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嗯了一聲:“是啊,大的何止是風雪。”
皇帝又看向另外兩個人,滿朝文武,隻有他們兩個可以坐着,一個坐在文官之首的位置,是書院老院長路從吾,一個坐在武官之首,是老将軍蘇茂。
“當初朕初到長安,連夜拜訪先生,先生在書院門外等朕,還記得朕到之前發生了什麼?”
老院長站起來道:“臣記得,也不會忘。”
皇帝看向蘇茂:“老将軍,朕把你請回來,想讓你主持大局,老将軍在風雪夜裡進宮,因為北疆黑武趁着那時候朝局不穩而興兵來襲,老将軍與朕徹夜長談,老将軍來的路上發生了什麼應該也沒有忘了吧。”
蘇茂垂首:“臣沒忘。”
皇帝緩了一口氣後看向群臣:“你們可能聽說過,但聽說的未必真實,朕就來給你們講講......天成元年,兵部尚書李松陳告老還鄉,朕還沒到長安他就已經走了,兵部侍郎杜廣軍托病不出,朕派人去了三次,他隻說病重不能主事,朕就讓他在家好好養着,所以朕選了安遠志,派人去北疆把他接回來,那時候有多難?朕想讓他回來,可有人不想讓他回來,一路上,他遭遇截殺十二次。”
皇帝的眼神掃了一眼,群臣全都低下頭。
“公車右,你昨日說流雲會是一群蠅營狗苟的下三濫?朕今日告訴你,他們不是!他們非但不是蠅營狗苟的下三濫,他們是朕的人,是大甯的勇士,沒有他們,如今這朝堂上有多少人早就已經去了你知道嗎?!”
皇帝看向門外:“門外站着的那個叫葉流雲,朕從西蜀道雲霄城帶出來的人,朕當時讓他選,你們知道他怎麼說的?他說陛下......總得有人去做不能放在明面上的事,而這事往往又很重要,涉及生死,他說,臣也想風風光光,可是人前風光顯貴,不如多為陛下你做一些事,如果能為大甯多保住幾位忠臣良将,能讓大甯江湖沒有風浪,臣做什麼都願意,陛下缺人用,臣就去江湖上幫陛下找人,臣保證,每一個臣找來的人都心甘情願為大甯赴死!”
皇帝轉了一圈嘶啞着嗓子說道:“二十幾年前他已經有了赴死之心,如今你們有幾個能做到!”
所有人都看向門外,一時之間鴉雀無聲。
皇帝長長吐出一口氣:“大甯元年,廷尉府叛逃的人為了不讓着朕好過,所以準備刺殺朕選中的人,包括朕剛剛提到的幾位,王懷禮,你是朕第一個點名要的人,所以也是第一個被人盯上的人,那天夜裡,有人在你家門外仗劍守了一夜,就是如今站在門外的葉流雲。”
王懷禮臉色一變,下意識的再次看向大殿之外。
“天成二年,朕派去北疆的人把安遠志接回來,可那時候北疆正在與黑武人開戰,朕身邊已經無人可用,所有能打仗甚至所有能提刀的人都去了北疆,是葉流雲挑選了一批他招募來的江湖義士,自願到北疆接你,葉流雲帶着二十三個人去,進長安城的時候隻剩下四個人。”
“天成三年,正是朕決定對黑武人反擊的時候,莊雍率軍死守封硯台,鐵流黎率軍繞到黑武人後邊,殺敵十幾萬,那一仗打的黑武人至今不敢大舉來犯,而當初與朕商議此事的正是老将軍蘇茂。”
蘇茂垂首道:“臣記得,陛下把臣接回來,臣連夜進宮,一路上小人作祟圖謀不軌,那時候陛下身邊真的是沒人可用了,臣從東疆回來,是一路偷偷摸摸回來的,可是才進城就被人盯上了。”
皇帝看向門外:“葉流雲,你進來!”
一身白衣的葉流雲邁步走進大殿,跪倒:“臣,葉流雲,拜見陛下。”
“你起來。”
皇帝從高台上下去,大步走到葉流雲身邊:“他身上的傷疤,有十三處是那天為了保護蘇老将軍留下的,這些事難道朕還要一一告訴你們?要不要現在朕把這些傷疤一一隻給你們看?你們可以不知道,知道了也可以忘,可朕永遠都忘不了。”
公車右低頭,面帶愧色。
皇帝吐出一口濁氣:“有人甘願付出而不要名利,有的人為了名利不計代價,公車右,你過來看看,這就是你說的蠅營狗苟之輩,這就是你說的下三濫的江湖客!”
公車右撲通一聲跪倒在地:“臣有罪。”
“那時候,朕有多難?朕不像個皇帝,朕是求着人幫朕,可是有多少人以病重為由跑了?有多少人甚至連個借口都不說也跑了?可還有很多人願意陪朕站在一起,願意與朕同扛這個大甯。”
皇帝胸膛劇烈的起伏着,好一會兒才逐漸平緩下來。
“那些叛逃的才是亂臣賊子,他們才是蠅營狗苟之輩,他們才是無所不用其極的下三濫!”
皇帝眼神裡散發着寒氣:“包括沒走的沐昭桐!”
衆人全都低下頭,大氣都不敢出,而兵部侍郎杜高淳的頭低的更低。
皇帝走到公車右身邊:“朕知道,你們得清高,你們得與衆不同,言官當敢言,那是朕給你們的權利,所以平日裡你們罵朕昏君朕都可以忍了,可朕不能忍為大甯默默付出了那麼多的人卻被你們罵做亂臣賊子罵做下三濫。”
他猛的轉身:“代放舟,把衣服拿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