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笙有喜》作者:魚不語
内容簡介: 宋喜聽着身邊人用‘橫行霸道’‘一手遮天’甚至是‘無惡不作’這樣的字眼形容喬治笙時,她在心中淡定的想到:嗐,我老公嘛。 喬治笙聽着身邊人用‘白衣天使’‘最美醫生’甚至是‘心慈面善’來形容宋喜時,他在心中冷靜的想到:這厮絕對不是我老婆。 正所謂,兩狐相鬥,慧者勝;兩狼相鬥,狠者勝;夫妻相鬥……誰先從床上下來,誰勝。 标簽:豪門 婚姻 醫生 黑幫 正劇 第1章
女醫生還是女公關? 宋喜坐在廣德樓最大的包間裡,一桌子除了她一個女人之外,其餘都是男人,推杯換盞,煙霧缭繞,恍惚間她仿佛回到了數月之前,那時她也是坐在這個包間,隻不過彼時她是主,衆星捧月,而此時她連客都算不上,充其量也就是個陪客,必須要滿臉陪笑。 人生,仿佛跟她開了個巨大的玩笑。 “宋喜,發什麼呆?敬陳總一杯。” 身旁的副院長出聲,将宋喜的思緒拉回到現實中,她順着副院長的視線往右看,她右手邊坐着宜達醫療公司的少東陳豪。最近醫院要進一批進口的醫療器械,宜達不是唯一的選擇,可因為陳豪喜歡她,三番五次來醫院示愛追求,搞得全醫院上下無人不知無人不曉,所以院裡才打起了她的主意,想着帶她來飯局,陳豪在美人面前,總不好把價格擡得太高。 宋喜短暫的遲疑,随即拿起面前的酒杯,沖着陳豪微笑,“陳總,我敬你。” 陳豪看向宋喜,她剛從醫院下班就來了這兒,臉上基本不帶妝,可卻不知道比外面那些妖豔的貨色美上多少倍,他就是喜歡她這股清純勁兒。 嘴角一勾,他出聲回道:“咱倆是什麼關系?還要叫陳總這麼見外嗎?我叫你小喜,你就喊我一聲哥。” 宋喜微微一笑,并不稱呼什麼,隻是把酒杯又往前送了幾分,說:“我們醫院急等着這批醫療器材,你多幫忙,我幹杯,你随意。” 說罷,她仰頭就把杯中快一半的白酒全給喝了。 陳豪見狀,臉上笑容更大,“小喜都喝了,哥不能不陪你,我也幹了。” 伴随着一桌人起哄的聲音,他也喝了半杯白酒。 這是宋喜喝的第四個半杯,她有些酒量,但也不是千杯不醉,不知道這個飯局何時結束,她不敢讓自己露出絲毫醉态。 這才放下酒杯不到十秒鐘,氣兒還沒喘勻,桌上馬上有人提議道:“讓宋醫生跟咱們陳總喝個交杯怎麼樣?” 此話一出,四方迎合。 宋喜在這樣的場合下根本就不能說不,偷着看向身邊的副院長,副院長則給了她一個幫幫忙的信号,宋喜刹那間覺得又惡心又心寒,來之前副院長特地告訴她,就是個應酬的飯局,絕對會護着她,可現在呢? 一幫馬屁精,隻顧着哄陳豪高興,陳豪自然是樂不得的,有人起身給他倒了小半杯酒,給宋喜則倒了滿滿一杯,嘴裡還笑着說:“宋醫生,咱們陳總向來是難過美人關,你說句軟話哄哄他,别說是降價,就是白送也不是不可能啊。” 話音落下,滿室哄笑。 陳豪笑得眼睛都沒了,僅露的目光貪婪的盯着宋喜的臉,出聲道:“小喜,今晚我就把話撂在這兒,你跟我喝一個交杯,我給你們減一個點,怎麼樣?” 宋喜還不待回答,坐在她另一側的副院長坐不住了,恨不能把杯子幫她端起來,生怕她掉鍊子,滿臉賠笑的說:“謝謝陳總,感謝,感謝。” 陳豪拿起杯子,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宋喜臉上,這一刻宋喜腦子裡想了很多,而聲音最大的一個在問:可以甩臉子走人嗎?可以不要醫院的這份工作嗎? 隻需一秒鐘,答案是肯定的,不可以。 一咬牙一跺腳,喝吧,臉算什麼?這幾個月以來,她的臉丢的還不夠多嗎? 可是…… 沒擡頭,餘光卻不由自主的瞥向桌子正對面主位處的男人,他穿着純黑色的襯衫,靠坐在椅子上抽煙,透過一層白顔色的煙霧,隐約是他俊美到讓人忍不住多看兩眼的容顔,他一直沉默寡言,可宋喜卻不能當他不存在。 喬治笙。 宋喜來赴局之前根本沒想到喬治笙也在,今晚她跟副院長是來求陳豪辦事兒的,可喬治笙往那兒一坐,一看就是陳豪有事兒要求他辦的,他已經眼睜睜看她跟陳豪喝了這麼多的酒,卻沒出聲說過一個字,擺明了是不想管,換言之,他在坐等她出醜。 陳豪手中的酒杯轉眼間舉了三五秒鐘,衆人都看出宋喜不大對勁兒,副院長也偷着給她擠眉弄眼,有時候人在做出決定的時候,真的就是一念之間,宋喜在這一刻,腦子裡就一個念頭,現在沒人可以幫她了,除了她自己,在誰面前低頭不是低? 所以在陳豪差點兒要撂臉子之際,宋喜伸手拿起酒杯,側身轉向陳豪,努力微笑,“說好了一杯酒,一個百分點。” 陳豪樂了,“我說到做到。” 說話間,他主動伸出手臂,作勢要繞過宋喜的胳膊,跟她喝交杯酒。宋喜别說胳膊了,渾身都是僵硬的,耳邊短暫出現嗡鳴聲,她仿佛聽見尊嚴落地,被摔得稀碎的聲響。第2章
一擲千金 這杯酒若是喝了,當着喬治笙的面,可能她這輩子都擡不起頭來了。 “慢着。” 當陳豪傾身湊到宋喜面前的時候,包間中一個清冷的男聲傳來,這聲音不大,但卻輕而易舉的穿過部分人的哄鬧,成功讓現場鴉雀無聲。 宋喜心底咯噔一下,陳豪則頓了頓,随即聞聲望去。 喬治笙将抽到一半的香煙按死在手邊的水晶煙灰缸裡,薄唇吐出一口煙來,他一雙漂亮到模糊了男女的狐狸眼中啐了五分冷和五分嘲,不慌不忙的說道:“是我孤陋寡聞了嗎?現在的女醫生還兼職女公關?” 他話音落下,宋喜隻覺得渾身上下的血液一股腦的沖到面門,那是血氣翻湧的感覺。 她一個字都說不出來,甚至不敢往他那邊看。 沒人敢接喬治笙的話茬,他就自顧自的又說了一句:“還是女公關都走投無路,下海當了醫生?” 副院長都五十多歲了,老臉通紅,垂目不語。 室内安靜幾秒之後,還是陳豪滿臉賠笑的回道:“笙哥,她确實是醫生,這個我敢拍着胸脯保證,我女人。” 說罷,不待宋喜回神,他的爪子已經摟在她肩膀上,宋喜渾身一震,本能的一把推開他,眼神中透露着一時間沒有遮掩好的深深厭惡。 這下就熱鬧了。 滿室的人皆是面色各異,明知道宋喜是來求陳豪幫忙的,可這當衆撂臉子算是鬧得哪出? “嗤……” 一聲飽含了嘲諷的笑聲打喬治笙鼻間發出,他俊美的面孔上滿是意味深長的促狹,唇瓣開啟,出聲說:“幾個意思?我看宋醫生這反應,像是有話要說。” 陳豪臉色變了好幾番,宋喜當衆不給他面子,其他人大氣都不敢喘,唯獨喬治笙看熱鬧不嫌事兒大,最關鍵的是,他不敢當着喬治笙的面發飙,怒氣在心底轉來轉去,最後他嘴角一咧,笑着道:“讓笙哥看笑話了,她就是臉皮薄,讓我慣得脾氣又有點兒大。” 說話間,他重新把手臂搭在宋喜肩膀上,用力握着她一側肩頭,看似溫和的笑問:“笙哥問你話呢,你有什麼想說的嗎?” 宋喜左肩膀處傳來刺痛,看來陳豪是真的急了,不然也不會下這麼重的手,她臉色通紅,卻不是因為喝多了酒,而是因為飯桌對面的喬治笙正在看着她。 大腦亂成麻,可心底卻意外的清晰,她明白喬治笙不過是想看她出醜,但她偏不能讓他看。 當着所有人的面,她慢慢側頭面向陳豪,對他勾唇微笑,“不是要喝酒嗎?現在是想故意岔開話題?” 陳豪看着宋喜那張顧盼生姿的靈動面孔,隻覺得心猿意馬,他追她不是一天兩天了,以前她對他都是愛答不理,甚至可以說是不屑一顧,如果不是家逢巨變,此刻他能有機會把手搭在她肩膀上? 說他趁人之危也好,鑽空子也罷,反正他看上她了,隻要能得到她,他不在乎損失個幾百萬。 原本他笑容中帶着警告,如今宋喜沖他一笑,他頓時神魂颠倒,手上的勁兒一松,笑着回道:“喝,隻要你敬的,毒藥我都喝。” 宋喜察覺到他松了勁兒,可她肩膀那裡還是隐隐作痛,打個巴掌給個甜棗,他真當她是三歲小孩兒? 宋喜重新拿起酒杯,陳豪則得寸進尺的拉着椅子湊近她,一手攬着她的肩膀,另一手拿着酒杯,兩人随時準備喝交杯酒。 對面喬治笙漆黑如夜的瞳孔中,刹那間滑過一抹殺色,隻不過這神情來得快去也快,轉眼就被玩味所取代,他再次開口打斷兩人。 “你那批器材多少錢?” 陳豪一想到跟宋喜喝交杯,已是心癢難耐,又被打斷,他心裡焦躁,可因為出聲的人是喬治笙,他不得不停下來,不敢表現出絲毫不耐,認真回答:“他們醫院需求量大,全套下來要七八百萬。” 大家都不知道喬治笙突然開口問這個幹嘛,包括宋喜在内,全都偷偷在打量他臉上的神情。 隻見喬治笙又點了一根煙,靠坐在椅背處,慢條斯理,慵懶的說:“我最近一直想做點兒慈善,正愁不知道做什麼好,那就投醫院吧。” 衆人一臉茫然,似是沒能馬上回神,喬治笙抽了一口煙,薄唇下吐出袅袅的白色煙霧,聲音不大,卻明确的解了衆人心中的疑惑,“我拿一千萬,資助醫院購買醫療器材。” 此話一出,衆人目露驚詫,宋喜眼底也是閃過了一抹始料未及。 副院長在驚愕之後第一個忍不住,側頭看向喬治笙,不确定的笑問:“喬先生,您說的是真的嗎?” 喬治笙眼皮都沒挑一下,淡淡道:“我看起來像是喝多了?”第3章
