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韓喚枝進來。”
皇帝吩咐了一聲,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心裡竟是有些汗濕。
每每和珍妃提到想立她為後的時候,珍妃總是避而不談,總是找些無關話題把這事遮掩過去,皇帝不知道她在怕什麼,為了她皇帝可以與天下為敵,縱然那些世家大族乃至于李家皇族的人都覺得珍妃出身不能母儀天下皇帝也不在乎,這世上出身若有高貴卑賤,皇帝也覺得珍妃高貴無比。
為了她,他願意在泰山封禅時宣布她将成為大甯皇後,就是告訴所有反對的人,誰反對也沒用。
皇帝長長吐出一口氣,他沒有生氣,他隻是不理解,為什麼珍妃不願意?
半個時辰之後,韓喚枝急匆匆趕到肆茅齋。
進門韓喚枝就立刻俯身:“臣......”
“免了。”
皇帝一擺手:“過來說話。”
韓喚枝連忙上前幾步:“請陛下吩咐。”
皇帝看着面前桌子上厚厚的那一摞奏折似乎有些失神,韓喚枝靜靜的等着皇帝說話,從皇帝的臉色他大概能看出來是因為什麼,皇帝從不曾因為國事而為難,他總是那般堅毅又那般的高瞻遠矚,皇帝也不會因為敵人而煩惱,他殺伐果決還沒有任何敵人能讓皇帝這般愁容。
能讓皇帝如此反應的,隻能是家事。
家事還有什麼?一,太子殿下,曹安青的逃離讓太子殿下如今變成了驚弓之鳥,他整日戰戰兢兢的連人都不敢見,那日曹安青逃離後太子在東暖閣足足跪了一天一夜,皇帝也沒把他如何。
二,珍妃?
本來韓喚枝想到了沈冷,可沈冷現在應該不可能有什麼事讓陛下覺得煩惱,所以他立刻想到了珍妃娘娘,這個天下如果還有一個人能輕易清晰陛下的情緒,那就隻能是珍妃了。
想到珍妃,韓喚枝立刻就想到了自己最近查到的那個人那件事,所以心裡立刻緊了一下。
“人呢?”
皇帝擡頭看了韓喚枝一眼。
“已經在押送回京的半路。”
韓喚枝俯身道:“在西蜀道把人抓住的,叫邱念之,是曹安青的手下走狗,曹安青讓他去查當年王府裡的那件事,他似乎......似乎真的查到了些什麼。”
皇帝沉默。
這麼多年來,皇帝一直都在派人查,韓喚枝則是這些人中知道最多的一個,可是連韓喚枝都沒有查到的事,曹安青手下一個江湖客怎麼就查到了?并不是韓喚枝無能,也不是邱念之比韓喚枝就強的多,而是因為皇帝總是會改變主意。
在這件事上,韓喚枝見到了一個優柔寡斷的陛下,見到了一個如此糾結如此難以決斷的陛下。
“查到了什麼?”
許久之後,皇帝終于開口問了一句。
韓喚枝垂首道:“還沒有什麼消息回來,派去抓邱念之的人未經臣的許可不會擅自審問,臣交代過,必須把人帶回長安後臣親自來審,其他人一概不許多問半句。”
皇帝點了點頭:“你是不是也在疑惑?”
韓喚枝連忙回答:“臣沒有。”
“你有。”
皇帝語氣很低沉的說道:“你了解朕,你知道朕從來都不是一個拿不起放不下的人,你也知道朕不管面對多艱難的事總是會想到辦法,可是唯獨在這件事上,你看到了朕的軟弱,看到了朕的不決......韓喚枝,案子讓你查然後又阻止你查,如此反複多次你知道是為什麼嗎?是因為......朕其實在害怕。”
這是第一次,韓喚枝聽到陛下說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