自豪,雖然和求立人還沒有接觸,可誰敢說求立人在捕魚期這麼安分不是因為大甯水師那橫行無忌?
李承唐心口裡有些發熱,他已經很久沒有這種發熱的感覺了。
當初他帶兵往北征戰殺入黑武國境内的時候這般胸口發熱過,因為他創造了大甯一個史無前例,如今他的水師在南海上橫着走豎着走想怎麼走怎麼走又創造了一個大甯的史無前例,如何能不胸口發熱?
大甯水師出海尋一戰,猖狂了那麼多年的求立人卻不應戰不敢戰,這就是大甯的霸者氣!
皇帝胸口熱的有些眼睛微微發紅,他有諸多好臣下諸多好子民,可他無知己。
這麼多年來,他一個人苦苦撐着熬着,終于撐過了那一段最艱難的時期,隻有他自己最清楚那個時候的自己有多苦有多累,他變得不再像是自己,可他從那時起就變成了一個真真正正的帝王。
想到這些的時候皇帝覺得自己是不是也有些老了,居然會因為這些感慨而鼻子發酸,他想着這是不是就是那種自己含辛茹苦的把孩子撫養成人,如今孩子終于出息了自己也算是心有安處,可是孩子這個詞兒一出現在腦子裡,他就不由自主的想到那個少年。
莊雍說起那個小家夥很多次,想想看,那小家夥的行事風格和自己年輕時候是真的很像啊。
于是不管是不是那孩子,皇帝心裡都會有一種驕傲感。
就在這時候内侍從外面快步進來手裡捧着一個紅木盒子,按照花紋和顔色的不同皇帝一眼就能看出來這通聞盒是從哪個方向來的......北邊。
内侍監主理太監佘新樓邁着小碎步進來,小心翼翼的捧着那通聞盒就好像捧着這世上最脆弱也最嬌貴的寶貝唯恐摔了,他這隻是一種态度,一種讓皇帝滿意的态度。
皇帝伸手把通聞盒取出來打開,從裡邊取出來一封信,才看了沒幾眼嘴角就微微上揚,于是佘新樓懸着的心也就放了下來,每次有通聞盒到的時候佘新樓都提心吊膽,因為他雖然不知道通聞盒裡會是什麼内容,卻想着大抵壞消息比好消息要多的多。
然而今天送來的是好消息,好的讓皇帝覺得自家又有一個孩子長大成材了。
北疆送來消息,不久之前黑武人準備多日南下侵襲,因為之前孟長安一把火燒死了近兩千黑武邊軍,還拐走了一個村子的狼厥人,黑武國汗帝大怒,下令報複,黑武邊軍籌謀準備了數月對大甯北疆邊城安城發起突襲,動用超過五萬人,而安城隻有守軍一千餘人。
安城守将,是正五品勇毅将軍孟長安。
通聞盒送來的消息很振奮人心,孟長安帶一千餘邊軍死守安城,擊退黑武人十幾次進攻,殺敵上千,就在黑武人斷定這區區千餘人的大甯邊軍不敢出戰的時候,當夜孟長安帶三百精騎開南門繞出去直接殺進黑武人的中軍大營,雖然沒有擊殺黑武人主将,卻将帥旗砍翻,一把火燒了黑武人連營的馬廄和草料,三百人活着回來二百二十人,可是卻重創了黑武人的士氣。
這一戰打的酣暢淋漓,黑武五萬人猛攻之下孟長安就是這麼不按照常理出牌隻帶三百人殺出,還一箭射在黑武主将的肩膀上,隻偏差分毫便能一箭要了那家夥的命,以至于此亂之後黑武人的大營不得已向北退回去幾十裡,這是什麼?
這是國威!
皇帝心口裡還沒有熄滅的那股火熱燃燒的更熾烈起來,這就是朕的大甯!
黑武人又一次铩羽而歸,這當然是皇帝樂于見到的事,可皇帝更願意看到的是将來有一天他親自帶着大甯的雄師踏入黑武,将這個時時處處都與大甯争高低的對手徹底打怕,打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