隻為羞辱 副院長不管他這話裡帶不帶刺兒,他隻覺得天上掉了個大餡兒餅,忙站起身,拿起酒杯,滿臉毫不掩飾的激動和開心,“喬先生,真的不知道該怎麼感謝您才好,我敬您一杯,感謝您為醫療事業做出的貢獻。” 喬治笙依舊維持着之前的姿勢,舉止慵懶,眼神清冷,不緊不慢的抽煙,目不斜視。 副院長站着,手中的舉杯也舉了老半天,桌上沒有人敢接話,他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老臉漲的通紅。 喬治笙是真的不在乎,他也不覺得有任何尴尬,自顧自抽了幾口煙,他薄唇開啟,忽然出聲說:“怎麼到我這兒就是這待遇了?我是錢拿得比别人少,還是長得比别人差,不配女人敬酒?“ 話說到這份兒上,衆人終于恍然大悟,感情喬治笙是看上宋喜了。 副院長尴尬的站在原地,随後慢慢把頭轉向宋喜,陳豪也是臉色一變,幾秒後不着痕迹的把手臂從宋喜肩膀上拿下來。 副院長算是看明白了,讓宋喜陪陳豪喝酒,不過是減幾個百分點而已,但喬治笙可是一張口就是一千萬,孰輕孰重,他心底立見分曉。 “宋醫生,别愣神了,喬先生說的是真的,快點兒敬喬先生一杯。” 宋喜眼神略顯空洞,她覺得這一刻,桌上所有人看她的神情,一定像是在看一個陪酒女,可她不是女公關,是醫生。 副院長也知道她的脾氣,怕她繃不住壞事兒,所以壓低聲音說道:“多出來的錢我們還能辦一個救助基金,幫助更多有需要的人。” 打蛇打七寸,宋喜的七寸就是為醫者,希望更多的人能不受病痛之苦。 喉頭微動,她站起身,拿着剛才要敬陳豪的那杯酒,看向對面的喬治笙,粉唇開啟,輕聲道:“謝謝喬先生。” 喬治笙眼皮一掀,擡眼看着面色發紅的女人,似笑非笑的道:“宋醫生本科不是學醫,是學社交的吧?能屈能伸,是不是現在有人喊個一千萬以上的價,你馬上就能把酒杯轉到别人面前?” 一桌子人大氣都不敢喘,誰知道喬治笙葫蘆裡面到底賣的什麼藥,他處處針對宋喜,但又肯出錢資助她所在的醫院,别說他花一千萬,就是為了爽快一下嘴。 就連陳豪都是後知後覺,納悶喬治到底是什麼時候看上宋喜的。 宋喜拿着酒杯,臉色忽紅忽白,還隐隐針刺一樣的疼,喬治笙沒動她一根手指頭,卻仿佛扇了她無數個大巴掌。 心底難過到極處,她隻想這一切都是噩夢一場,隻要她努力睜開眼,一切都能回歸正軌,她還是那個無憂無慮的女孩子,也永遠不會遇見對面那個惹不起的男人,喬治笙。 喬治笙一刻不發話,宋喜跟副院長就都得舉着酒杯站在原地,副院長餘光瞥見宋喜微垂着視線,仿佛靈魂都出竅了一般,端得惹人愧疚,如果不是他執意讓她過來,也不會有這一系列的事情。 到底是個男人,也被人尊稱了幾十年的老師,他暗自一咬牙一跺腳,對着喬治笙笑說:“喬先生,您别開玩笑了,小宋是我們醫院最好的醫……” 他話還沒說完,喬治笙就冷眼瞧向他,沉聲打斷:“我跟你很熟嗎,需要跟你開玩笑?” 副院長對上喬治笙那雙冰冷的雙眼,差點兒沒吓得把酒杯扔掉。在此之前,他從未見過喬治笙本人,但喬治笙三個字在夜城,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坊間都盛傳一句話,甯可得罪閻王爺,也别去惹喬治笙。 如今喬治笙一不高興,屋内溫度驟降十度不止,人人自危。 今兒這局是陳豪做東,别人可以不說話,他不能。 朝着喬治笙咧嘴一笑,他出聲道:“笙哥别跟他們這幫人一般見識,他們天天在醫院裡面待着,腦袋都待傻了。” 話罷,他側頭低沉着聲音對宋喜說:“去敬喬先生一杯,愣着幹嘛?” 宋喜一動不動,喬治笙剛才說了那樣的話,她要怎麼忍辱喝下這杯酒?而且她憑什麼聽陳豪的? 陳豪見狀,頓時火大,他猛地伸手推了宋喜一把,大聲道:“我說話你沒聽見?” 宋喜猝不及防,被他推了個踉跄,杯中酒盡數晃出去。 陳豪緊蹙着眉頭,滿眼給臉不要的神情,嘴裡面罵着:“還拿自己當副市長千金呢?我給你臉才讓你坐在這兒,不給你臉,你連個公關都不如!“ 此話一出,衆人面色各異,唯獨喬治笙表情淡淡,餘光不着痕迹的瞥向宋喜所在的方向。 宋喜背對陳豪,停頓三秒有餘,忽然猛地回身,用力将手中酒杯砸向座位處的陳豪,誰也沒想到她竟然敢這麼做,驚詫之際,已是于事無補。第4章
打狗也得看主人 陳豪‘啊’的悶喊一聲,擡手捂着左邊眉骨,宋喜站在距離他不到兩米遠的位置,眼中沒有恐懼,唯有刻骨的鄙夷和憤怒。 約莫五秒過後,陳豪拿開手,用睜着的右眼一看,掌心處見了紅,他當即怒從心生,咬牙切齒的罵了聲‘操’,随即起身就奔着宋喜去了。 宋喜不閃也不躲,因為整個大腦都是一片空白的,在衆人起身欲攔之際,唯見空中一抹亮光劃過,有什麼東西橫空而落,正好擊在陳豪臉上,陳豪隻覺得針刺一樣的疼,而且火燒火燎,他連聲音都發不出來,本能的倒吸冷氣,待回神之後,低頭去看,腳邊是半根抽剩下的煙,煙頭金紅,還燃着。 屋裡面抽煙的人并不少,可是敢把煙扔在他臉上的人…… 陳豪不假思索的看向桌對面,那裡喬治笙依舊老神在在的模樣,修長的手指有意無意的撫摸着水晶煙灰缸的邊緣。 所有人都屏氣凝神,沒人敢吱聲。 陳豪怒不可遏,一口惡氣已經沖上腦門,可對上喬治笙淡漠的視線,他還是強忍着脾氣,似笑非笑的說道:“笙哥,是不是喝多了?這扔的可真夠遠的。” 喬治笙雲淡風輕,面色不改的道:“你有意見?” 陳豪神色一沉。他在夜城大小也是個人物,當衆被喬治笙把煙頭扔在臉上,他主動給台階,對方還不下,這要是傳出去,他以後還要不要混了? “什麼意思?”陳豪臉上笑意斂去,氣氛陡然變得壓抑鋒利。 喬治笙眼皮都沒挑一下,徑自道:“打女人别當着我的面兒打。” 聞言,陳豪終于明白,卻更加的不服氣,所以陰陽怪氣的說:“笙哥夠憐香惜玉的,我打我自己的女人,你也跟着心疼?” 喬治笙幽深的目光移向宋喜,定格在她那張蒼白的面孔上,薄唇開啟,“你是他的人?” 宋喜喝了很多酒,可此刻腦子卻分外清晰,一面是喬治笙,一面是陳豪,她哪邊都不待見,可如果非讓她選擇一方…… “不是。”粉唇上下一張一合,她聲音不大卻分外清晰。 喬治笙幾乎是意料之中的勾起唇角,陳豪卻是面色陰沉,目光狠厲的瞪着宋喜。 喬治笙起身,邁步走向宋喜,擡手抓着她的手腕,欲帶她一同離開。 陳豪面色變了幾變,到底是咽不下這口惡氣,沉聲說:“你不缺女人吧?喜歡我幫你找,宋喜是我看上的,你就這麼帶走,不給我面子?” 喬治笙聞言,停下腳步,轉身看向陳豪,問:“你想要面子?” 陳豪不置可否,微揚着視線跟比自己高半個頭的喬治笙對視。 今兒他也是被逼上梁山,一來宋喜他看上好久,不能就這麼白白讓出去;二來喬治笙當衆挫他,這麼多人都看見了,他要是一句話都不說,往後在夜城真是沒立足之地了。 室内的火藥味十足,戰争一觸即發。 衆人都看到喬治笙慢條斯理的伸手摸向桌邊的水晶煙灰缸,但卻沒人想到,下一秒,他忽然揮手就把煙灰缸砸在陳豪腦袋上,刹那間,煙灰缸整齊的碎開兩半,其中一半掉在地上,另一半仍舊被喬治笙拿在手裡。 陳豪被砸懵了,隻來得及發出一聲悶哼,人還沒等做出反應,已是被喬治笙拿着剩下的半個煙灰缸,抵在脖子處,逼到貼在牆壁上。 煙灰缸的鋒利切口将陳豪的脖子抵出血絲來,與此同時,他腦袋上被砸的那一下,這功夫才開始汩汩的往下流血。 喬治笙俊美的面孔上波瀾不驚,看着臉色煞白,瞳孔縮小的陳豪,他輕聲問道:“你要面子?” 脖子那裡傳來清晰無比的刺痛,他甚至不敢大喘氣,因為每碰到切口一下,都是火辣辣的疼。 疼痛讓人清醒,他無比後悔為何要在喬治笙面前叫闆,後背緊貼在冰涼的牆壁上,他不敢大動作的搖頭,隻能神色惶恐的回道:“笙,笙哥,我錯了,我喝多了亂說話,您别往心裡去。” 偌大的包間,針落有聲,喬治笙一字一句的說道:“她,我看上了,打狗也得看主人,知道嗎?” “知道,知道。”陳豪連連應聲。 大家都以為喬治笙這是沖冠一怒為紅顔,可唯有宋喜在聽到這句話的時候,臉色慘白慘白,比陳豪更甚。 喬治笙把她比作狗,他養的一條狗。 說完這句話,喬治笙過了幾秒之後才收回手,将半個煙灰缸随意往桌上一扔,伴随着‘砰’的一聲響,他拽着麻木的宋喜開門往外走,完全不顧身後一衆人皆是臉色煞白,仿佛剛從鬼門關逃出來一般。第5章
他們之間的關系 飯店大堂的沙發上,坐着面容清俊卻氣場非常的男人,他叫元寶,喬治笙的貼身保镖之一。 看到喬治笙拉着臉同宋喜一起出來,元寶叫了聲‘笙哥’,随後出門幫他開車。 宋喜被喬治笙塞進賓利的後座,元寶在前面開車,很自覺的按下中控,将車子隔絕成前後的獨立空間。 車上,宋喜一言不發,喬治笙在車裡點煙,很快香煙的尼古丁味道就充斥了整個後座,宋喜讨厭煙味兒,但此時卻面無表情。 一路無言,待到車子平穩停下,元寶獨自離開,剩下車中的兩人。 喬治笙一路煙不離手,此時密閉的空間中煙味兒濃郁,他不急着下車,而是薄唇開啟,充滿嘲諷和戲谑的說道:“我今天才知道錢掉廁所裡,丢了可惜撿了惡心的滋味兒。” 車裡沒開燈,兩人臉上的表情皆是晦暗不明,沉默數秒,宋喜的無波無瀾的聲音傳來:“沒人讓你撿。” 喬治笙明顯的‘嗤’了一聲:“陳豪說的沒錯,看來你還是沒從副市長千金的身份中走出來。” 提及這個,宋喜終是不能淡定,她放在腿上的雙手悄悄緊握成拳,緊閉的唇瓣下,牙關死咬。 喬治笙目不斜視,自顧自的說道:“你真當我樂意撿?宋喜,我提醒你,你很清楚我們之間的關系,但這不代表你可以當面兒惡心人。” 宋喜咬得牙齒咯吱作響,卻依舊一言不發。 她能說什麼?說她不想見陳豪?說她不知道他也在場?還是說她根本沒得選擇? 喬治笙說的明白,她很清楚他們之間的關系,所以,她不會對他說一個字,半個字都不會說。 許是她的沉默不語讓他覺得厭煩,他終于推開車門下去,車門沒關,她餘光瞥見外面的四層建築——翠城山别墅,每平均價二十五萬,貴到夜城的富人都喊住不起。 以前還是官二代的時候,也沒住過這麼好的房子,反倒現在落魄了,她可以堂而皇之的住進來,這裡,是她跟喬治笙的婚房。 一如沒有靈魂的木偶一般,孤獨的坐在車裡,宋喜心痛到麻木,可還是固執的回憶着三個月前,那是大年二十九,她買好了所有的年貨和新衣,還給宋元青買了一套茶具,正打算回家跟他過年的,可是到了家裡卻發現宋元青不在,她很詫異,畢竟二十分鐘之前,兩人才通過電話。 他的手機還放在茶幾上,宋喜等了他一天一夜,大年三十的中午被告知,有人實名舉報宋元青貪污濫權,目前他已被檢察院帶走。 沒有人能明白,在大年三十這樣的日子,宋喜接到如此晴天霹靂般的噩耗,是怎麼一個人挺過來的,哪怕到了今天,她仍舊覺得痛到死去活來,可她還是活下來了。 宋元青在接受調查,她根本見不到他的人,她打給了所有她認識的叔伯長輩,那些平日裡親切喊她幹女兒的高官們,而他們是怎麼做的?手機關機,就算不小心接了,也都裝作一副吃驚或者愛莫能助的模樣。 宋喜知道人走茶涼的道理,可宋元青不是還沒走呢嘛?為什麼這些人要這樣? 她以為牆倒衆人推,趨利避害已是人性醜惡的極緻,但她沒想到更黑暗的還在後面,宋元青前腳才被檢察院帶走,她後腳馬上就遭到了不止一次的‘意外’,如果不是她足夠機智和幸運,怕是活不到現在。 她實在是走投無路,隻好住在當警察的朋友家裡面,好不容易等來宋元青派親信傳來的口信,結果竟然是告訴她,跟喬治笙結婚。 宋元青以前從不跟她講官場上的恩怨是非,但是這次他破了例,他告訴宋喜,他手上握有喬家的把柄,所以作為交換,喬治笙要在外護她一段安穩,讓她放心的跟喬治笙結婚。 起初宋喜是完全不能接受的,怎麼放心?婚姻大事,豈能拿來做交易?她不怕那些想要報複宋元青而對她下手的人,她會自己小心。 但宋元青卻說,那些人抓她是為了威脅他,他當了這麼多年的副市,難免得罪一些人,現在他虎落平陽,太多人想叫他永遠閉嘴,而宋喜就是他最大的軟肋,如果她被别人抓走威脅他,那宋元青隻有一條路可以走,死。 宋喜瞬間明白了,如今她跟宋元青的死活是拴在一起的,隻有她在外面過得好,他在裡面才安心,所以她無論如何都要找一顆大樹,而無一例外的,能在夜城護她周全的人,隻有喬治笙。 喬治笙說,你很清楚我們之間的關系。第6章
