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第2頁)

  那是四月的一個周末,鐵翼在為期中考試認真地做着準備,但他很難守住心神。因為從過年到現在,父親幾乎不同他說話,一見面就罵他是個該死的小書呆子,丢鐵家的臉。他實在搞不懂那是為什麼,因為從小到大他都是這樣學習的,而爸爸總是誇他的。

  他不知道為什麼爸爸開始漸漸地不喜歡自己,而且會對他的每個第一都大發雷霆。于是他去找四哥,花連總不告訴他并給了他一套《基督山伯爵》要他讀。他讀了三遍,但從裡面怎麼也找不到爸爸生氣的原因。他便又去找二哥,二哥便教他打槍、摔跤、拳擊和匕首。

  鐵翼認為那些東西不錯,但他還是放不下書本。還是忘不了老師的作業,還是能考出第一名來。于是老爸見到他還是那麼生氣。最後,他去找大哥楊昆。楊昆把他領到銀日大廈的頂層,告訴他從那裡把一個人扔下去是應該的,也是必要的。告訴他鳳院的生活就是不停地把人從那裡扔下去或者被别人扔下去。這是一個強者的世界。

  他,鐵翼,生在鳳院就隻能成為一個強者,這是他的命運。因為鳳院建立在很多人的鮮血之上,其中還包括他大爺、三爺、四爺和五爺的血。他之所以出生在這個世界是因為他的爺爺,那個童年時總出現在故事裡的人僥幸沒有死掉。而大哥楊坤她們能出生也是因為大爺他們在死之前生了二爸三爸四爸和五爸。這個世界上隻有生存和死亡才是真實的。可鐵翼聽不懂。生與死對他來說未免太過飄渺。

  他見過的鮮血無非是五、六歲時在廚房看王伯做飯殺雞罷了。他不懂得事也許很多很多,但他懂了一件事――如果想重新得到爸爸的歡心就必須去做一個老師們和以前爸爸、媽媽都說過的那種壞孩子。可爸爸為什麼喜歡壞孩子?他又不懂。

  “那是一個鬧校成為時尚的日子,你不學習可以,但你決不能不會打架和搶錢。誰不會,誰就不能被稱為學生。至少,很難做一個男生。”鐵翼完全進入了回憶,清華望着他。鐵翼今晚為了顯示出五哥的模樣着實地打扮了一番,淡蘭色的西裝,深黃色的西褲,可以照出人臉的雪亮的皮鞋。

  他長長的亂發被陸仁用了整整一瓶發膠固定成大背頭,很像毛主席曾留過的那個,也許更向某一個抗日戰争時期的翻譯官。總之,這頭型使他顯露出年輕人不該有的,前額上的皺,他充滿混沌,也許直到現在,他依舊不知道什麼是對的,什麼是錯的。清華的心中産生一種撫摸鐵翼那張困惑的臉的沖動,但她沒有。

  幾個同學鼻青臉腫地跑回了教室,因為學校門前有四個外校的學生在毫不留情地搶錢。老師們大多回家了,而且,這又不是什麼稀奇的事情,所以留在教室的男生們都默默地發愁,而女同學責在叽叽喳喳地議論,她們是沒有任何危險的。有人建議去找學校的某某某和某某某,因為那些人因為打架鬥毆很取得了同學的尊重。但找不到,聽說他們去别的學校做同樣的事情去了。鐵翼突然意識到這是個十分難得的機會,但他很是猶豫,萬一真被打了怎麼辦?終于,他下定決心,因為他從出生到現在還沒嘗過挨打的滋味,也許該去體驗體驗。他把書包背到肩上,毅然決然地走出去。來到校門前,他的腳步不知不覺中慢下來,心中也很慌,不知道該不該出去。

  “小子,過來!”

