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第1頁)

  葉飛推門走進來,然後就那樣抱着肩膀靠着牆站着不說話。潘志剛忍不住回頭瞧了瞧他:“你不是一直很兇殘麼?怎麼對他這麼客氣?他是你大舅哥麼?”

  葉飛表情痛苦地搖了搖頭:“說一句話你問三個問題,你他媽累不累?我也許能打出他屎來,但我打不出他的口供。”

  潘志剛伸平手掌向章安文一擺:“哈,這麼說我們沒有任何辦法了?你難道就不能向你爺爺請教一下當年對付蘇聯特務的手段?”

  葉飛神情大振:“啊哈,我想起來了。克格勃有一個逼供的刑具叫紅房子,據說沒人能在那間房子裡熬過一個小時。要不要我們請軍隊進口一個?最近對蘇貿易不是很火爆麼?”

  潘志剛垂頭喪氣地低下腦袋:“這麼說我們沒有任何辦法了?”

  “沒錯,我們已經沒有任何辦法了。”葉飛咧開嘴笑了,“不過我想告訴你,你早晨要我去辦的事情已經辦好了。”

  潘志剛低着腦袋嘿嘿地笑起來:“我就知道那小子準會答應的。這個王八蛋真他媽不是東西,連這種交易也肯做。”他猛地擡起頭,章安文發現他的臉上充滿了誠摯的笑容。潘志剛走到他身邊拍拍他的肩膀:“章同志,我們錯怪你了。原來那把槍不是你的,你隻是從地上揀到,拿起來看看,結果恰巧被我們碰到。委屈你在這裡呆了三天,現在,你可以走了。作為警察,我們決不放過一個壞人,也決不會去冤妄一個好人。但希望你能理解,洗刷冤情也是需要時間的。”他拉着章安文走出門外:“你自由了。請原諒我們給你帶來的不便,還有,你的朋友正在門外等着給你接風洗塵哪。”

  章安文疑惑地擡起頭,門外的陽光很刺眼,他不由用手遮住眼睛向外面看。大街上停着一輛奔馳汽車,劉文和穆華面無表情地站在汽車旁邊,鐵翼斜靠在車上叼着一根香煙在有一口沒一口地抽着,滿臉不耐煩的表情。章安文驚恐地向回退去,潘志剛攔住他:“怎麼,你不好意思見朋友麼?我他媽的問你最後一次,你他媽到底說不說?”

  “說,我說。”

  “你他媽的真是敬酒不吃吃罰酒。”

  鐵翼回過頭叫到:“你們他媽的有完沒完?”

  潘志剛吱牙一笑:“你急什麼?”

  葉飛在他背後說:“他不急我倒急了。”

  潘志剛心情很好,他回過頭笑眯眯地問:“你急什麼?”

  “黎世庭來消息說方進民已經離開了太湖。”

  秋天的夜晚涼爽,孟繁領着一群兄弟來到南方舞廳。現在很多人認為南三兒跟猴子的時代已經過去了,隻要他孟哥高興,可以随時找到一大批亡命之徒幹掉那兩個人。

  但孟繁知道,潘志剛和葉飛像兩隻夜貓子似的蹲在他的門外,招惹那兩個警察并不是什麼好主意,而且方進民一定會找機會跟自己和劉則雲算帳的。好在大家已經慢慢适應了這種生活,已經有越來越多的人試圖在“劉哥”和“孟哥”面前露露臉,希望能得到他們的賞識。他們的聲勢在日益壯大,現在他已經不再像兩個月前那樣擔心方進民了,畢竟他身邊有十幾個人。“長江後浪催前浪,一代新人換舊人。”孟繁突然想到這樣一句有學問的話,也就随口說了出來。

  他身邊的兄弟都拍起手來:“孟哥說得對,來,喝酒!”

  孟繁黑瘦的臉上擠出了幾絲微笑,他把一隻手随便地搭在背上,擺出自己認為是最潇灑的姿态,然後才端起酒杯一飲而盡。一個兄弟高聲叫起來:“嘿!換隻歌,來個高興的!噫噫呀呀的念什麼央?”