喪家犬 沒錯,宋喜很清楚,他們之間的關系是基于他被威脅,不得不以婚姻來維系她安穩的一段交易,赤裸裸的交易,畢竟在此之前,兩人的生活從無交集。 被逼無奈娶了一個落魄副市長的千金,誰心情會好?更何況還是喬治笙這樣的人。 所以宋喜明白,沒事兒的時候不要去招惹他,老老實實的等着宋元青出來,這是她唯一可以做的事,但她沒想到,今晚會在廣德樓撞見喬治笙,她也沒想到,他對她的厭惡可以濃烈到這樣的程度,當場說她是狗。 他們是真的領了結婚證的,雖然領證的時候他不在場,是她自己拍了照,元寶後将兩人的照片合成在一起,但她以為,畢竟是夫妻關系,可在他心裡,她就是一條喪家犬,而他是被迫收養她的主人。 他不在乎她跟陳豪,李豪還是張豪,但前提是,不能當着他的面兒。 陳豪動手要打他,他說,打狗也要看主人。 從什麼時候開始,她活得不如一條狗了? 眼淚順着眼眶急速流下,寂靜的夜裡,宋喜很輕的吸了下鼻子,會有委屈和哽咽的聲音,但她不敢大哭,因為這裡是喬治笙的地方,不是她的家。 擦幹眼淚,宋喜跨步下車,悄悄地走進别墅裡面。喬治笙都沒有給她留燈,她也懶得動手開燈,就用手機照着腳底的一寸光亮,悄無聲息的走上三樓。 在經過二樓的時候,她渾身汗毛都是豎起來的,因為喬治笙住在這層,她這輩子都沒想過,有一天自己會人在屋檐下,曾經她以為自己的性子,是絕對不會向誰低頭的,但隻是三個月而已,現實磨平了她身上所有的倒刺,讓她成為一個可以任人捏圓搓扁,卻可以夾縫中喘息的一個人。 每當難過到極處,她都要想想宋元青,隻要她在外好好的,他在裡面就有盼頭,她不要他擔心,讓他當了她那麼多年的靠山,如今,她也想成為他的支柱。 回到三樓房間,宋喜依舊不開燈,她不願意看到住了三個月卻依舊覺得陌生的環境,洗了個澡,她趕緊躺在床上,強迫自己快點兒睡着,一覺睜眼,她就可以離開這兒了。 第二天清早,宋喜去到醫院,心外科的護士看見她,不像往常一般跟她打招呼,而是慌裡慌張的小跑而來,蹙眉說道:“宋醫生,你可來了,快點兒去前面看看,任醫生和韓醫生吵起來了!” 宋喜聽到任醫生三個字的時候,不由得眉頭輕蹙,随着護士快步往前走。 醫生休息室,宋喜剛剛走到門口,就聽到裡面女人聲音尖銳的說道:“韓春萌你算老幾?你以為緊扒着宋喜的大腿,在咱們心外就算一号人物了?我告訴你,宋喜她爸倒台了,她現在自己都難保,你還指望跟她混能混出個名堂來?哈,你的名字就是你這一生最好的诠釋,做你的春秋大夢去吧!” 宋喜面色一沉,身旁的小護士更是滿臉尴尬,眼睛都不知道往哪裡擺。 ‘砰’的一聲,宋喜推門而入。 房間中不止任爽和韓春萌兩個人,還有其他醫生在,但宋喜一眼就看個清楚,好多人都是站在任爽身邊,韓春萌孤單的一個人,孤立無援。 看見宋喜,所有人皆是面色各異,韓春萌趕緊快步朝她走來,急聲說:“小喜,你來了,我剛想給你打電話,任爽非要讓冬冬辦理出院手續。” 宋喜聽到這話,不由得面色更冷,冬冬是她的患者。 眼睛掃向還沒換醫生袍,穿着一身chanel淡粉色荷葉裙的任爽,宋喜沉聲問道:“心外什麼時候換你說了算了?” 宋喜跟任爽并列醫院兩大美女醫生,不僅長得漂亮,而且技術好,她們還是大學的同門師姐妹,但是關系卻奇差無比。 宋喜話音落下,任爽當即冷哼一聲道:“哈,我說了不算,你說的就算呗?醫院什麼時候姓宋了?我就問問你,是誰給你的權利,讓一個住院費都交不全的人,在咱們這兒白住了半個多月?” “以前你爸是副市長,你牛,醫院上下都得給你爸面子,你想怎麼做就怎麼做,但人貴在有自知之明,現在咱沒這個金剛鑽,就别攬這個瓷器活兒成嗎?你要是真想托大,那就等你爸官複原職再說……” 說到這裡,任爽故意停頓一下,表情特别欠揍的補了一句:“但就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馬月,别拖到人家孩子心髒受不了,你爸還沒放出來吧?”第7章
醫院也是個講利益的地方 韓春萌瞪眼回道:“任爽你說話不要太損,患者才六歲,先天性心髒病這麼嚴重,不做手術會死的,你也是醫生,你的醫德呢?就為了跟宋喜作對,你連人命都能不顧?” 任爽下巴一擡,趾高氣揚的回道:“你給我閉嘴,我倆吵架哪兒輪得着你插嘴?你算什麼?畢業進醫院混到現在才剛是個住院醫師,你就知道三床患者心髒病重,那病你是懂還是你能治?治不好出了人命,黑鍋是你背宋喜背,還是醫院背?” 韓春萌叫她怼的面色脹紅,身邊宋喜面不改色,冷聲回道:“她不懂我懂,你不敢治我治,出了任何事,我擔着。” 任爽最是看不慣宋喜這一點,她厭惡極了這種與生俱來的自信。 怒極反笑,她嗤聲問:“口氣可真大,你現在的能力配得上你的勇氣嗎?你還以為你爸能幫你兜下所有事兒呢?” 韓春萌氣的直抽,宋喜卻意外的平靜,平靜到像是暴風雨前的甯靜。 果然幾秒之後,宋喜開了口,聲音不大卻分外噎人的說道:“你張嘴閉嘴都是我爸怎麼怎麼樣,我爸有能力坐到那個位置,是他有本事,就算他有事兒,這種事兒也是你一輩子都經曆不了的,别動不動就拿我爸說話,你落井下石的吃相真的很難看,你要是質疑我的技術,我就先拿你練練手,我不介意給你那張胡說八道的嘴縫個最漂亮的蝴蝶結。” 許是宋喜眼中的神情太過認真,以至于任爽瞪着眼睛,愣是沒敢馬上反駁,有那麼一瞬間的恍惚,她覺着宋喜敢這麼說,就真的敢這麼做。 此時看夠了熱鬧的衆人,這才開始紛紛勸阻,讓兩人都少說兩句。 三個女人一台戲,更何況滿屋子的女醫生。 正叽叽喳喳的時候,一個男聲從門口傳來,“小宋啊,這麼早就來了?” 聞聲,衆人齊齊朝門口看去,很快有人打招呼,“院長早。” 院長微微颔首,然後隻對宋喜面露笑容,“都說你是模範,我信了,離上班還有些時間,現在有沒有空?” 衆人全都意味深長的盯着宋喜瞧,不曉得院長為何會突然對她這麼熱絡。 宋喜點頭,随着院長一起去到樓上辦公室。 院長跟她打了會兒官腔,繞了半天才說:“小宋,我已經嚴厲的批評了副院長,他怎麼能這樣呢?即使是無私心的為了醫院好,那也不能帶着你出去喝酒應酬啊,聽說你受了委屈,我必須要向你道歉,我之前完全不知道這件事,不然我一定會阻止。” 宋喜從小在官腔聲中熏陶,是真是假,她聽前面十個字就夠了,心底冷笑卻不戳破,她隻淡淡道:“過去的事兒就算了,我也是自願去的。” 院長先是贊她懂事兒,随後話鋒一轉,出聲道:“聽說海威集團的喬治笙答應資助咱們醫院一千萬,副院長跟我說的時候,我還不信,我說他年紀大了,沒準聽錯了,你當時也在場,這件事是真的嗎?” 宋喜面無表情的點了下頭,“是真的。” 院長馬上露出笑模樣,商量的口吻對宋喜說:“我們醫院這邊還沒有跟海威集團打過交道,這樣吧,這次的項目就交給你全權負責,隻要順利談成,可比三篇定職稱的論文稿還重要啊。” 這種暗示特别明顯,知道宋喜馬上就要交論文評職稱。 讓人做一件難事之前,總要許以好處,這樣對方就算是想拒絕,都得衡量一二。 說實話,宋喜還真不在乎評職稱,她看向面前笑容和藹的院長,詢問道:“院長,我有一個小要求。” 此時院長最怕的就是她沒要求,有要求就好商量,他馬上道:“你說。” 宋喜回道:“我想免費給一個家庭特别貧困,心髒法洛四聯症的孩子做手術,希望醫院支持。” 院長不假思索的回道:“這事兒我聽你們心外的主任提過,為醫者有善心,也有這樣的能力,這是好事兒,必須值得鼓勵,更何況海威資助我們醫院一千萬,為的也是慈善事業,這事兒就這麼定了,慈善的第一筆錢,就用在這個孩子身上。” 說話是門藝術活兒,尤其是聰明人跟聰明人之間,宋喜從院長辦公室出來,不由得站在原地出神,心想,她就是一個醫生,什麼時候開始像個商人一樣,利益交換了? 不過轉念一想,她馬上就釋然了。 都說人活着本就不易,如果覺得容易,那一定是某些人承擔了她本該承受的苦,宋元青護了她太多年,慶幸她還沒完全成長為一顆溫室裡的花朵,不然這三個月的各方摧殘,花朵早就凋零了。第8章
