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越道的戰兵在求立,狼猿去了窕國,平越道空虛,戰兵的數量加起來也過幾千人,幾千人啊......能自保就算萬幸。”
皇帝的語氣很低沉,因為他在盡力壓制自己的怒火。
“傳旨,讓石破當帶西蜀道戰兵進入平越。”
皇帝看了站在旁邊的賴成一眼,賴成連忙垂首:“是。”
老院長沉默了一會兒後說道:“就算是用最快的速度調集戰兵過去,旨意在路上就要走一段時間,石破當接旨的時候已經是兩個月之後,平越道那邊已經屍橫遍野,所以......既然已經如此,陛下還是不要太生氣,既然發生了,那就隻能是用最正确的方式去處理。”
老院長還能說什麼?他隻能說些不痛不癢的話來安慰陛下,連他自己都覺得這句話說的可真傻。
陛下的年紀也已經不小了,若是氣壞了身子,那大甯的内亂就會來的更猛烈。
“就當是從新打一遍。”
皇帝長長吐出一口氣:“可這樣一來北伐之事又要延後了,西蜀道戰兵進入平越道最快也要三個月,兩個月才能把朕的命令送過去,從西蜀道進軍平越要翻山越嶺,石破當再快也得走一個月,三個月......有這三個月,朕可能已經打進黑武千裡了。”
老院長再次沉默。
此時此刻,似乎沒有任何别的辦法,總不能期盼着一場天災把所有叛亂的越人都帶走。
這個世界上,沒有那麼多奇迹。
與此同時,西蜀道。
沐昭桐扶着門框走出屋子,他已經一天一夜沒有出過房間,又到天黑,又到月明,又到該思念别人的時候,可沐昭桐覺得自己思念的足夠多了,也該讓自己輕松下來,不再思念了,該去團聚了。
在院子練功的無為道人見他出來連忙跑過來扶了一把,沐昭桐顫巍巍的走下台階,一天一夜之前他還能步履從容,此時此刻,似乎走路對他來說都是有些艱難的事,有人說,人活一口氣,這話不是沒道理,發動了平越道的叛亂,遠在千裡之外的沐昭桐像是散盡了畢生之功,也像是松開了一直繃着的那口氣,所以瞬間蒼老。
“外面的風真好。”
沐昭桐在院子裡的石凳上坐下來,借着月光看着石桌上刻出來的那縱橫十九道的棋盤,他下意識的擡起手在棋盤上摸了摸:“我一輩子都在下棋,把所有人當成對手。”
無為道人道:“閣老,現在可以歇歇了。”
“是啊,現在可以歇歇了。”
沐昭桐的手指順着棋盤的痕迹摩挲:“很多人都說,人生如棋局,其實哪裡一樣了,棋局再怎麼兇險再怎麼複雜,也是在這橫平豎直的棋盤裡,縱橫都是直的,沒有那麼多彎彎繞,彎彎繞的是人心,人是有起伏的,也會走很多彎路,下棋是規矩之内的事,人......有幾個是守規矩的?”
無為道人沒說話,他知道自己不需要搭話,因為這隻是一位老人的胡言亂語,有感而發的胡言亂語,而老人的有感而發,往往毫無征兆也毫無條理。
他覺得沐昭桐有些可憐。
沐昭桐的手指離開棋盤:“人不守規矩卻立了那麼多規矩,真奇怪。”
他看向無為道人:“你說,平越道那邊會死多少人?”
“我不知道,也不敢去想。”
“是啊,你終究是個道人,有慈悲心。”
沐昭桐笑了笑:“我是個惡人......可我也不敢去問,我安排了一切,然後告訴他們,不管平越道發生了什麼,死了多少人,一律不準告訴我,我還告訴他們也不用來見我了,以後的時間就是我自己的,我得回去了。”
無為道人一驚:“閣老要去哪兒?”
“世上還有牽挂,老伴兒還在,我回去找她,帶她一起走。”
沐昭桐看了無為道人一眼:“所以請你替我安排一下,明天一早我就離開這。”
“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