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嗎?”
無為道人問。
“不遠。”
沐昭桐的視線往外飄了飄:“沒敢讓她離我太遠,我隻是騙了她讓她以為我離她很遠,我不敢啊,我怕太遠了自己走不到。”
無為道人又問:“那閣老離開,帶着夫人要去哪兒?”
“不想告訴你,也不想告訴任何人,可我想着,若是世上還有一人知道我去哪兒,應該是陛下。”
平越道。
很多人都在等天亮,因為最近這幾天太難熬,以為黑夜來了可以躲進去獨善其身,卻發現還不如在陽光下膽戰心驚,因為黑夜看不清。
蘇山這一條小小分支上的甯軍戰兵已經熬了半天一夜,晚上的時候越人曾經沖進來三次,三次都被打了下去,黑暗中的厮殺更加慘烈,當太陽升起的時候看到那一地死屍才知道昨晚經曆的原來比想象的還要兇險,三次,越人都沖上了山頂,用石頭堆起來的那矮牆外邊不到一尺遠就有屍體。
申召成使勁兒拍了拍臉讓自己再清醒一些,然後把視線掃向旁邊的兄弟們:“還有多少箭?”
“我的沒了。”
“我的也沒了。”
“昨夜裡越人第二次沖上來的時候我就已經把箭都用完了。”
“我隻有一個弩匣了,不過......最多還有三支弩箭。”
申召成看着他們,一張張疲倦的臉。
“商先生一定會回來的。”
他說。
士兵們同時點了點頭,他們沒有人懷疑,每個人都無數次的告訴自己,商先生一定會回來的,因為他們上山的時候對商先生說,我們就在山頂等你。
“箭沒了,那就刀。”
申召成将刀抽出來慢慢舉起,陽光讓刀看起來很亮。
“旗子呢?”
申召成猛的回頭,然後看到了大甯的戰旗還飄揚在不遠處,在他親兵的身上,他朝着自己的親兵咧開嘴笑了笑:“就知道你小子沒問題。”
親兵沒回答,甚至沒有反應。
然後大家才看清楚那個才二十六歲的小夥子已經死了,站着死的,一隻手撐着石頭,一隻手扶着腰,他就這麼堅持着沒有倒下去,他心口上插着一支箭,腰上有一支箭,血都已經幹了,他沒有倒下去是因為他把大甯的戰旗綁在了自己身上,穿着戰旗的那根木棍被他綁在後背。
校尉說,旗子不能倒。
申召成緩緩的将鐵盔摘下來,左手抱着,右手擡起來放在胸前。
有人過去想把同袍放下來,可申召成卻吼了一聲,抹了抹眼睛的淚水:“讓他站着!”
山下再次響起号角聲,越人的進攻馬上就要來了。
當太陽終于露出紅臉的時候,沈先生和紅十一娘也終于趕到了拓海縣,黑夜總是會讓人迷失方向,他們也一樣,他們不熟悉路,在如潑墨一般的夜裡他們甚至無法确定自己面對的方向是哪兒,所以他們跑了冤枉路,至少兩個時辰的時間浪費了,折返兩次才回到正确的路上看來,他們曾經在距離拓海縣兵營不到五裡的地方擦肩而過,等到再回來的時候已經天亮。
并不是所有事都會稱心如意,都會順順利利。
沈先生一直沖到兵營外面,被門口的戰兵勒令停下來他才跳下戰馬:“快,調集人馬去蘇山縣,蘇山縣屯田的戰兵被越人圍困,要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