狼來了 答應了院長去辦慈善款的事兒,話說得容易,可落實到做上,簡直難如登天。 第一天宋喜去海威集團找喬治笙,無一例外,大堂前台說她沒有預約,不能讓她上樓。 随後他接連幾天晚上都沒回家,逼得她沒辦法,隻好請了假,從早到晚的守在海威集團樓下,守株待兔,可一連三天都撲了空,眼看着一個禮拜就這麼過去了,她連喬治笙的衣角都沒摸到。 這樣下去不是個辦法,院長昨天還打電話問她怎麼樣了,她撒謊說正在談。 她倒也不是菩薩心腸,想要接濟天下,實在是三個月前宋元青還在位的時候,答應過宋喜,可以以政府名義申請救助資金,周期大概三個月,所以宋喜才承諾讓冬冬三個月後再來這邊,誰料想,三個月,物是人非。 她已經經曆了一次絕望的打擊,但她不能再去打擊一個六歲的孩子,提前宣判他的死刑。 醫院裡太多像任爽一樣,等着看她,看她們全家笑話的人,所以宋喜就是賭上所有,也要為冬冬做這個手術,不争饅頭争口氣,她就要讓所有人都睜大眼睛看清楚,即便宋元青不在,她宋喜依舊可以說到做到。 都說狗急跳牆,宋喜走投無路,倒也靈光乍現。 她記得宋元青出事兒的第一個月,也是她頻發‘意外’的時候,每次身邊有什麼動靜,總會有人不知從哪兒沖出來,替她保駕護航,這些人是喬治笙安插在她周圍的保镖,時間一久,興許那些暗地裡的人也知道有人罩她,所以近兩個月都特别太平。 不知道,現在她身邊還有沒有保镖了。 天已經擦黑,宋喜随着鎖門的海威保安一同出來,無一例外的沒見到喬治笙,她默默地走下門口台階,還剩下最後幾格的時候,她一咬牙一跺腳,幹脆一頭栽下去。 真特麼疼,磕到她的胸了,宋喜側身倒在台階下面,雙目緊閉,心底根本就沒有十足的把握會有喬治笙的人來看她。 時間就這麼一分一秒的過去,她躺到快要睡着,默念再等十秒鐘,如果還是沒人來,她就自己爬起來。 十,九,八…… 十個數,倒數一遍又正數一遍,确定周遭鴉雀無聲,宋喜睜開眼,無一例外的看到面前鬼影都沒有,她爬起來,從鼻子裡面喘了聲粗氣,外帶在心裡罵自己一句傻x。 揉着胸,她灰溜溜的打算離開,結果一轉頭,身後兩步外就站着個人,她頓時吓了一跳,倒吸一口涼氣,瞪大眼睛往後躲。 這定睛一瞧,本就抽進去的氣,好懸沒把自己給噎死,面前的男人……竟然是喬治笙! 也不知道他打哪兒來,在這裡站了多久,此時他俊美的面孔上沒有多餘的表情,唯獨瞳孔中帶着譏諷和不屑,薄唇開啟,出聲道:“狼來了的遊戲,還好玩兒嗎?” 宋喜好不容易才平穩呼吸,終于見到喬治笙,她沒有想象中的高興,反而是緊張,局促,甚至是沒來由的有些害怕。 兩人四目相對,她不過才晃了個神的功夫,喬治笙已經面露不耐,冷聲道:“我派人在你身邊,不是看你耍猴戲的,狼來了玩兒太多,小心哪天把自己給玩兒死。” 話罷,他轉身就走,宋喜見狀,趕忙叫道:“我有事兒找你。” 喬治笙腳步未停,大長腿幾步就離她三米開外,宋喜知道這次可以騙他出來,純屬僥幸,并且以後都不會再有這樣的機會,機不可失,她快步跟上去,不敢拉他,隻能盡量跟着他的步伐,邊走邊道:“你能給我十分鐘時間嗎?我有些話想跟你說。” 喬治笙目不斜視,眼看着就要走到前方街邊停靠的車輛,那裡保镖已經打開車門在等他。 宋喜一邊看着他的臉色,一邊道:“五分鐘,或者三分鐘,你給我這點兒時間,我保證我們往後的相處都會很愉快。” 喬治笙腳步猝然而停,還差點兒晃了宋喜一下,她堪堪站定,兩人再次目光相對。 他說:“愉快?”口吻是意味深長的。 宋喜認真的點頭,喬治笙嘲諷的說:“你見過強賣跟強買的人談愉快嗎?” 宋喜聽出他話中的言外之意,壓下心底的不舒服,她表情真誠又柔和的說道:“或者我換個詞,希望你聽完我說的話,以後看我不會這麼泛堵。” 喬治笙面色淡漠,别開視線往前走,她心下一沉,他卻說:“上車。”第9章
主動談判 喬治笙彎腰坐進豪車後座,宋喜也跟上去,保镖關了車門之後,有眼色的走遠一些。 車上隻有他們兩個人,喬治笙默不作聲,隻擡手看了眼左腕處的手表,宋喜馬上看懂,開口說道:“我知道因為我爸選擇了一種不太友善的方式,所以你對我們有偏見。” 喬治笙側頭看了她一眼,眼神中透露着對她話中内容的質疑。 宋喜被他看得頭皮發麻,卻要強裝鎮定,徑自往下說:“我說這話并不是想辯解什麼,事實上我能理解你,包括你對我的态度,我都全盤接受。” 她一邊說一邊偷着打量喬治笙的臉色,但他臉上看不出喜怒,她隻能摸着石頭過河,試探性的說道:“我今天來找你,就是想告訴你,雖然我爸強行把我托付給你,但我不想當你的包袱,我們之間并不需要劍拔弩張,如果你有需要,我可以成為你的合作夥伴,如果你願意,我們甚至可以成為朋友。” 喬治笙眼底有一閃而逝的意外,不得不說,她的這番話,确實出乎他的意料。 沉默數秒,削薄的唇瓣開啟,他聲音淡漠中夾雜着絲絲慵懶,還帶着不易察覺的輕諷,出聲問:“你拿什麼跟我談合作?” 在他開口之前,宋喜一直在緊張,不怕他問,就怕他不問。 聞言,她挺直背脊回道:“人脈,我爸當官二十年,全夜城大大小小,隻要你叫得出名号的官員,我都能想辦法幫你聯系上,而且我一定可以幫你說上話。” 喬治笙唇角勾起赤裸裸的嘲諷弧度,善意的提醒,“宋小姐,你爸已經落馬了。” 宋喜放在靠車門邊的右手,悄無聲息的緊握成拳,臉上卻是不動聲色,甚至是微微笑着,她出聲回道:“我知道,人走茶涼。但我更明白,他們以前看重我,也并不因為我本身,而是因為我爸是副市,所以我爸一出事兒,他們躲得比誰都快。這是個看勢不看人的時代,隻要我背後的勢力足夠強,他們依舊會對我笑臉相迎,依舊會認我當半個親女兒,所以隻要讓他們覺得我跟你的關系足夠近,再由我幫你牽線,你的麻煩會省下很多。“ 說完,她又補了一句:“當然,這是互惠互利的,我同樣需要你的庇護。” 該說的都已經說了,宋喜有種被掏空的精疲力盡感,可當着喬治笙的面兒,她又不得不做出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 “三分鐘到了。” 喬治笙開口,卻是說了這麼一句話。 宋喜不曉得他是什麼意思,是聽進去還是沒聽進,但他的言外之意她聽懂了,三分鐘到了,讓她下車。 不敢也不想再死皮賴臉,宋喜微垂着視線,打開車門,胯下一條腿。 等她整個人都出了車子,正準備關門的時候,坐在車中,側臉俊美的喬治笙說:“明天來公司一趟,去财務部拿錢。” 宋喜美眸一瞪,意外又傻傻的盯着他看。 喬治笙側頭對上她的視線,淡定的說:“答應給你們醫院的一千萬,我說到做到,記住你今天說的話,有需要我會找你。” 宋喜慢半拍點了下頭,保镖從身後過來,主動關上車門,她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車子漸行漸遠,最終消失不見。 此時天已經完全黑掉,街道旁的路燈将她的影子拉得老長,她好半晌才回過神來,暗道喬治笙怎麼猜到她是為錢而來。不過看他剛才的反應,這是答應跟她合作了? 隔天一早,海威的職員才剛上班打卡,宋喜就到财務部報道,一提喬治笙讓她來的,部長親自劃了一千萬給她。 手裡拿着支票,一路走出去,面對無數陌生人意味深長的目光,她隻覺得這張紙無比的沉重,這是她用尊嚴換回來的。 可就是這張輕飄飄的紙,它能讓院長喜笑顔開的答應,可以免費為冬冬做場手術,最現實的不過有錢能使鬼推磨。 面對孩子天真的提問:“姐姐,我做完手術就能好起來了嗎?” 宋喜微笑着,肯定的回道:“對,你一定會好起來。” 這一刻,仿佛那些曾經受過的屈辱也不算什麼。 她為小患者做了手術,手術曆時五個半小時,但結果特别成功,冬冬在icu監控四十八小時後轉入普通病房,從此以後他不用再害怕閉上眼睛後會看不見明早播出的最新一集動畫片。 院長突然的示好,冬冬的手術,醫院不知吹了哪股邪風,都說是副院長前陣子帶宋喜去赴了陳豪的局,說她肯定陪陳豪睡了,陳豪給了院裡什麼好處,不然天上還有掉餡兒餅的好事兒?第10章
每月末的例行公事 這天宋喜剛下手術台往休息室走,半路就見韓春萌在數落幾個小護士,小護士們清一色的臊眉耷眼,尤其是看見她走過來,眼底更是明顯的緊張慌亂。 宋喜走過去,出聲問:“怎麼了?” 韓春萌瞪了她們一眼,随即拉着宋喜往前走,宋喜道:“你又跟她們吵什麼?” 韓春萌拉着臉說:“幾個長舌婦,天天在背後扯老婆舌,她們說你跟陳豪,正好讓我怼上了。” 宋喜表情淡定,不以為意的道:“她們愛說什麼說什呗,你搭理她們,還把自己惹一肚子氣。” 韓春萌瞪眼問道:“滿醫院的人都在背後說你跟陳豪,你不生氣啊?” 宋喜心想,陳豪嘛,估計上次經喬治笙那麼一吓,以後都不敢再出現在醫院了,倒也清淨。 正想着,兜裡的手機響起,宋喜拿出來一看,是個陌生沒存名字的号碼,不過後面幾位數字都是一模一樣的,一看就知道号碼的主人也不普通。 滑開接通鍵,她出聲道:“喂,你好。” “我在樓下。” 宋喜先是一愣,随即聽出是喬治笙的動靜,她本能的停下腳步,拿着手機往一旁走了幾步。 壓低聲音,她問:“有什麼事兒嗎?” 喬治笙道:“今天是月底。” 宋喜恍然大悟。 每個月的最後一天,她都要陪喬治笙回他爸媽家裡,這是他們家的規矩,最近幾天院裡面特别忙,她都把日子給忘了。 “啊,好,稍等一下,我換衣服馬上下樓。” 喬治笙那頭直接挂了。 韓春萌見她打完電話,走過來問:“誰啊?” 宋喜回道:“一個朋友。” 說罷,她又道:“我晚上不跟你吃飯了,先走一步。” 韓春萌問:“是叔叔的朋友?” 宋喜不與她視線相對,随意‘嗯’了一聲。 不是她故意要撒謊,實則是跟喬治笙有言在先,兩人是隐婚,絕對不能向外人透露,即便是被人發現兩人在一起,也隻能承認是朋友關系,這算是他肯幫她的一個條件吧。 宋喜換了衣服匆匆下樓,因為知道喬治笙不喜歡等人,下樓後眺目一望,街對面停着一輛黑色的賓利添越,她小跑過去,因為方便,所以直接拉開車門坐進後座。 車門才剛關上,宋喜正遲疑着要不要跟他打聲招呼,坐在身前的喬治笙已然冷漠的開口:“你拿我當司機嗎?” 宋喜表情一滞,慢半拍回道:“不好意思。” 說罷,她推開車門作勢下去。 喬治笙卻忽然發動車子,吓得宋喜趕緊身體往後靠,關上車門。 車子已經往前開出幾十米,宋喜仍舊心驚肉跳,瞪着他的後腦勺,她暗道他開車之前就不能多一句提醒嗎?一口惡氣湧上來,宋喜臉都憋紅了。 可車内靜谧無比,她到底是什麼都沒敢說,自己沉寂了數秒,怒氣也倒逐漸降了下來。 上次好不容易才跟他談妥,倆人盡量不劍拔弩張,淡定,淡定,就當他是個沒素質的司機好了。 不是第一次上他的車,卻每一次都無一例外的通程無言,兩人都跟啞巴似的,開車的開車,想事兒的想事兒,一路沉默,直到車子駛入夜城現在唯一可以私人居住的四合院區域。 喬治笙把車停在大門口,宋喜解開安全帶下車,他繞到車尾,打開後備箱,裡面很多盒盒袋袋的補品,宋喜上前拎了幾個在手裡,多少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道:“最近醫院太忙,忘了時間,也忘了買禮物。” 喬治笙看都不看她一眼,依舊冷淡的說:“本來就是走個過場,就别再浪費道具錢了。” 說完,他長腿邁開,走在前頭。 宋喜碰了一鼻子灰,暗說她就不應該解釋,反正他爸媽也不待見她,更不在乎她提了什麼東西過來。 跟着喬治笙進了院子,每往裡走一步,宋喜都是壓力山大,回憶着前兩次來的經曆,真是尴尬到做噩夢都能吓醒,如果有選擇的話,她真的不想過來。 往前走了二三十米,宋喜跟喬治笙來到主屋門口,門沒關嚴,喬治笙直接伸手拉開,宋喜站在他身旁,一邊換鞋,一邊不情願的擠出笑臉,正等着他喊一聲‘媽’之後,她好跟着陪笑。 許是聽到這邊有動靜,客廳裡拐出一個中年美婦人,她面孔跟喬治笙有四五分的相像,尤其是一雙狐狸眼,笑起來的時候顧盼生姿,快五十的人也能美到讓人移不開視線。 宋喜僵硬的咧着唇角,慢半拍才反應過來,笑?任麗娜怎麼會對着她笑呢?第11章
