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第2頁)

二十七歲那年,阿南已經接受過第一場手術恢複了記憶,她身邊最少時也有十二個保镖,我沒辦法救她。

就這樣到了她接受第二場手術摘除額葉的時候,因為瘋狂掙紮,四肢被固定的繃帶磨得鮮血淋漓,我隔着一扇小小的玻璃窗和她四目相對,她突然停止了所有掙紮,眼睛一眨,眼淚就那樣一滴一滴流出來了。

我怕被人發現,所以将手按在玻璃窗上,無聲地喚她:「等我。」

她沒等到我,她想為我哥哥報仇,行刺蕭斯伯失敗後她被迫接受了第三次手術,我當時剛好被安排看護她,在深夜她清醒過來,我走到她床邊,握着她的手低低地喚:「阿南阿南。」

她眼神陌生、茫然地望着我,過了很久很久,她才不确定地喚:「阿……阿北?」

每次她動完手術我都要這樣喚一喚她,直到第34場手術後,無論我握着她的手怎麼哭,怎麼喊,她都冷漠無神、無動于衷地望着我,我才終于開始絕望。

二十八歲那年,我申請調到阿南的身邊,阿德知道後罵我是不是瘋了,他說:「家主是個什麼樣的人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别看他現在為個女人這麼大張旗鼓,新鮮勁能有多久?等他沒有新鮮感了,你看護個女人能有什麼出頭之日。」

我置若罔聞,就是因為這樣,我才要到她的身邊保護她。

二十九歲那年,我哥哥忌日,我擺了三罐啤酒,那個時候監督她的人已經少了很多,我第一次放任自己喝醉,我和她說了很多。

說我哥哥,說我們小時候,但是無論我說了多少,她隻會面無表情地望着我,說「蕭斯伯」這三個字。

我嚎啕大哭,哭完撩起袖子把眼淚擦幹,那是我第一次意識到,這不是阿南。

我打消了帶她逃走的念頭,我想,逃走有什麼意思,我哥和阿南都已經不在了,但是仇還在,我哥的死,阿南遭受的這些羞辱痛苦和折磨。

總得報回來才行啊……

但是你們知道,蕭斯伯自幼學習拳擊、八極拳、散打、柔術、通背拳和馬伽術……更别提身邊二十四小時不停歇的保镖,我是打不過他的,也偷襲不了他。

所以就要找一個最恰當……最恰當的時機。

我在賭。

很多年以前,我和我哥找一具假屍瞞天過海,蕭斯伯為那個假屍舉辦盛大的葬禮,最後無人時,我隐藏在灌木叢中,看見他臉色蒼白,低頭吻上那個漆黑的墓碑。

讓蕭斯伯心神不安,讓我能靠近他,讓我能得手,阿南一顆顆喝下那些藥的時候,我含笑握着她的手,低頭将額頭貼在她的額頭上,我說:「阿南,保佑我們能賭赢。」

她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我,我就當她答應了。

你瞧,我們賭了這麼多次都滿盤皆輸,命運不眷顧隻能認命,但到底它不曾抛棄過我們。

這不就……賭赢了一次嗎?赢這一次就夠了。

蕭斯伯,這個張揚得不可一世的男人,捂着喉嚨不斷滲出的血,高大的身軀順着牆滑跪在地,然後他用盡最後一絲力氣,偏頭望着床上的阿南。

門外的保镖終于發現端倪,嘈雜的慌亂,我滿不在乎地也偏頭看向阿南。

她安靜地躺在那裡,嘴角噙着笑,無數紅點對準我的身體,我聽見「砰、砰、砰——」不斷響起的槍聲,痛意在四肢百骸一點點蔓延至神經深處。

我突然不知道為什麼想到很久以前,忘記出什麼任務了,我在市區開了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