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說:“我都聽你的。”
兩個人和一個丫鬟坐着馬車離開安城縣,而在這之前李長澤已經和方白鏡打過招呼,方白鏡也沒有理由阻攔他,畢竟陛下當初對李長澤都沒有約束過必須留在什麼地方,最起碼在京畿道内,李長澤可以任意行走。
涞水縣距離安城縣其實沒多遠,大幾十裡而已,這裡有一多半是山區,縣城就在山腳下,一側是大青山一側是小清河。
第一天,李長澤找了一家客棧住下來,安頓好餘夢蝶後就自己出去轉了一整天,第二天他就帶着餘夢蝶去看了他昨日看好的房子,不是在縣城裡邊,而是縣城外靠山村子裡最邊緣處的一個籬笆小院。
餘夢蝶很喜歡這裡,于是李長澤就把這個小院買了下來,廷尉府湊給餘夢蝶的銀子足夠她贖身的,兩個人攢下的銀子也足夠買下這個鄉下小院的,畢竟這小院也不是什麼新房,看起來至少有十幾二十年了。
第四天,李長澤讓餘夢蝶在家裡休息,他說總得找份工才行,手裡還剩下大幾十兩銀子,如果是粗茶淡飯的日子過兩年沒問題,可他說,不想讓餘夢蝶跟着他過苦日子,所以得去賺錢。
縣城的一座茶樓裡,李長澤用自己廢太子的身份找到了一份說書的工作,每個月二兩銀子的工錢還管一頓午飯,這已經不算低了,主要是他這身份确實足夠吸引人。
茶樓的老闆當然知道這是多好的一個噱頭,有李長澤在,他茶樓的生意就會越來越好。
李長澤熟讀史書,讓他講故事并不是什麼難事,所以午飯後他試着在茶樓裡講了一個時辰,居然是滿堂彩。
一個下午,客人們給他打賞的零散銅錢加起來就有好幾百錢,茶樓老闆說了,這些打賞的錢他一個子兒都不要,全是李長澤的。
李長澤用這幾百錢買了不少煙花回去,當天夜裡,他攬着餘夢蝶的肩膀在院子裡看了好一會兒的煙花,其中有一個煙花格外漂亮,升起來後在天空綻放,像是一朵金黃金黃的菊花。
當天夜裡,李長澤說讓餘夢蝶先睡,他換了地方睡覺有些不适應,去外面随便走走,餘夢蝶不放心想要跟他一起,他說外面夜風猶寒,不準她出去,萬一生病了怎麼辦,餘夢蝶從沒有過這樣的感覺,幸福的一塌糊塗。
李長澤出了門後在山村外邊的河邊随意走了走,他知道,即便是在這樣的地方也一定有廷尉府的人暗中盯着自己,但他很清楚自己要做什麼,以前顧慮再三的,不願意邁出去的那最後一步,終究還是邁了出去。
所有人都在利用我。
所有人都在利用我!
在黑武密諜接觸他之前,他質疑過很多很多人,甚至可以說質疑過絕大部分人,但這質疑之中不包括他的母親,也不包括他的弟弟。
然而現在,他先是質疑了自己的母親為什麼要讓自己變成這樣的人,這絕不是什麼關愛,隻是一種變相的利用,這種利用被所謂的母愛遮掩了,讓他之前看不清楚。
然後他開始質疑他弟弟李長烨,李長澤是一個貪戀皇權的人,他的親弟弟,骨子裡流淌着和他父親一樣的血液,難道真的就是一個豁達重情的人?
不,絕不是,肯定不是。
李長澤想着,弟弟啊,我這麼多年來都被你給騙了,還是你會做人,你在父親面前表現的謙卑謹慎,表現的對皇位一點兒想法都沒有,反而赢得了父親的好感。
然後你就成了太子殿下,還不斷的派人來給我送東西,噓寒問暖,朝臣們會怎麼說你?會說你寬仁,說你大氣,說你重情重義。
我以為自己足夠虛僞了,弟弟啊,你才是最虛僞的那個,為了皇位,你也算是不擇手段了。
李長澤腦海裡想的都是這些,越來越扭曲,他自己沒有察覺到這扭曲已經不再是正常思維,他隻覺得是自己剛剛看穿了這一切。
哪有什麼親情在,不過還是利用罷了。
他彎腰撿起來一塊小石子扔進河水裡,在月色下,河面上被打出來一串漣漪,就像是他的心境。
在李長澤回去之後過了一個多時辰,在李長澤彎腰的地方有個黑衣人出現,他在那附近仔仔細細的找了找,在一塊石頭下邊找到了一封信。
信很短很短,隻有一句話。
我想通了,你們來吧。
他的母親是一個習慣了把任何事都做的很複雜的人,哪怕再簡單的事在他母親眼裡也會變得很複雜,她會覺得每個人都是有圖謀的,然後還會把自己幻想出來的圖謀深思熟慮一遍。
她不知道這是她自己的病态,但她這樣的性格無疑造成了兩個結果,第一就是讓她越來越病态,讓人越來越不喜歡她,讓她和皇帝之間的關系漸行漸遠。
第二則是,她會事無巨細的親自安排很多很多,她甚至可能還有一些被迫害的妄想症,總想着有多少人要殺了她,這樣的人在長期病态下,會做出多少安排多少準備,怕是連她自己都不會記得很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