一山來了二虎 果不其然,任麗娜是笑着走出來的,可是一看到門口處的宋喜,當即就把臉一沉,那變臉的速度,快到宋喜不知道該不該收回自己臉上的笑容。 喬治笙叫了聲:“媽。” 宋喜也硬着頭皮,颔首叫道:“阿姨。” 她的确跟喬治笙領了證,但是任麗娜也當着她的面說過,不承認,所以就算再怎麼樣,宋喜也不會喊她媽的。 兩人剛把東西放在門口,正準備往裡進,忽然另一個女聲傳來,“任阿姨,我剛做好糖醋魚,您先嘗嘗味道。” 不僅宋喜,喬治笙眼中也有一閃而逝的詫色。 隻見一個系着圍裙的女人從廚房閃身出來,雙手還端着一盤糖醋鯉魚。 一出門,看到走廊不僅是任麗娜一個人,還有喬治笙和宋喜,女人也是表情一頓,尤其是跟宋喜四目相對時。 任麗娜見狀,眼球略微幾個來回,馬上開口笑說:“治笙帶朋友回來,也沒提前打聲招呼。” 說完,她又對喬治笙說:“我讓嘉伊過來吃飯,嘉伊買了好些你愛吃的東西,還要親自下廚做飯,我都不好意思了。” 姜嘉伊朝着喬治笙勾起唇角,笑着道:“你回來的剛好,糖醋魚,你最喜歡吃的,過來嘗嘗味道。” 喬治笙俊美的面孔上表情淡然,說:“我喜歡吃保姆做的。” 任麗娜趕緊道:“嘉伊親自下廚,你是有口福了,還挑三揀四的。” 姜嘉伊面上笑容不減,如常說道:“治笙從小就挑嘴,不過我這道糖醋魚,可是你家保姆都誇贊了的。” 任麗娜彎着眼睛,滿是慈祥和藹的說道:“嘉伊心靈手巧,誰家娶了你當兒媳婦,真是有福了。” 一家子其樂融融的場面,宋喜就像個八竿子打不着的旁觀者一樣,即便此時此刻她跟喬治笙是并排站着的,可是她體會特别明顯,那是被排擠的感覺。 她站在原地不動如鐘,許是任麗娜也沒辦法将她視作空氣,所以假裝跟她不熟的樣子,象征性的說了句:“治笙,給嘉伊介紹一下你朋友。” 像是生怕喬治笙多說什麼,所以有意無意的把朋友二字說的比較重。 喬治笙還不等開口,站在宋喜面前,一副喬家兒媳婦派頭的姜嘉伊就開了口,她臉上帶着微笑,開口道:“宋喜,好久不見了,伯父最近還好嗎?” 宋喜覺的,這可真是冤家路窄,她竟然會在喬家碰見姜嘉伊。 說起她跟姜嘉伊,兩人都是官二代,國内官家子弟的圈子就這麼大,每年内部舉辦什麼聚會活動,但凡長輩有頭有臉的,子女都會出來晃蕩一圈,當然有人是主動的,像她這種不想去,硬是被宋元青給說去的也有。 宋元青不想讓她成天泡在醫院裡面,本想讓她多結交幾個朋友,可結果朋友沒交多少,冤家倒是結了一個。 當時在一場拍賣會上,有一套顧景舟的大梅花壺,宋喜想拍了回家送宋元青,誰料姜嘉伊跟她杠上了,兩人各自舉牌不下五次,最後不知為何,姜嘉伊忽然就不競了,這事兒不了了之,隔了很久之後才有人告訴宋喜,說是有人跟姜嘉伊說,宋元青的官比她爸的大,宋喜她也得罪不起,所以姜嘉伊一直覺得宋喜是故意壓她一頭,這個仇,也就這麼結下了。 可憐宋喜還天真的以為,拍賣嘛,誰出的錢多誰就得呗,又不是她按住了姜嘉伊的手。 前年姜嘉伊的父親升了海城副市,可算是跟宋元青平級了,所以近兩年的拍賣會,隻要是宋喜舉牌的,姜嘉伊必搶,有時候搞得宋喜也很尴尬,事實上兩人都沒怎麼說過話。 此時此刻,狹路相逢,姜嘉伊一開口就是笑裡藏刀的話,宋喜強壓下被挑釁的不爽,淡笑着回道:“挺好的。” 姜嘉伊豈能放過這麼好的落井下石機會,直接毫不掩飾的問道:“我看新聞才知道伯父前幾個月出事了,那你怎麼辦啊?” 任麗娜看了眼宋喜,目光意味深長;喬治笙不言語,像是也在靜候宋喜要怎麼回應。 隻見宋喜面不改色,理所當然的口吻回道:“我爸隻是配合調查,現在最後結果還沒下來,你怎麼一副比我還着急的樣子?” 她這話明着隻是在嗆姜嘉伊,實則也是說給喬治笙和任麗娜聽的。 宋元青一日沒有審判,他就一日還有翻身的機會。 果然姜嘉伊被宋喜噎了一下,又不敢明目張膽的說一些難聽話,隻好笑着回道:“沒事最好,我也是挺擔心你的。” 宋喜但笑不語。第12章
不是冤家不碰頭 “進去吧,都站這兒幹嘛?” 喬治笙終于開了金口,他話音落下,任麗娜第一個回神,她隻招呼姜嘉伊,熱情的帶她往裡走。 喬治笙不着痕迹的瞥了眼宋喜,但見她面色無異,仿佛早已經習慣,心靜如水。 這邊的房子特别大,穿過客廳就是飯廳,姜嘉伊把糖醋魚放在桌上,桌上還有其他的菜,任麗娜笑着對喬治笙說:“你看看,都是嘉伊做的,也都是你喜歡吃的。” 喬治笙不搭茬,隻問:“爸呢?” 任麗娜回道:“你爸在裡屋休息,你去跟他打聲招呼吧,他今天不怎麼舒服,不出來吃飯了。” 喬治笙一走,飯廳裡瞬間隻剩下三個女人,有對比才有高低,此刻宋喜才覺得,原來喬治笙也沒有那麼讨厭,最起碼他在的時候,她還沒這麼尴尬,此時她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任麗娜是看都不看她一眼的,喬家人都知道喬治笙為什麼娶她,所以任麗娜對她是一點兒好印象都沒有。 宋喜正想要不借故去洗手間躲躲,話還沒出口,一旁的姜嘉伊已經對着她道:“宋喜,跟我來廚房一起做飯吧?” 宋喜回視她,表情淡淡,剛要拒絕,任麗娜又開了口,“洗了手再進去。” 宋喜臨到嘴邊的拒絕隻能改成,“好。” 洗了手,邁步走進四五十平大的廚房,放眼望去,宋喜隻認識個電飯鍋和微波爐,其他的東西認識她,她不認識它們。 偏偏系着圍裙的姜嘉伊跟個事兒媽一樣,開口就吩咐她:“宋喜,改刀你會吧?你幫我打個下手。” 宋喜剛開始都沒明白改刀是什麼意思,直到看見原本在切東西的保姆停下來看向她。 頂着幾雙心思各異的眼睛,宋喜走到砧闆前,低頭一看,砧闆上是一些肥碩的生雞翅,旁邊的盤子裡也有一些。 姜嘉伊說:“你把雞翅切花刀,我來做可樂雞翅,治笙從小就喜歡吃可樂雞翅。” 她這句話的重點在于喬治笙,還有從小,但宋喜在意的重點是,花刀又是什麼? 見宋喜遲遲不動,姜嘉伊湊過來,表情誇張的說:“怎麼了?你不會不知道怎麼改刀吧?” 宋喜一言不發,站在身後觀看的任麗娜眼中嫌棄更甚。 姜嘉伊當着任麗娜的面秀了一把刀工,臨了還不忘對宋喜說:“看來真是伯父把你給慣壞了,現在伯父不在,你一個人真讓人心疼。” 她邊說邊歎氣,宋喜卻咽不下這口氣,學着她的口吻,天真的問道:“你家連保姆都沒有嗎?還是你爸想把你當廚子培養?” 此話一出,姜嘉伊被怼的如鲠在喉。 任麗娜出聲替她解圍,“一家一個教育孩子的方式,有人就知道寵,有人在乎孩子全面發展。” 宋喜本就是背對任麗娜,幹脆裝聽不見好了。 姜嘉伊眼底有一閃而逝的得意,随即轉頭對任麗娜笑道:“任阿姨,你們都出去吧,我怕你們在這,宋喜一緊張更是什麼都不會了。” 任麗娜面對姜嘉伊的時候,換了副和藹的表情,滿臉笑意的回道:“好,我們出去了,有什麼需要随時喊我們。” 姜嘉伊目送任麗娜和保姆前後腳走出廚房,待到偌大的地方隻剩下她跟宋喜兩人的時候,她忽然變了副面孔,一邊給雞翅改刀,一邊似笑非笑的說道:“你是治笙什麼朋友?我怎麼覺着你是不請自來的呢?” 宋喜心裡說,我是他老婆! 但這樣的話,畢竟不能說出口,她随手拿起一個不知道裝了什麼的調料盒把玩,雲淡風輕的回道:“你跟他媽關系那麼好,去問她啊。” 姜嘉伊碰了個軟釘子,心底更為光火,本想直接撕破臉,可轉念一想,她笑着說:“我們兩個也真是有陣子沒見了,去年拍的那對耳環你怎麼沒戴?是不是怕太招搖了,對伯父影響不好?” 宋喜面不改色的說:“拍了也不為戴,收藏。” 姜嘉伊眼球咕噜一轉,随即故意壓低聲音,故作神秘的道:“我聽說伯父被調查,是因為有人實名舉報貪污,如果真是這樣的話,家裡所有的貴重物品都要查收的,你的那對耳環,怕是要永久收藏了吧?” 宋喜垂着長長的睫毛看調料盒,姜嘉伊的笑臉就近在咫尺,她沉默數秒,聲音嘲諷的說道:“真是虎落平陽被狗欺啊,你爸才剛升,你就這麼招搖,忘了當初你們全家在我們面前點頭哈腰的時候了?”第13章
