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第一次,韓喚枝聽到陛下說怕。
“珍妃從不曾騙過朕,從認識她到現在已經多少年了,連一個字都沒有騙過朕。”
皇帝看向韓喚枝:“所以朕問她,當初被皇後偷走的孩子是男孩還是女孩,她回答朕說是男孩,朕便從沒有懷疑過,現在也不懷疑,朕知道她永遠也不會欺騙朕,可是朕怕的是......有人欺騙她。”
韓喚枝的肩膀顫抖了一下,這些話他作為臣子不該聽,然而陛下當着他的面說出來,這又是對他莫大的信任,放眼整個天下,皇帝能說這些話的人有誰?
“臣,會查清楚。”
“這次,就查清楚吧。”
皇帝長長的吐出一口氣:“你也知道,朕總是想讓珍妃做朕的皇後,朕要給她最隆重的儀式,讓天下皆知......可珍妃總是避而不答,朕不确定她在害怕什麼,可朕知道她就是在害怕,也許這害怕不是因為她騙了朕而是因為她也不确定,朕一直都知道,從開始到現在都知道,因為朕了解她。”
皇帝的語氣越發低沉,手指也在微微發顫。
“其實朕何嘗不知道答案?這麼多年來,孩子丢了的事就是她心裡的一塊病竈,藥石無醫,她覺得對不起朕,也覺得對不起那孩子,她不肯答應做朕的皇後,是因為她害怕那件事會有變故,一旦有變故,那些朕一直壓着的世家甚至皇族的人就會立刻站出來......”
皇帝搖頭:“可她卻沒有明白,不管當初那件事到底是什麼樣,都不是她的錯,不管有多少人站在朕面前阻攔,朕也不在乎,朕隻想讓她做朕的皇後。”
韓喚枝低着頭聽着,他知道自己隻需聽着。
良久,皇帝擡起頭看了韓喚枝一眼:“上次你說,邱念之查到了一個穩婆的女兒,如果她當時确實在場的話,這件事便可水落石出了對不對?”
韓喚枝垂首:“是......”
皇帝苦笑:“其實這件事早就可以水落石出,是朕一直都在害怕,是珍妃一直都在害怕,朕知道沈冷之後就更抗拒去查,既然已經有了沈冷何必再去查?”
皇帝再次長長的吐出一口氣,那是心中疏散不了的壓抑。
“可是朕總得給那個孩子一個交代。”
皇帝看向韓喚枝:“把人帶回長安後,朕要親自問。”
韓喚枝俯身:“臣增派人手過去,務必把人安全帶回長安。”
“沒有人再去殺她們了,就算是皇後活着也不會派人去殺她們了。”
皇帝看向韓喚枝:“朕再問你一件事,當初查到了那些穩婆去了連山道隐居,後來人都死了,是不是珍妃的人殺的?”
韓喚枝心裡一震。
可他不能說謊。
“是,從目前查到的事來看,是......”
韓喚枝立刻說道:“可珍妃娘娘并不知情,珍妃娘娘雖然害怕,這麼多年來都不敢面對,對皇後百般打壓也忍氣吞聲,隻是因為害怕,誠如陛下所說,珍妃娘娘所害怕的不是她自己做錯了什麼,而是怕被人騙了,是不自信。”
皇帝第三次吐出一口氣,卻沒有開口。
“人是珍妃派出宮的,在那個時候她應該已經做好了準備來迎接這一切了,可是她派去的人卻把那些穩婆都殺了,所以......”
皇帝擡起手使勁兒揉了揉太陽穴:“韓喚枝,如果沈冷不是朕的兒子,怎麼辦?”
“他還是大甯的大将軍,還是大甯的安國公,最主要的,他是陛下信任的人,而且臣覺得,沈冷是丢失的那位皇子概率極大,十之七八。”
皇帝嗯了一聲:“太像了,不管什麼地方都像朕。”
韓喚枝知道這件事自己不該說太多話,陛下再信任他,他也是臣,陛下的家事他不能多說。
可他還是沒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