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第6頁)

皇帝伸手去扶老将軍,沈冷也連忙過來要扶,老将軍卻搖頭:“陛下還是讓臣跪着吧,有許多話臣一直都想對陛下說,隻是不敢,這麼多年來好像縮頭烏龜一樣自我勸慰,可心裡那道坎兒哪有那麼容易邁過去......陛下,先皇在世的時候曾問臣,誰可繼承皇位。”

皇帝釋然一笑:“朕當是什麼事,原來是因為這個,老将軍你快起來吧,這事朕知道。”

老将軍一怔:“陛下知道?”

“父皇與朕說過。”

皇帝扶着老将軍起來,拉着他手坐下來,兩個人促膝而談。

“父皇有一日把朕找去,問朕說,若他選了大哥他而不是朕,朕可會服氣?”

皇帝笑着說道:“朕回答說,不服氣。”

老将軍臉上更多了幾分愧疚:“是臣在那之前酒後胡言亂語了幾句......臣說陛下沖動。”

後邊的話還沒有說出來就被皇帝阻止:“老将軍啊,你又沒說錯,朕當年在你麾下的時候因為沖動誤了多少次事?朕也有句對不起憋在心裡好多年,可朕那時候不想說,朕是皇子,後是親王,怎麼能輕易對你說對不起?朕已經做了二十年皇帝,總算是可以對老将軍說一聲了。”

做皇子做親王的時候不說,是因為覺得有些面子上挂不住。

做皇帝要說,是因為已經是皇帝了,還有什麼挂不住?

老将軍眼睛微微發紅,鼻子發酸,握着皇帝的手顫起來,一時之間不知道說些什麼。

“已經過去幾十年的事你還耿耿于懷,說明你覺得虧了朕,哈哈哈......老将軍啊,朕很欣慰。”

皇帝給老将軍倒了一杯酒:“可是老将軍啊,朕覺得你還是的彌補。”

老将軍垂首:“臣做什麼都願意。”

“回長安。”

皇帝把酒杯遞給老将軍:“回兵部,朕看着老将軍身子骨沒問題,朕再給你三年時間在這東海之濱修養,三年之後,朕派人來接你,你回長安去為朕坐鎮兵部。”

說起來,若是蘇茂功回了長安坐鎮兵部,縱然身上沒實職,可兵部那些徒子徒孫誰敢胡作非為?對黑武這一戰打起來就不是一年半載,陛下自然也清楚不可能一戰而定,黑武那龐然大物根本就不是一口能吞下去的,陛下要的是未來幾十年甚至幾百年北疆安穩太平,不再有将士死于風雪,不再有百姓死于戰亂,不再有白幡揚,不再有新墳起,不再有一戰之後十裡哭。

隻要能把黑武人打的幾十年修養不過來,大甯再利用這幾十年的時間發展,未來可期。

老将軍也從皇帝的話語之中聽出來擔憂,若陛下對長安放心,何必召他回去?長安城裡一個澹台袁術難道還不夠?

似乎是看穿了老将軍的心思,皇帝笑了笑說道:“澹台總是要随朕出征的,記得前幾日朕特意讓老将軍見了見那個叫夏侯芝的年輕人嗎?朕北征黑武,夏侯芝就留在長安給老将軍你做幫手。”

老将軍眼神恍惚了一下,那個叫夏侯芝的年輕人見到他的時候,雙膝跪地,也不知道為什麼,那孩子眼含熱淚。

“朕還沒有來得及告訴老将軍。”

皇帝道:“夏侯芝的父親,是老将軍當年親兵隊正夏侯持正。”

老将軍猛的站起來:“是他的孩子?”

“是。”

皇帝道:“所以他才會以後輩之禮見老将軍。”

一瞬間,老人臉上熱淚直流。

“夏侯給老臣做了二十多年的親兵隊正,老臣無數次想讓他出去領兵,他隻是不願,有一次老臣下令以軍棍把他叉出去,把将軍印摔在他身上,他依然不肯走,帳外風雪,他就跪了一夜,老臣問他為什麼不走,難道不要自己前程?夏侯說......”

老人肩膀微顫:“夏侯說,将軍啊,你腳上凍傷不愈,我走了,誰還知道你洗腳的時候用幾分熱的水,擦什麼藥膏?”

皇帝扶着老将軍肩膀:“老将軍辭官,夏侯本意追随,是老将軍說讓他替你去北疆繼續守着,于是夏侯披上将軍甲......天成二年他戰死于封硯台,是朕虧欠了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