自作多情 姜嘉伊沒想到宋喜會突然冒出這麼一句,原本是她想站在高處踩人,如今被别人踩了軟肋,她頓時翻臉,瞪着宋喜說:“你罵誰是狗?你現在就是一隻喪家犬!還做夢你爸能從裡面出來?我告訴你,不可能了!” 每個人都有軟肋,宋喜的軟肋就是宋元青,她知道宋元青平安無事的幾率基本為零,但她受不得别人把她的自欺欺人給戳穿。 早就忍了姜嘉伊半天,這會兒宋喜本能的抄起手邊東西,直指姜嘉伊的臉,姜嘉伊吓得瞪大眼睛,瞳孔驟然縮小,宋喜後知後覺,慢半拍才發現她手裡面握着一把水果刀。 拿就拿了,宋喜指着面色煞白的姜嘉伊,一字一句的說道:“閉上你的嘴巴,你應該知道我是幹嘛的,我不介意給你整整容,大不了我去陪我爸。” 姜嘉伊是真的不敢動,從小到大,何時被人拿刀指着過? 一動不敢動,她吓得眼淚都快下來了,正想出聲說什麼,忽然視線一掃,看到一抹身影出現在廚房門口,她馬上朝着背對門口的宋喜道:“我跟治笙就是從小玩到大的好朋友而已,你别這麼激動,有話好好說。” 宋喜一聽這話,當即反應過來,回頭往門口看。 門口處的喬治笙一身黑色,襯着一張俊美的面孔仿佛不食人間煙火,明明已經與她四目相對,但表情卻絲毫不見波瀾,他面不改色的往裡走,宋喜慢慢收回刀子。 姜嘉伊趕緊繞過宋喜跑到喬治笙身邊,伸手拉着他的胳膊,一臉害怕的問道:“宋喜是你什麼人啊?” 喬治笙站在宋喜面前兩米遠的位置,不答姜嘉伊的話,隻是冷着臉對她問:“什麼事兒非得動刀子?” 宋喜還不待回答,姜嘉伊就搶先說:“她不高興我在,但我也是任阿姨叫來的,如果我知道今天她要來,那我一定不會來的。” 喬治笙眼睛仍舊看着宋喜,冷冰冰的說道:“這兒是我家,誰能來誰不能來,不是個外人說了算的。” 聞言,姜嘉伊眼底瞬間劃過一抹喜色,也偷偷地給了宋喜一記挑釁和嘲諷的目光。 宋喜全程表情淡淡,不以為意,隻随手把水果刀往桌上一放,說:“治笙,你給姜小姐點兒面子,好歹她也是阿姨的客人,我是無所謂,多個人吃飯也熱鬧些。” 她完全将喬治笙口中的‘外人’當做是姜嘉伊,姜嘉伊簡直不可置信,眼睛瞪得老大,氣得一時間啞口無言。 喬治笙面色依舊,但心底卻難免輕笑了一下,他以為這話會讓宋喜下不來台,沒想到…… 幾個人都堆在廚房,任麗娜不放心過來看看,她一到,勢必不能再吵了,三人都裝作什麼也沒發生過的樣子。 宋喜做戲做全套,幹脆來了句:“治笙,我們出去吧,反正我也不會做飯,在這邊還礙手礙腳的,讓姜小姐大展身手吧。” 說着,她主動走到喬治笙身旁,沒想到喬治笙也夠配合,直接跟她一道出去了,氣得姜嘉伊牙根直癢癢,真拿她當廚子保姆了? 客廳,喬治笙坐在長沙發中間喝茶,面前電視中正在播放新聞,宋喜坐在他左手邊的單人沙發上,茶幾上又是水果又是零食,都是女孩子喜歡吃的東西,但她一口都沒動,因為她知道,這些都不是給她準備的。 任麗娜跟保姆都在廚房,客廳就他們兩個,喬治笙目視前方,看都不看宋喜一眼,卻忽然出聲說:“你那些個職業病在哪兒犯我都管不着,别在這兒動刀動槍的,除非你真想進去陪你爸。” 原來他在外面都聽見了,宋喜聞言,沉聲說:“有人就是嘴欠。” 喬治笙道:“她嘴欠你可以抽她,我從來沒說不讓你還手。” 他的語氣并不溫柔,甚至可以說是冷漠,但宋喜卻忽然間被戳到了心底柔軟的地方,像是長久的孤立無援,忽然就有人站在了她身邊。 幾乎是強忍着湧上眼眶的灼熱,她微垂着視線,壓低聲音回道:“謝謝。” 謝謝他肯定她,第一次。 喬治笙慢慢轉頭,一雙漂亮的狐狸眼瞥向她,看了幾秒之後,薄唇開啟,帶着輕嘲的口吻說:“你是不是想太多?我讓你還手,沒讓你動刀,弄一地血你來擦嗎?還是你想弄條人命拖我陪你一起下水?” 看着宋喜一時間來不及調整的表情,僵硬在感動和尴尬之間,喬治笙又悠悠的哼了一句:“你這種人,就是自己死,也得拉個墊背的。” 三秒之前,宋喜還在感慨喬治笙的轉變,他竟然肯站在她這邊。現如今,她終于明白了一個道理,江山易改本性難移,這話不是白說的。第14章
緊急電話 姜嘉伊和保姆做了一大桌的菜,酸甜口的居多,宋喜來過幾次喬家,知道喬治笙口味偏酸甜。 飯桌上姜嘉伊總是提起小時候,生怕宋喜不知道她跟喬治笙是青梅竹馬,怎知宋喜完全不往心裡去,就喬治笙這種人,誰愛看上誰看,反正她是連多看一眼都覺得泛堵。 宋喜就着白飯,隻吃面前的一盤幹煸四季豆,姜嘉伊微笑着說:“宋喜,吃菜啊,就像在自己家一樣,别不好意思。” 宋喜面色坦然的回道:“其他菜不合我口味。” 姜嘉伊沒料到她說的這麼直白,稍微一頓之後,繼而說道:“治笙從小就喜歡吃酸甜口的東西,看來你們吃不到一起去。” 宋喜說:“能聊得到一起就行,不用吃什麼也跟着附和吧?” 姜嘉伊一直是笑臉,宋喜沒有笑模樣,倒顯得她好像句句在怼姜嘉伊。 任麗娜把話接過去,微笑着對姜嘉伊說:“你是蕙質蘭心,做的菜治笙也喜歡吃,他平時挑嘴的很。” 姜嘉伊拿了公筷給喬治笙夾了塊兒糖醋排骨,喬治笙沒說什麼,但宋喜發現了,直到一頓飯吃完,那塊兒排骨還原封不動的擺在盤裡。 這麼一看,姜嘉伊也是個熱臉貼冷屁股的貨,宋喜就不明白了,喬治笙這種人,脾氣怪得要命,嘴巴也跟淬了毒似的,就一張臭皮囊就把人給糊弄了? 原本任麗娜想給姜嘉伊和喬治笙創造機會,但一看飯後幾人都坐在沙發上,宋喜坐喬治笙左邊,姜嘉伊坐他右邊,别人不知道怎麼回事兒,她心知肚明,未免夜長夢多,她也就沒多留,才八點不到,就催着時間不早了。 “治笙,你送嘉伊回去。” 姜嘉伊沒有異議,起身拿包,微笑着跟任麗娜告别。 宋喜一直走到門口才說了句:“阿姨再見。” 任麗娜隻略略點頭算是回應,姜嘉伊也看得出來,任麗娜對她并不滿意。 兩女一男一起走出四合院,門口停着喬治笙的車,本來宋喜不想跟着摻和,偏偏姜嘉伊非要多此一舉,對她說:“宋喜,你自己回去小心點。” 嘿?宋喜這人就這樣,她可以自己不争,但最煩别人搶,所以她二話不說繞到副駕,拉開車門回道:“誰說我自己回去?” 說罷,還不待眼睛微瞪的姜嘉伊回應,她已經擡腿上了車。 喬治笙更是不理會,徑自拉開駕駛席車門。 姜嘉伊看着兩人占據了前排座位,心底暗自惱恨,可還是上了後座。 上車之後,姜嘉伊率先開口:“治笙,先送宋喜吧。”說着,她又看向宋喜,“你現在住哪裡?以前政府的房子,應該住不了了吧?” 宋喜怎麼就這麼煩姜嘉伊這種人,像是不說話就會被當啞巴。 車上就他們三個人,宋喜知道喬治笙對姜嘉伊也沒什麼照拂的心,所以當即沉聲回道:“你調到戶籍科上班了?” 姜嘉伊是緩了兩秒才明白宋喜的意思,想發飙又礙着喬治笙在,所以佯裝委屈的說:“我不過随口一問,沒别的意思。” 宋喜側頭看向窗外,幹脆不理她的自導自演。 一時間,車内靜谧無比,喬治笙發動車子往前開,等拐到寬敞的地方才問:“你去哪兒?” 姜嘉伊後知後覺,發現喬治笙在問她,本能的回了句:“我不着急,你先送她吧。” 喬治笙眼底閃過一抹不耐,終是沉聲說道:“我不是司機。” 這回姜嘉伊就尴尬了,正愁不知道怎麼接下句的時候,車内手機聲響起,現在大家都用水果機,千篇一律的動靜,就連喬治笙都是本能的摸了下口袋。 結果是宋喜的手機響。 韓春萌打來的電話,宋喜接通,裡面火急火燎的說:“小喜,你趕緊來醫院一趟,東旭受傷住院了!” 宋喜當即表情一變,緊張的問:“他怎麼了?哪家醫院?” 韓春萌說:“就在咱們醫院,住院部1306号房,趕緊來了再說。” “好,我馬上過去。” 挂斷電話,宋喜一邊解安全帶一邊說:“麻煩靠邊停一下。” 喬治笙也聽出她有急事兒,緩緩将車子停靠在路邊,她說了聲謝謝後,利落的下車關門,頭都沒回就去另一邊打車。 一路風風火火的趕到住院部,推開房門往裡進,高級病房都是帶着小走廊的,因此宋喜還沒等看見人,就聽到一個男聲焦躁的說道:“我不住院,屁大點事兒住什麼院?局裡一堆事兒還沒忙完呢。”第15章
喬治笙,小舅舅? 說話間宋喜拐過小走廊,側頭往左一看,病房中一共五個人,一名醫生和一名護士,韓春萌還有一個中年女人,四個人圍繞在病床邊,衆星捧月,床上躺靠着一位爺,一張原本帥氣的臉,也不知怎麼搞的,五顔六色上了彩,左腿更是連石膏都打了。 聽到動靜,五人清一色的朝宋喜看來,男醫生跟她打招呼,“宋醫生,你怎麼來了?” 宋喜邁步上前,先對韓春萌身邊的女人打了聲招呼,叫了聲‘阿姨’,然後對男醫生說:“患者是我朋友,他怎麼回事兒?” 男醫生說:“被車撞到,左腿有骨裂現象,表面上的傷大多是毆打所緻,好在并不嚴重。” 宋喜一看顧東旭還有力氣叫嚣,底氣十足,就知道沒傷到根本,下巴微擡,她看着他問:“你怎麼搞的?還有人敢光天化日之下毆打警察?” 韓春萌從旁小聲說道:“天黑打的。” 顧東旭斜眼剜了一下,随即沉聲回道:“一幫小兔崽子,要不是傷了腿站不起來,我打不死他們!” 他媽氣得直跺腳,咬牙切齒的說:“還叫狠呢!人家都敢開車撞你,要不是恰好被巡邏車發現,小命都沒了你。” 說着,眼淚浮上眼眶,當場哭了。 宋喜跟韓春萌趕緊哄,顧東旭也蹙着眉頭,不耐煩的說:“這不沒死嘛,哭什麼?” “我就你這麼一個兒子,我看你是想讓我死你前頭,當什麼不好,偏偏當警察,家裡是缺你吃還是缺你喝了?” 顧東旭家裡經商的,不缺錢,他又是獨子,父母寵得不得了,他自己也是少爺脾氣,可偏偏一腔熱血當了警察,誓死要為人民做貢獻,等閑别有個磕着碰着,不然家裡一準亂套,這回竟然被人開車撞,也難怪她媽又要一哭二鬧三上吊。 值夜的醫生站在一旁尴尬,沒待一會兒,就對宋喜說:“宋醫生,既然是你朋友,那你勸一勸,患者目前的狀況,我是建議住院觀察一陣的。” 宋喜點頭,“好,麻煩你陳醫生。” “不客氣,那我先出去了,有事兒叫我。” 醫生帶着護士離開,韓春萌也扶着顧東旭他媽坐到沙發上,女人擦着眼淚念叨:“這就是有人蓄意尋仇報複,今天敢開車撞你,明天指不定又用什麼下三濫的招數,必須得找人查清楚,我已經給你小舅舅打電話了,他馬上就來。” 聞言,顧東旭登時臉色一變,急赤白臉的說:“你給他打電話幹什麼?” 他媽說:“難道報警找警察啊?你就是警察,怎麼樣了?還不是折了一條腿在這兒躺着遭罪!” 顧東旭臉色特别難看,他氣急了會有說不出話的毛病,宋喜趕緊一閃身擋在他身前,遮住母子二人正面交鋒的視線,她拍着他的肩膀道:“急什麼?有話好好說。” 顧東旭臉都紅了,宋喜正納悶,顧東旭的小舅舅到底是什麼人,按理說都是一家人,怎麼會氣得他恨不能下床用瘸腿踹他媽一腳。 正想着,房門被人敲響,緊接着推門聲和腳步聲傳來,宋喜好奇的扭頭去看,卻怎麼都沒想到…… 她美眸一瞪,定睛看着出現在走廊拐角的人,怎麼,會是喬治笙?! 宋喜覺的喬治笙一定是走錯房間了。 可顧東旭他媽很快從沙發上起身,迎上前去,嘴裡念叨着:“治笙,你來了。” 喬治笙則出聲叫道:“姐。” 姐?! 宋喜站在病床邊上,心中萬馬奔騰,卻要努力維持着面不改色。 說話間喬治笙已經朝她走來,不對,是朝着病床上的顧東旭走來,并且目不斜視,像是完全沒有看見她一樣。 顧東旭稍微欠身,叫了聲:“小舅。” “怎麼搞的?”喬治笙問。 顧東旭表情讪讪,随口回道:“沒事兒,不小心……” 他話還沒說完,他媽就忍不住出聲打斷,“一定是他查案又得罪了誰,人家找人開車把他的腿都給撞瘸了,還打得渾身上下都是傷,治笙,你可一定得幫忙把幕後黑手給揪出來,什麼人啊,太缺德了。” 喬治笙還沒等應聲,顧東旭已是不耐煩的眉頭輕蹙,低沉着聲音說:“媽,你當我小舅是警察嗎?” “你是警察,你有你小舅說話好使?看看你這張臉,萬一破了相可怎麼找老婆?” 女人邊說邊哭,顧東旭心煩意亂,随口說了句:“有的是人想嫁給我,這不現成的嘛。” 他下巴往旁邊一撇,正好是宋喜站的位置。第16章
