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手裡的筷子正伸向那碟子鹹菜,在半空之中停了一下。
“讓他進宮來見朕。”
“沈冷自己?還是和孟長安一起?”
“他一個就行。”
皇帝放下筷子,不知道為什麼,之前的好胃口一下子就沒了,面吃不下,擺了擺手示意内侍把東西都撤下去。
“陛下待沈将軍真好。”
佘新樓感慨了一句,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皇帝的臉色。
“是他待大甯好,朕的将士們,待大甯都好。”
皇帝走到書桌那邊坐下來,打開今日内閣選送上來的奏折看了看,其中有幾份軍報放在最前邊,翻了翻沒有水師遞上來的折子皇帝便失去了大部分興緻,想着水師如今遠在窕國,奏折要想送到長安城先要跨過山河大海,沒有幾個月到不了。
“窕國皇帝施換和施元德已經安排到八部巷那邊了,陛下要不要見見?”
“不見。”
皇帝翻開一份北疆發過來的軍報,是大将軍鐵流黎的親筆,上面說今年北疆的氣候更反常了些,七月份就下了雪,氣溫驟降,黑武人暫時沒有什麼舉動,鐵流黎請陛下保重身體,不要着涼。
皇帝看了看外面那大太陽,聽了聽那煩人的知了叫聲,提起朱筆寫了一句。
“朕知道了,你也保重。”
把奏折合起來放在一邊,又翻開第二份。
“對了陛下......”
佘新樓看了看外邊,壓低聲音說道:“陛下讓老奴去安排的事,已經安排好了。”
皇帝嗯了一聲,又往窗外看了一眼,窗外站着一個禁衛,身穿皮甲,披着紅色披風,看起來威風凜凜,可是他卻隻有一隻腳站着,另外一條褲腿空蕩蕩,但是他站的很穩,之前佘新樓跟他說可以拄拐站崗,他說什麼也不肯,說站在這便是陛下的臉面,他不能因為自己讓别人覺得陛下臉面不好看。
他叫薛城。
“你跟他說了嗎?每日站半個時辰就好。”
“說過了,他不肯,他說别人站多久他就站多久......是個犟驢子。”
“朕手下的兵,哪個不是?”
陛下嘴角勾了勾:“由着他就是了,别讓他覺得自己不如那些完好的人,讓他覺得自己還有用,就不會意志消沉,朕不願意看着一個從軍十一年的老兵廢了。”
“陛下仁善......老奴也已經安排人去西蜀道羅安城,不過山路難行,想把他家人接到長安城裡來估計這少也要半年的時間。”
“西蜀道啊......”
皇帝停下筆:“當初大甯滅楚的時候,西蜀道打的最辛苦,也最久,你去把戶部尚書安新歌叫進來,再請老院長也過來,朕老早之前就想着在西蜀道和東蜀道兩地修路的事,登極之初辦這事太艱難,現在大甯國力雄厚,是時候考慮了。”
“老奴遵旨。”
佘新樓連忙出去,吩咐内侍去請戶部尚書和老院長進來議事。
先一步來的是沈冷,拄着拐杖但走的并不慢,他進宮的時候,站在道路兩側的禁軍士兵紛紛行禮,不僅僅因為他如今已是從四品的鷹揚将軍,還因為他是軍人的楷模,每一個士兵都發自肺腑的崇拜他。
皇帝時不時的往窗外看一眼,自己都沒有察覺,看到沈冷進來的時候不漏痕迹的松了口氣,可是老太監佘新樓卻看在眼裡,忍不住嘴角一勾,想着陛下對待年輕人真是好的沒話說,可這年輕人也不負陛下聖恩,對得起那身軍服,對得起陛下栽培。
沈冷進來之後肅立行禮,皇帝擺了擺手:“去給他搬個凳子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