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
皇帝看着空了的酒杯,像是自言自語的說道:“朕剛才說過了,朕是個合格的皇帝,是個合格的朋友,朕很少辜負人,一生奉行的,也是不辜負三個字,朕一直都在努力,朕已經做到了不辜負天下人!可終究是沒能做到不辜負身邊人,朕不是讓你留在朕身邊,朕都已經是個合格的皇帝了,還怕什麼?”
“朕怕的是,朕不合格的地方越來越不合格,朕不是個合格的父親......所以朕想請楚先生先不要離開,暗中保護沈冷。”
楚劍憐的臉色猛的一變:“果然?”
皇帝微微搖頭:“沈小松說不确定,可朕知道可以确定了,所以朕不想再做一個辜負了自己孩子的父親,這些話,朕不會對朕身邊任何一個人親近的人說,可是朕可以對你說。”
楚劍憐問:“為什麼?”
“楚先生,是君子。”
皇帝看着楚劍憐的眼睛說道:“朕雖然與你不熟悉,可朕卻知道若有人對你有所托付,你必不會辜負所托。”
楚劍憐皺眉:“這些話,陛下也不該對我說。”
“說了也就說了,還能如何?”
皇帝長長的吐出一口氣:“朕是皇帝,可是朕卻有太多的話不能說,太多的事不能做,百姓們也許不會理解,皇帝也會有憋屈的事?皇帝也會有煩惱?”
皇帝聽到門外代放舟的腳步聲,笑了笑:“若楚先生答應了朕,那就與朕再同飲一杯。”
代放舟撩開簾子進門,把酒壺放在桌子上:“陛下,酒來了,陛下......”
“知道了知道了。”
皇帝笑着說道:“你且出去候着,朕和楚先生還有話說。”
代放舟俯身退出房間,皇帝給楚劍憐倒了一杯酒,又把自己的酒杯滿上,他端起酒杯示意:“楚先生?”
楚劍憐看着面前這杯酒,沒動。
“為什麼你不認他?”
楚劍憐忽然問了一句。
“世上有很多坎坷,沒有人可以真的平平淡淡一生,世上也有很多煩惱,沒有人可以一直一帆風順,這些我都知道,他小時候孤苦怪不得陛下,我理解,陛下現在不認他,我不理解,不該給的給,是不公平,該給的不給,也是不公平。”
皇帝看了楚劍憐一眼:“如果朕認了他,又廢了太子呢?”
楚劍憐臉色大變,猛的站了起來:“陛下你到底在想什麼。”
皇帝放下酒杯,手放在桌子上,手指輕輕敲打着桌面:“朕是不會讓太子即位的,朕了解自己的兒子,他心裡不幹淨,一個不幹淨的人不配成為大甯的皇帝,可若是朕廢了太子又認了沈冷,你覺得,大甯會不會亂?朕終究做不到那麼自私.......”
楚劍憐感覺心裡翻江倒海一樣,他沒有想到這次來見皇帝居然能聽到這些話,皇帝說的沒錯,這樣的話他絕對不會對身邊任何一個親近之臣說起,哪怕就是皇帝深信不疑的老院長,禁軍大将軍,皇帝都不能對他們傾訴,他們是臣,這是不能逆改的事,他們永遠都是臣。
普天之下,大甯隻内,還有一個人不是甯臣的,便是楚劍憐。
可偏偏就是這個不認為自己是甯人的人,皇帝覺得他可信,因為楚劍憐是個一諾千金的君子。
“陛下之前的話不該對我說,剛才的話更不該對我說,陛下難道沒有想過,以我和茶兒之間的師徒關系,難道我知道了會不站在沈冷那邊?”
“你們都會選擇沈冷,沈冷不會選擇自己。”
皇帝看着楚劍憐的眼睛:“哪怕現在朕明明白白的告訴沈冷他就是朕的兒子,他也不會去争,朕擔心的,從來都不是沈冷啊......”
楚劍憐沉默。
皇帝說的沒錯,沈冷就不是那樣的性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