好懸差了輩兒 宋喜跟顧東旭是多年的好哥們兒,兩人私底下也什麼玩笑都能開,宋喜本不以為意,但這會兒當着喬治笙的面,她吓得差點兒跳起來。 飯可以亂吃,但話可不能亂說,顧東旭叫喬治笙小舅,那她豈不是他舅媽? 有了陳豪的前車之鑒,宋喜幾乎是下意識的偷瞥了喬治笙一眼,但見他目不斜視,臉上也看不出喜怒,可她還是趕緊出聲打岔,“你别跟阿姨犟嘴,阿姨說什麼你就聽着。” 顧東旭面色不善,倒也沒反駁宋喜。 喬治笙這會兒才側頭看向宋喜,像是剛剛發現她在這裡一樣,面色如常,慢條斯理的問道:“這位是?” 顧東旭他媽說:“哦,這是東旭的朋友,也是這兒的醫生,叫宋喜。” 說完,她又對宋喜說:“這是我弟弟,東旭的小舅。” 宋喜硬着頭皮朝喬治笙颔首微笑,“你好。” 喬治笙微微點頭,“你好。” 兩人裝作不認識的樣子,分明半小時前還坐在同一輛車裡。 宋喜腦子飛快的旋轉着,到底怎麼回事兒?喬治笙怎麼會是顧東旭的小舅?哪兒跟哪兒啊,她跟顧東旭認識七八年了,也從來沒聽說他跟喬家有半毛錢關系啊。 她眼觀鼻,鼻觀口,口關心的想事情,喬治笙的目光已經重新落回到顧東旭臉上,薄唇開啟,他出聲問:“你最近在查誰?” 顧東旭臉上姹紫嫣紅,都快沒有好地方了,分明是挺好笑的,可他卻繃着臉回道:“不好意思,局裡規定要對外保密,不能說。” 此話一出,他媽氣得直跺腳,連連道:“你這個孩子,怎麼跟你小舅說話的?你小舅是外人嗎?你看你都被打成什麼樣子了?還跟我這兒保密保密的!” 顧東旭很犟,頂風上,“本來就是内部機密,你是我媽,我也不能跟你說。” “哎呀你真是翅膀長硬了你……”她作勢上前打他,宋喜離得近,趕忙攔住,“阿姨,阿姨,您看他渾身都是傷,可不能再打了。” 其實女人也就是做做樣子,宋喜稍微一攔就發現,對方根本沒用力。 此時喬治笙說:“沒關系,他們有他們的規矩。” 女人打量喬治笙的臉色,一邊對他賠笑,一邊又去嗔怒顧東旭不懂事兒。 “治笙,我們出去說話。” 女人将喬治笙帶出去,很快病房中隻剩下顧東旭,宋喜和韓春萌三人。 韓春萌一個健步飛到顧東旭身旁,瞪大眼睛問道:“我去,剛才那人是你小舅?你什麼時候有個這麼帥的小舅,竟然不告訴我,你太不夠意思了!” 顧東旭一臉嫌棄的說:“喬治笙,你敢對他有想法?” “喬治笙……喬治笙?!” 韓春萌念叨着這個朗朗上口的名字,怪不得覺得這麼熟悉,她眼睛瞪大,瞳孔縮小,“剛才那個,你小舅,他是喬治笙?” 顧東旭不願意承認,所以遲遲不肯回應。 一旁的宋喜也覺得簡直匪夷所思。 不怪韓春萌認不出喬治笙本人,畢竟喬治笙這三個字,隻存在于衆人的口中,卻鮮少有人見過他本人。 從喬治笙他爸喬頂祥開始立下的規矩,除非己願,絕對不允許任何媒體以任何形式偷拍和公布他們的照片,據傳早年有人偷拍喬頂祥被發現,别說照片了,這輩子都不可能再有按快門的手指頭。 所以哪個不怕死的敢去偷拍喬家人? 宋喜一肚子的疑問,總算憋到喬治笙出去,她問顧東旭,“你媽姓喬?” 跟顧東旭認識這麼多年,也見過他媽媽幾面,但完全不知道他媽姓何名何。 顧東旭扯了扯受傷的嘴角,明顯悻悻的說道:“嗯,她姓喬,喬舒欣,喬頂祥的大女兒。” 宋喜美眸微瞪,露出吃驚的表情。 韓春萌則納悶的說:“啊?不會吧?我聽說喬頂祥的老婆很年輕,還不到五十歲,阿姨今年都……”往後的話,韓春萌癟癟嘴,沒往下說。 宋喜見顧東旭眼底閃過一抹輕嘲和不屑,她替他說道:“喬頂祥有過三段婚姻,他現任老婆叫任麗娜,是喬治笙的親生母親。” 韓春萌緩了緩神,随即又看向顧東旭,嘴裡嘀咕,“那阿姨是?” 顧東旭跟她們關系很鐵,如今暴露了,他也索性不遮掩,直言回道:“我媽是喬頂祥跟第一任妻子的女兒。” 韓春萌瞪圓了眼睛,倒吸一口涼氣,“那你豈不是喬頂祥的親外孫?” 顧東旭顯然不樂于沾親帶故,他說:“喬頂祥跟我外婆離婚快五十年,那時候我媽才幾歲,早就不是一家人了好麼?”第17章
舅甥犯沖 宋喜能感覺到顧東旭的怨氣。畢竟嘛,喬頂祥今年已經七十幾歲了,有過三段婚姻,三個女兒,喬治笙是他唯一的兒子,也是老來得子,夜城誰人不知,早年間的喬頂祥那是夜夜當新郎,現在明面上的兒女就有這麼多,誰曉得私下裡還有沒有? 顧東旭的外婆是喬頂祥的發妻,但卻沒能白頭到老,反而是很年輕的時候就被拿錢打發了。 宋喜見過任麗娜,約莫着任麗娜的年紀比喬舒欣還要小,啧,真的是豪門亂啊。 這會兒韓春萌也費勁兒捋清了這段錯綜複雜的人際關系,她說:“你今年二十五,我看喬治笙也就二十多歲,但你要管他叫小舅。” 顧東旭蹙着眉頭,擺明了不高興。 宋喜‘欸’了一聲:“你幹嘛給喬治笙甩臉子?不單因為不想沾他的光吧?” 顧東旭不拿宋喜當外人,出聲說:“喬家是靠什麼發的家,衆所周知,我真慶幸脫離他們脫離的早,不然怕是連警察都當不了,我不是不想沾他們的光,我是生怕跟他扯上太多的關系,回頭洗不淨的一身腥。” 韓春萌想也不想的問:“喬家還涉黑啊?” 話音落下,宋喜跟顧東旭皆是蹙眉瞪向她,吓得韓春萌脖子一縮,怯怯道:“我随口一說。” 顧東旭皺眉道:“讓喬治笙聽見,你吃不了兜着走!” 韓春萌憋着嘴,過來挽着宋喜的手臂,撒嬌道:“小喜,你看他了,又吓唬我。” 宋喜一臉正色的道:“他不是吓唬你,你忘了半年前有人公開說喬家涉黑,最後怎麼樣了?” 韓春萌記得,是一家房地産公司的老闆,因為生意上沒争過海威,就公開稱喬家涉黑,在夜城一手遮天,後來不到一個月就犯事兒了,在家吸毒被抓,因涉及毒品數量重大,被判了八年。 想到此處,韓春萌臉色一白,趕忙道:“我不說了,我再也不敢亂說了。” 喬舒欣跟喬治笙一起出去的,但回來的時候隻有她一個人,邁步往裡走,看見顧東旭就蹙眉唠叨:“你啊你,分不清個裡外拐,你小舅來看你,你剛才那是什麼态度?” 顧東旭也一臉的不高興,說:“我讓你叫他來了嗎?” “你……” “你明知道我是幹什麼的,我出事兒你叫個商人來幫忙,這不是打我的臉嗎?” 眼看着母子二人又要掐起來,宋喜在中間做了個和事佬,對喬舒欣說:“阿姨,您别理他,他肉疼,心情也不好。” 喬舒欣看着滿臉挂彩的顧東旭,心裡也是心疼,到底是憋住了一口氣。 緩了會兒,她主動對宋喜說:“你勸勸他,讓他住院,拖着條傷腿怎麼出去工作?更何況外面指不定多少人要找他的麻煩,正好避一避。” 宋喜直接應承下來,“好,讓他在這兒先住院觀察幾天。” 顧東旭眉毛一豎,“我答應了嗎?” 宋喜一斜眼,“你那條腿是不是也不想要了?以後坐輪椅辦案嗎?” 聞言,顧東旭明顯的氣焰消散,像是霜打的茄子,立馬老實了。 喬舒欣又氣又心疼的說了句:“也就你說話,他還能聽進去。” 宋喜跟韓春萌在醫院陪到夜裡九點多快十點,顧東旭道:“都回去吧,再晚回家不安全。” 說完,他又補了一句:“胖春,你送小喜回家。” 韓春萌眼睛一瞪,“幹嘛?我不是女孩子?” 顧東旭下意識的咧嘴一笑,結果抻到傷口,他呲着牙,邊笑邊說:“沒事兒,你是套馬杆的女漢子,沒人敢打劫你。” 韓春萌跟宋喜一邊高,但體重是宋喜的一點五倍,整個人圓滾滾,很是可愛,平常宋喜都叫她大萌萌,隻有顧東旭不怕死,敢直呼她胖春。 翻了個三百六十度的大白眼兒,韓春萌說:“我今晚不回家,值夜。” 宋喜道:“沒事兒,我不用人送,打個車就回去了,正好讓大萌萌在這裡看着你,有什麼事兒随時給我打電話,我明早再來看你。” 顧東旭擡眼看向她,“一個人行嗎?” 韓春萌一撇嘴,說:“要不我借給她五十斤肉?” 宋喜邊笑邊跟他們擺手,“我走了。” 韓春萌還是把她送到樓下,宋喜一直面帶笑容,直到韓春萌轉身離開,她臉上的笑容也随之消失,告訴司機,“翠城山。” 每次回那個地方,宋喜總是笑不出來,但今天這樣的感覺尤為強烈,喬治笙竟然是顧東旭的小舅舅,他們是親舅甥,可看顧東旭對他的忌憚,也知道這個人究竟有多危險。 宋元青把她交給喬治笙是逼于無奈,這不亞于與虎謀皮,現在宋喜是騎虎難下,隻盼望宋元青的事兒還能有回旋的餘地,她好早日擺脫這個放在身邊的定時炸彈。第18章