  一聲怒吼如晴天霹靂般吓了鐵翼一跳,他第一個想法是轉身就逃,跑回教室裡。但他沒有,他突然産生一種異樣的感覺,似乎全身的鮮血都在不停地翻滾火辣辣地刺激着他的心房。

  他的眼前明亮起來,并可以感覺到從鼻孔吸入的空氣的味道。他的雙耳不停地抖動着,指尖也在跳動。他很用心地去體驗這種從未有過的感覺,這種感覺讓人忘記恐懼。

  于是他記起自己從五歲開始就學武術,雖然已經有兩年沒練,但最近跟二哥學拳時的确回憶起一些。也許他打得過這些人。

  “有錢沒有?拿來!”那個少年的個子比鐵翼高出半頭,樣子也很兇惡。

  “你……”鐵翼試着開口說話,但他的第一個字剛出口,他的拳卻早以飛起,狠狠地砸在那少年的臉上,鮮血便如桃樹上的花那樣綻開。鐵翼清晰地聞到血的腥味。他的身?逡輝徑?起#孔笙ッ土業卮蚧鞫允值母共浚?少年就像水中越起的蝦那樣彎曲着身子摔向地面。鐵翼還沒等他落地右腳又踢出去,這一腳的力量也不知有多大,那人在他的重擊下從地面被踢到半空,餘下的人一哄而散。

  “然後呢?”清華看到鐵翼的嘴角開始痙攣,知道那件事在他心中留有抹不去的回憶,那回憶覺不是什麼好的感覺。她便盡量用最溫柔的聲音把他拉回現實。

  “第三天我回到學校,聽到很多傳聞。說我們學校是五哥的地盤,五哥就是我。學校裡那些五迷三道的高手都圍在我身邊五哥前,五哥後地出謀劃策,并一緻認為那些人敢鬧到五哥的地盤上來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我當時覺得自己突然偉大起來,便領着他們滿東山抓那幾個小子。嘿,有五哥撐腰,我的那些兄弟當然不會把别人放在眼裡,跟誰都裝犢子,而且不計後果地舞刀弄槍。我們一天打了十多場架,幾乎推平了整個東山區。”鐵翼抽着煙,“我覺得那種生活很過瘾,老爸對我的态度馬上好轉,送我這個那個的。大哥他們開始領我參加各種各樣的應酬,并指派陸仁跟着我。我操,有陸仁在身邊,我怕誰呀?于是三天兩頭就惹些是非來讨老爺子的歡心。”

  清華為他滿上一杯酒:“你不喜歡那種生活對麼?”

  鐵翼注視着她,過了許久:“你永遠不會懂,清華,對鳳院的人來說,喜好感情和道德都是多餘的東西。凡事不論對錯,隻有該做和不該做之分。該做的事沒有任何道理都要去做;不該做的事就算有一千一萬個願意跟着也不能去做。”

  “什麼是該做的,什麼又是不該做的呢?”

  鐵翼望着她一笑:“鳳院需要的就是我該做的,它不需要的,就是我不該做的。”

  “那麼你說,你需要什麼?”

  鐵翼怔住,他從沒想過這個問題。

  “你沒想過,是不是?”

  鐵翼隻有承認,清華搖搖頭。随手随手拿起灑杯瓶,瓶子已空了,她高聲叫道:“杜大勇!”

  鐵翼被吓了一跳,一個侍者推門進來:“孟老闆,還需要什麼?”

  “酒,跟這個一樣的酒。”清華吩咐着他。

  鐵翼對侍者點點頭,轉過臉望着清華,“你醉了。”

  清華搖搖頭:“你是這個城市裡最壞的流氓,我怎麼敢當着你的面喝醉,那不是給壞人以可乘之機嗎?更何況,哈,更何況你口口聲聲的說你要勾引我,鐵翼,你說你策劃了很久。我知道你根本就不是要勾引我,你個狗屎一定有自己不可告人的目的,一個卑鄙龌龊的目的。但你說這句話我很高興,五年來,所有見到我的男人想的都是要把我按在床上,但從沒有人想勾引我。”她從侍者的手中搶過他剛拿進來的酒瓶,“鐵翼,你一定是不想喝了,我自己喝。”

  “我一個人能喝倒像你這樣的三個,我為什麼不想喝?”于是清華為他把酒倒滿。

  鐵翼擡起頭:“你長得這麼漂亮,我四哥長得又高又英俊,你們還是老同學,怎麼,怎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