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不閑沉默片刻:“你與沈冷将軍交手之際,你眼睛一直盯着他身上那縱橫交錯的傷疤,當時想了些什麼?”
須彌彥低下頭:“想着若這樣一個為大甯征戰四方的将軍若是被我殺了,我得多少次輪回才能洗清罪孽......”
“不止。”
李不閑往前湊了湊:“我還看到了你眼神裡的期望,你也想像沈将軍那樣活着,你之前說自己練的武藝自己封存了就是,可你并不舍得,而且你騙不了我的,你決定了來找沈冷将軍的那一刻,你就已經想好了以後做些什麼。”
須彌彥頭低的更低了些:“也許吧。”
他忽然想起什麼:“那你能不能看出來,我死于何時何地?”
“看不清楚,大概是北邊。”
李不閑道:“可是卦書上說的未必就全都準,凡是都有因果,你從北邊回來的時候心有所感所以到高航道找我,我猜着,多半是因為你在北疆殺了黑武人的刺客後改變的心意,那就是因......百戰軍中死,不是軍中百戰死,所以未必你會死于戰亂,也許是到你死的那天剛好打了一百場戰争。”
須彌彥忽然笑起來,不知道怎麼一下子就釋然了:“你這勸人的真會說話,軍中死就軍中死,明日問問沈将軍能不能收留我,你說的沒錯,來之前我就想過,我想從軍。”
就在這時候門外響起敲門聲,李不閑過去把房門打開,進來的竟是夏侯芝。
“須彌先生可打算好了以後做些什麼?”
夏侯芝有些急切的說道:“若你還沒有什麼明确打算,不如跟我先回禁軍做事如何?我猜着你來拜訪沈将軍多半也是有從軍打算,你這般身手不從軍真的可惜了,但你想想,若是你跟了沈将軍進水師能有什麼事好做,整日在船上飄着好生沒有意思。”
他壓低聲音說道:“我已經請示了陛下離開長安城去北疆,禁軍之中太清閑非我所願,北疆如今正是缺人之際,你若有從軍心思,不如與我同行,男子漢大丈夫生而從軍,自然要去北疆,殺最兇的敵人,喝最烈的酒。”
須彌彥看了看李不閑,李不閑使勁兒搖頭。
須彌彥長出一口氣:“将軍打算什麼時候去北疆?”
“北疆大将軍鐵流黎去世之後,武新宇将軍接管鐵騎,海沙将軍早就已經去了水師,孟長安将軍也調離北疆,那邊缺人,所以我打算過了年就走,陛下已經準了。”
夏侯芝道:“我多的不能許你,五品将軍有些麻煩,但六品校尉我可給你。”
“那就六品校尉。”
須彌彥站起來抱拳:“我願随夏侯将軍去北疆。”
夏侯芝大喜過望,哈哈大笑,高興的像個孩子。
等夏侯芝走了之後李不閑一把拉住須彌彥:“你搞什麼?我與你說過了不可向北,北邊于你不利,前些日子我問過你生辰八字,再觀你面相,多半可以看出你兇星在北,剛才我也提醒過你了不要去北疆,正因為如此我才會陪你來見沈将軍,沈将軍水師在南疆,你或可避開命劫,你為什麼非要回北疆去。”
須彌彥笑起來,拍了拍李不閑的肩膀:“因為那是殺黑武人的地方啊......夏侯芝說,男子漢大丈夫生而從軍,當然要去最殘酷的戰場殺最兇的敵人,我在北疆的時候喝過一杯封喉,真的好喝。”
他看向外邊:“那才是酒,那才是人生。”
第五百一十八章
不眠夜
寫出了江湖第一閑書的那位江湖第一閑人曾經說過,看面相手相推測命途這種事,多是察言觀色,十有九騙,若想騙個升鬥小民,那麼幾句吉利話或是幾句喪氣話八成便有效果,若是想騙個大戶,就要提前一年甚至更久摸清底細,才能說的頭頭是道,騙這一戶就能吃穿不愁。
可是他從不否認有真正的看相大師,他曾說自己功夫五流,看病四流,教書三流,養豬二流,看相一流。
偏偏就是這個自稱功夫五流的人,一輩子有大半時候被人追殺,不管怎麼逃怎麼躲還就沒有人殺得死,要知道那時候他将殺手行業内幕全都寫了出來,點名點姓的指出當朝有名的幾個殺手組織如何聯絡如何收錢如何做生意,追殺他的自然不是庸手。
說看病四流,冒充雲遊醫者給當時分封在滬甯縣的一位楚國親王夫人看病,久病多年竟是被他看好了,得錢數千兩,可是逍遙快活了一陣子。
說他教書三流,别忘了晚年時候他沉心教學,後來楚國朝廷裡數位重臣皆是他的門下弟子。
他自己說養豬二流,他慫恿着去開養豬場的那位夥計後來富甲一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