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下人應了一聲,連忙出門。
傳令的桑人快步出了村子,他們的人一般就埋伏在村口不遠處的官道邊上,距離不過二裡左右,他跑到埋伏的地方,輕輕叫了一聲卻沒人理會,他覺得不對勁,走進官道旁邊的溝裡,依稀看到他的同伴就蹲在那,又叫了一聲還是沒人理他,他湊近了看,然後不由自主的發出一聲驚呼,轉身就跑。
溝裡的桑國人哪是蹲在那,而是跪在那,每個人的嘴裡都插着一把刀,隻有刀柄露在嘴外,所有人都是張着嘴跪在那死了的,眼睛睜的大大的,好像惡鬼一樣。
這個桑人驚叫着回頭就跑,一轉身,看到不遠處站着一個人。
黑暗之中,那人似乎咧開嘴笑了笑。
牙齒森白。
第九百一十一章
都是朕的
未央宮,東暖閣。
皇帝手裡的朱筆落下,認真的批閱每一份奏折,每個人都會可以輕而易舉的發誓說我一定可以做好某件事,也可以輕而易舉的發誓說我一定要持之以恒,可實際上,有幾個人都持之以恒的做好某件事?
二十幾年了,皇帝當初倉促即位至今二十幾年了,這二十幾年來,他沒有一天放縱過自己,也沒有一天敷衍以待,換做普通人,每天有那麼長的時間面對這枯燥乏味的奏折怕是早就堅持不下去了。
可皇帝卻覺得每一份奏折都不枯燥,他不僅僅是在看奏折,還要透過奏折裡的文字去看天下。
比如一位地方官呈遞上來的奏折,皇帝在讀這些文字的時候腦海裡會想象出來這個地方的環境,奏折裡的事結合當地民情地理等等等等來看,還要去想些這份奏折的人當時是什麼樣的想法和心情。
所以在别人眼裡看來那枯燥乏味的東西,在皇帝眼裡看來是一個一個的場景一個一個的故事。
他在處理奏折的時候不太喜歡有人打擾到他,畢竟打斷了腦子裡的思路是一件讓人惱火的事,他的思維在這一份一份奏折裡跳躍,時而在京畿道,時而在江南道,運籌帷幄之中,不過如此。
現在他手裡的這份奏折,是吏部,刑部,廷尉府以及其他諸多衙門聯合上奏,大戰之前,為了安頓民心,為了不影響北征,皇帝對當初江南織造府已經浮現出來的大規模營私舞弊案并沒有表現的太重視,可那隻是表象。
這麼大的案子,牽扯其中的官員,上至從二品下至從七品,大大小小不下千餘人,整個江南織造府查來查去,好像一個幹幹淨淨的人都不見。
江南織造府手中的權利,讓這些人可以肆無忌憚的從中謀私獲利,江南織造府的主官是婁予,名義上是戶部的下屬官員,可實則有着獨斷專行之權,他的級别也僅僅是比戶部尚書低一點而已,手中握有能影響整個大甯的經濟命脈。
每年,光是江南織造府的收入就能撐起大甯近五分之一的稅收,這麼龐大的數字,江南織造府的人這個從中摳一點那個也摳一點還都覺得不多,可是上上下下千餘人,人人都摳一點,那是多大的一筆數字?而這些銀子他們不敢從固定的款項裡邊摳,那就隻能是壓榨桑農和商人。
啪的一聲。
奏折被皇帝狠狠摔在桌子上,這份奏折裡提到的東西可謂觸目驚心。
皇帝最初都不敢相信,江南織造府能爛到這個地步。
這一摔,把站在不遠處的太子李長澤吓得哆嗦了一下,連忙俯身。
太子心裡害怕,看到他父親就更害怕,這一年來他在長安所謀之事一旦暴露出去,别說他這個太子的位置還能不能保住,就算是命能不能保住都不好說。
表面上他恭恭敬敬的站在那,可實際上内心之中波濤翻湧,他深怕皇帝一張嘴就問出來,你這段日子在長安都幹了些什麼?!
啪的這一聲,把太子吓得連忙收回思緒,緊張的手心裡都是汗水。
“朕本以為,厚以待之,勤以勉之,廉以養之,總是會讓他們把龌龊的心思收一收,把腌?H的手段放一放,是朕忽略了銀子對人的誘惑有多大,人性裡本有的貪婪,他們一刻都沒有收斂過。”
皇帝起身,在東暖閣裡緩步走動,太子不敢擋了皇帝連忙讓開到一邊,等皇帝走回來他又要讓開一次,所以顯得有些狼狽有些慌張,他已經刻意去闆着,然而并不能闆住。
皇帝看了他一眼:“你在做什麼?”
太子怔住:“啊?”
皇帝的皺眉:“你有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