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直看着那些碎銀子,想着連閣老為皇後掌管的天字科殺手之一都如此落魄,失去了所有的後盾,他們死的死逃的逃,已經沒幾個人了。
“先生,聽我一句勸,早些離開長安吧。”
年輕人抱拳,再次拜了拜:“先生保重。”
荀直看着手裡的碎銀子,搖頭:“銀子你帶着路上用吧,走到離長安城遠一些的地方去。”
“我的夠用了,先生......買件衣服吧。”
年輕人大步離開,走到樓梯口,又回頭:“先生如果不嫌棄,又或是沒有去的地方,不如随我回老家......我老家在連山道随園縣,我年少離開,到現在也差不多二十年沒有回去過了,依稀記得村子西邊有一片桑園,我想若是可以的話,回去把它租下來。”
荀直問:“你叫什麼名字?”
“名字?”
年輕人搖頭:“哪裡還記得自己名字,我四五歲就進了德松觀,如今已經十九年,用的一直都是道号......名字,不重要了,道号煥然,也不重要了。”
他看着荀直問:“先生有要去的地方嗎?要不要随我通行?”
“沒有......不必了。”
荀直茫然的搖了搖頭。
煥然道人又是一聲長歎,說了一聲先生保重,然後邁步下樓,剛到樓梯口,一個身穿布衣長衫的年輕男人正在往上走,看了看煥然道人,又看了看荀直,忽然就笑了笑:“原來是一樣的喪家犬。”
煥然道人臉色一變,手下意識的去摸行囊,行囊中藏了一把匕首,出城的時候不會查的那麼嚴,就算查到了隻說是出遠門防身用,城門守也不會太為難。
“你是誰?”
荀直問。
“我?荀直先生是見過我的,怎麼,認不出了?”
這個年輕人說話的時候那笑容讓荀直厭惡,那是一種赤裸裸的不加掩飾的嘲笑。
“蘇啟凡?!”
荀直忽然認了出來。
他和這個人确實有一面之緣,隻是太久了,久到自己都已經完全忽略,那時候這個人還在朝廷裡做官,而他在給太子李長澤做講學先生,有一次别人的飯局上,荀直和蘇啟凡見過一面,這個蘇啟凡應該已經有四十歲才對,可是他生的面嫩,看起來也就三十歲不到。
“荀直先生,過的似乎不好?”
蘇啟凡邁步上樓,看了一眼煥然道人:“你是德松觀的?”
煥然道人搖頭:“與你無關。”
蘇啟凡笑着說道:“閣老離開長安之後,至少有上百個人是靠我的接濟活着,如果你是天字科的一員,那你這兩年來花的每一個銅錢都是我的,什麼叫與我無關?”
“蘇啟凡,你想幹什麼?”
荀直問了一句。
“荀直先生不打算請我進去坐坐?”
蘇啟凡一邊說着一邊繞過荀直走進那個不大的客房,進門之後往四周打量了一下,然後唏噓道:“堂堂荀直先生,曾經是皇後娘娘的座上賓,太子的授業師,連閣老都把你稱之為當世才俊翹楚,看看......”
他伸手把蓋在桌子上的布掀開,那一盤白菜是豬油炒的,這般寒冷的天氣,屋子裡又沒有點着火爐,菜很快就涼了,白菜上裹了一層白膩,看着就寒酸。
“先生真是節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