  樂隊馬上奏起一支歡快的曲調。孟繁眯起眼睛,他沒什麼興趣聽歌。無論是沉默的慢四還是歡快的舞步他都沒興趣。他知道快樂是暫時的,他很希望南三兒能沖進來跟自己面對面。他想看到南三氣急敗壞的樣子,他想讓南三兒知道,天下是九個人打下來的,缺了誰都不行!可那個王八蛋就是不來,在那個王八蛋的心中是沒有兄弟的。

  孟繁知道,南三兒一定很後悔為他們坐牢的事情,南三兒一定很恨他們,恨他們為什麼忍心讓他一個人背黑鍋。孟繁歎了一口氣,當初大家都血氣方剛,誰也沒想過要他去背黑鍋。但南三兒去了,也後悔了。人都是會後悔的,在他們後悔的時候,往往都會忘記自己曾有過選擇的機會,在他們後悔的時候,往往都會去怨天尤人。南三兒就是這樣的一個人。在八個兄弟為了感謝他挺身而出為他賣命打天下的時候,他在恨他的兄弟們,他希望他們能一個跟一個地死掉,那怕陪上自己的命也在所不惜。等到南三兒老了,沒有了拼命的膽量的時候,他就想把剩下的兄弟擠出南山集團,由自己來吞掉所有的錢。可惜,嘿嘿,可惜他和劉則雲并不像方進民那樣的傻。他們及時地看透了那個人,那個,王八蛋。他們及時地拿出了屬于自己的那部分錢。南三兒為了表面他的寬宏大量,還送給了他們一筆錢。這曾經讓南三兒在幾個月前很被人傳頌了一段時間。那是封口錢,孟繁知道南三兒的每一件事情,他随時都可以讓那個人死在警察手裡。孟繁微微一笑,這也是他們敢對楚衛紅和方進民下手的原因。他知道南三兒一定不敢讓方進民逼自己。南三兒一定能按住方進民那個傻瓜的,然後,他會挖去方進民的每一分錢。錢,才是他們生存的唯一目的。這不,他每天都安排了十幾條漢子等着方進民來報仇,可南三兒偏偏就像什麼事都沒有發生過一樣,根本就沒有報複他的意思。想到這裡,孟繁的嘴角流露出鄙夷的笑容:南三兒,我不會放過你的!他在心中說着。

  一個兄弟為他滿上一杯酒,孟繁很痛快地端起杯來喝光。透過杯底,他看到有兩個人正推開跳舞的舞客向桌子這裡走過來。孟繁想也不想雙腳一蹬帶着子向後竄去,一頭撞碎了玻璃窗從二樓上直摔下去。

  桌邊逃生!鈕鈞在飯店被砍死後他逼每一個兄弟學會并練熟的桌邊逃生!方進民怒吼一聲拔出槍來在孟繁的身體消失的瞬間開槍。桌邊十幾條漢子抱着腦袋滾到在地上試圖躲避他的射擊。方進民推翻身前的舞客隻一步就飛身越過桌邊撲到窗前,他看到孟繁正從地上掙紮着站起身。方進民躍起身體向窗外跳,郭軍攔腰抱住他:“警察!”

  樹叢中串出幾十條黑影向這邊撲過來,孟繁慌張地迎着數十道手電筒舉起了手。方進民憤怒地砸掉一塊碎玻璃,領着郭軍穿過四下逃竄的人群從後門跑到大街上。

  “你是希望子彈打穿你的胸堂還是後背。”一個吊兒啷當的聲音在他們的背後響起。

  方進民的額頭滲出一層汗水,他知道自己掉進了一個圈套。但他實在不能相信這一點,他知道警察并沒有跟蹤孟繁,而自己剛剛才從飛機上下來。郭軍猛然轉身,葉飛扣動班機,他連哼都沒哼一聲就摔倒在葉飛的腳下。葉飛不想在這個時候分心,可他還是不能不被郭軍的雙眼吸引,那雙正在失去生命色彩的眼中流露出寬慰和安享。

  潘志剛撞開門沖出來:“我操!該死的沒死,不該死的卻死了,讓我怎麼誇你好呢?”

  葉飛歎了口氣:“該死的人總在想辦法活下去,不該死的人總要想盡辦法去死。我又有什麼辦法?”

  他們把活着和死去的人都帶回了警局,因為葉飛希望再看看郭軍的眼,何況,這是死在他手下的第一個人。總之,他有足夠的理由跟那具屍體多呆些時候。潘志剛見過那種眼神,所以他走進審訊室:“各位老大,你們也太不給兄弟面子了。這城裡剛安靜了兩天,你們又滿世界乒乓地放槍。求求你們讓我安靜一會兒好不好?”

  孟繁添了添幹澀的雙唇:“隊長,我可是受害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