小心眼兒 回到翠城山别墅,宋喜拿出鑰匙開門,房間中一片漆黑,她也習慣了不開燈,用手機照亮,換上拖鞋往裡走。 在經過客廳的時候,身後忽然傳來一個男聲:“你跟顧東旭是什麼關系?” 漆黑的房間,宋喜吓得一個激靈,倒吸一口涼氣,但好在沒有尖叫出聲。轉身看向聲音傳來的方向,借着手機光亮,她看到沙發上坐着一抹人影,是喬治笙。 她頭皮和臉都是麻的,站在原地半晌才回神,記起他先前問了什麼話,她出聲回道:“我們是朋友。” 喬治笙擡手拍下開關,客廳大亮,他一張俊美的面孔上沒有多餘的表情,隻是眼底透露着不加掩飾的狐疑和輕嘲,薄唇開啟,說:“哪種朋友?” 宋喜頂讨厭别人用這樣的目光打量她,她想發脾氣,但是不敢,強忍着不爽,面色平靜的回答:“認識七八年,可以互相開任何玩笑的朋友。” 她知道他還在計較病房裡面,顧東旭開玩笑說可以娶她的那句話。 喬治笙道:“現在你知道我跟他的關系,你打算怎麼辦?” 宋喜說:“你們是什麼關系跟我有關系嗎?“說完,她又加了一句:“你放心,我會做到絕對保密,就算顧東旭我也一樣不會說。” 喬治笙停頓數秒,忽然好奇似的問了句:“你們是高中同學?” 宋喜回道:“不是,他上高中的時候,我已經在讀大學了。” 聞言,喬治笙眼底下意識的閃過一絲迷茫,宋喜好人做到底,解釋道:“我跳讀,十八歲已經大學快畢業了。” 一般人十八歲才剛開始讀大學。喬治笙不得不承認,她還是讓他有些意外的,原以為她在最好的公立醫院上班,全是憑宋元青,沒想到她還自己有兩把刷子。 宋喜也以為喬治笙會再問些什麼,結果他二話沒說,拿起茶幾上的煙,起身往玄關方向走,直到他出了家門,她才後知後覺,他今晚不在家住?那他在這兒等她,隻是為了問一句她跟顧東旭的關系? 在宋元青出事兒以前,宋喜跟喬治笙的生活根本毫無交集,後來被迫同一屋檐下,他們之間的接觸也是少之又少,但從僅有的信息中,宋喜還是不難發現,他這個人領主意識特别強,很不喜歡自己的‘東西’跟其他人扯上關系,即便他們之間的關系,也是基于一場利益交換。 不管怎麼說,喬治笙不在家,宋喜還是多少松了口氣,一個人回到樓上,她洗漱之後躺在床上,很快就睡着了。 要說自打出事兒之後,她的生活中還有什麼因禍得福的事情,那就隻剩下沾枕頭就着這個優點,因為害怕陌生的環境,所以強迫自己不去多看,不去多想。 第二天一早,宋喜去醫院上班,例行公事查完房,她拎着一籃水果去探望顧東旭,結果顧東旭還沒見着,倒是在走廊裡面冤家路窄,碰到了大半個月不見的陳豪。 原本宋喜想裝作視而不見,可偏偏陳豪主動開口叫道:“宋醫生。” 宋喜隻能停下來,看向他。 陳豪穿了件圓領的襯衫,領口低,依稀能看見脖頸處還有一道淺淺的痕迹,那是被喬治笙拿煙灰缸裂口給割的。 兩人面對面,四目相對,宋喜不言語,陳豪雙手插兜,微揚着下巴,輕嗤着道:“幾天不見,怎麼眼睛還長到頭頂上去了?不認識我?” 宋喜深知這人潑皮無賴,已經不想與他多說半句廢話,擡步就走,在兩人擦肩而過的瞬間,陳豪忽然低沉着聲音說了句:“最近還兼職女公關嗎?” 宋喜渾身一僵,幾乎是下意識的停下腳步。 陳豪眼帶戲谑,似是意料之中,慢慢轉身,他看着宋喜的後背說道:“真的是狗仗人勢,現在還學會狗眼看人低了,忘記當初是誰上趕着求我的?“ 宋喜強忍着内心的憤怒,轉身,她眼神冰冷的回視陳豪,嘲諷道:“我看你也是好了傷疤忘了疼。” 陳豪眼中的戲谑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濃濃的嫉恨,盯着宋喜的臉,他咬着牙說:“怪不得對我愛答不理的,感情是攀上喬治笙這顆高枝了!” 宋喜不怕别的,就怕陳豪這張破嘴到處亂說,尤其是顧東旭還在這裡住院,讓他知道的話…… “小喜。” 宋喜正跟陳豪對峙,身後忽然傳來召喚,她扭頭一看,心都涼了半截,可真是怕什麼來什麼,顧東旭提着一條打了石膏的腿,架着拐朝她的方向挪來。第19章
齊聚一堂 許是職業的天生敏感,顧東旭一打眼就知道宋喜跟陳豪不對付,所以他站在宋喜身旁,輕聲問:“怎麼了?” 宋喜心跳如鼓,面上佯裝坦然的回道:“沒怎麼,正要去看你。” 說着,她提起果籃。 顧東旭伸手接過,然後看都不看陳豪一眼,直接對她道:“我正想給你打電話,問你怎麼還不來看我,進去吧,給我削平果皮。” 宋喜也不想戀戰,打算跟顧東旭一起走,可偏偏陳豪貼樹皮一樣,忽然陰陽怪氣的說道:“呦,新男朋友?” 此話一出,宋喜跟顧東旭皆是朝他看來,前者眼帶警告,後者直接目露不善。 陳豪越過宋喜,看着顧東旭說:“兄弟,這腿怎麼了?” 顧東旭面無表情的回道:“關你什麼事兒?” 陳豪當即嗤笑一聲:“呵,還有這臉,不會也是某人打的吧?” 顧東旭眉頭一蹙,宋喜搶先說道:“陳豪,你别沒事兒找事兒,自己不要臉,就别怪别人不給你面子!” 她是在提醒他,讓他記得上次從喬治笙要面子的後果。 果然,陳豪聽後臉色驟然一變,宋喜很怕他随時會說出喬治笙三個字,所以拿顧東旭的身份吓唬他。 “我朋友是警察,你最好不要挑釁他,免得告你個蓄意挑釁公職人員的罪名。” 陳豪正在氣頭上,想也不想的回道:“我就挑釁他怎麼了?一個死瘸子還敢跟我面前叫闆?” “你說誰呢?”顧東旭那脾氣,沾火就着,宋喜還沒來得及反應,他已經一把揪住陳豪的衣領,将他拽到自己面前。 陳豪也反手抓住顧東旭的衣服,眼看着兩人就要動手。 宋喜擔心顧東旭的腿,二話不說趕忙上前攔着,她怕顧東旭吃虧,自然要拉偏仗,用力去拖陳豪的手臂,陳豪一甩手,宋喜被他掄得往後倒,不過是電光火石之間,她以為自己一定要出醜了,結果往後踉跄兩步,卻沒有倒地,而是撞在了一堵結實卻并不疼的硬物上。 清晨七八點鐘,住院部走廊的人并不多,這會兒更是隻有宋喜,顧東旭和陳豪三個人,宋喜撞到什麼‘東西’,站穩之後本能的回頭一看。 率先映入眼簾的是黑色襯衫,領口處的扣子自然地松散,露出象征男性特征的明顯喉結,再往上看,是棱角分明卻又奇異柔和的下颚弧線,抿着的削薄唇瓣,直挺的鼻梁,漂亮到令人過目不忘的漆黑瞳孔,好一雙勾人心魄的狐狸眼…… 宋喜就這麼扭着脖子,直勾勾的盯着他看,當真是過了三四秒之後,這才猛然驚覺,喬治笙! 她是從他懷裡面彈出來的,往旁邊退了幾步,正面瞧見他,發現他身後還跟着元寶,元寶雙手提着果籃和補品,一看就知道是來探望病人的。 宋喜頭皮發麻的功夫,喬治笙已經自顧自的從她面前走過,來到看傻眼的陳豪面前,喬治笙薄唇開啟,聲音不大不小的說道:“這麼巧,又見面了。” 陳豪刹那間面如紙色,支吾着解釋,“笙哥,我是來找别人的,我不是來找……” 宋喜的名字還沒等出口,喬治笙已經不着痕迹的打斷,“你知道他是誰嗎?” 陳豪大着膽子擡起頭,瞄了眼喬治笙的臉,但見喬治笙指的不是宋喜,而是一旁的顧東旭。 他哪裡知道顧東旭又是什麼來頭,幾秒鐘的功夫,冷汗都下來了。 “陳豪,我發現你很喜歡找我的麻煩,現在動手都動到我外甥頭上了,你說,我們之間是不是有什麼誤會?還是你看我有什麼地方不爽?” 喬治笙自始至終面色如常,甚至連說話的音量都沒有放大絲毫,但一句外甥,吓得陳豪衰容失色,瞪着眼睛,愣是幾秒之後才慌忙回道:“笙哥,我真的不知道這是您外甥,我以為他……” “我以為我上次已經把話說得很清楚了,看來你沒仔細聽,我讓元寶跟你談談怎麼樣?” “笙哥,我……” 陳豪是真慌了,那麼大一個男人,竟然手足無措。 喬治笙‘噓’了一聲:“我來看病人,不要吵到别人休息。” 說完,他看了元寶一眼,元寶走到宋喜面前,佯裝陌生的說道:“醫生,麻煩您幫我拿一下東西。” 宋喜大氣都不敢喘,機械的擡手接過。 空了手的元寶邁步走向陳豪,擡起一隻手臂,搭在陳豪肩膀上,陳豪渾身一哆嗦,元寶攬着他,半逼着他往外走。 兩人走後,走廊中又剩下三個人,宋喜真希望自己能隐身,怎麼最近這麼背,走哪兒都能撞見喬治笙?不過話又說回來,他來看他外甥,無可厚非。 顧東旭架着拐來到宋喜身旁,看她臉色不怎麼好,低聲詢問:“沒事兒吧?” 宋喜趕緊搖了搖頭,“沒事兒。”第20章
直男癌晚期 喬治笙說:“醫生,麻煩幫我們把東西送進病房吧。” 宋喜下意識的應道:“好。” 說完之後她才有點兒後悔,幹嘛這麼戰戰兢兢的。 三人前後腳進了病房,顧東旭問宋喜,“剛才那是什麼人?” 宋喜坐在旁邊幫他削平果皮,垂着視線回道:“一個沒素質的富二代。” 顧東旭蹙眉,“他總來醫院騷擾你嗎?” 宋喜說:“前陣子總來。” 顧東旭問:“那你怎麼不告訴我?” 宋喜回道:“這種人就是臭無賴,告訴你,你能有什麼辦法?他一沒偷二沒搶,你抓他都找不到理由。” 顧東旭急了,“那也不能讓他成天來醫院騷擾你啊!” 宋喜剛想說,這回怕是再也不敢來了,不過話到嘴邊,她慶幸幸好沒秃噜,好在陳豪還沒當着顧東旭的面兒把喬治笙給抖出來。 “警察不方便插手,反倒我們這種普通人可以跟他講講道理。” 病房中喬治笙的聲音傳來,宋喜拿着水果刀的手,下意識的一頓。心想,他是普通人?講講道理? 想必顧東旭心中的想法跟她一樣,但他卻對喬治笙說了句:“小舅,教訓一下,讓他以後别再來醫院就好了,也别太過。” 喬治笙坐在沙發上,黑襯衫黑西褲,趁着一張俊美的面孔猶如撒旦一般。 眼皮一掀,他微笑着回道:“太過指什麼?” 雖然他在笑,可宋喜心都涼了,暗罵顧東旭這人也是,心裡知道就行,何必說出來呢? 病房中陷入詭異的安靜,宋喜垂着視線,假意在削平果皮,可是腦子轉的飛快,她怕顧東旭直腸子怼的喬治笙不高興,正想着要不要出聲把話題岔開,忽然間,隻聽得房門響,一連串的腳步聲,緊接着一抹略顯寬大的白色身影出現,伴随着輕快地聲音:“hello,我來啦!” 宋喜側頭一看,率先映入眼簾的是一大袋小籠包和顔色各異的盒裝粥,來者用袋子擋着臉,可卻擋不住那熟悉的圓滾身材。 宋喜用腳後跟兒都能猜出來是誰,心中哭笑不得,不知道韓春萌這厮是來得巧還是來的衰。 韓春萌向來活潑,原本就想賣個萌的,幾秒之後發覺房間鴉雀無聲,她納悶的把擋在面前的兩個袋子拿開,定睛一瞧,當她看見坐在沙發上的喬治笙時,一口冷氣抽進去,差點兒沒閃着肝兒。 昨天她說錯話,顧東旭和宋喜都警告過她,所以她看見喬治笙就下意識的害怕,竟然眼睛一瞪,說:“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打擾了,你們聊。” 說罷,轉身欲走。 宋喜趕緊起身道:“欸。” 韓春萌轉身看了她一眼,宋喜走過來,當她背對喬治笙的時候,她偷着朝韓春萌擠眉弄眼,然後口吻如常的說道:“來給東旭送早餐吧?先進來。” 韓春萌跟宋喜認識這麼多年,兩人之間很有默契,一個眼神兒,韓春萌就知道宋喜留她必有原因,所以硬着頭皮邁步往裡走,當然了,還不忘朝着喬治笙的方向怯怯的點了下頭。 喬治笙也沒想久留,起身對顧東旭道:“姓韓的。” 宋喜本能的偷着瞄了喬治笙一眼,因為沒聽懂,姓韓的?這突如其來的一句話是什麼意思? 不過很顯然,顧東旭聽懂了,因為他眉頭蹙起來。 喬治笙一張俊美的面孔上始終沒有太多的神色變化,口吻也是不冷不熱,“你媽很擔心你,你解決,還是我幫你?” 顧東旭回道:“謝謝小舅,不麻煩你了,我自己處理。” 喬治笙‘嗯’了一聲:“那你休息吧,我走了。” 顧東旭今兒倒也有些眼色,作勢要下床送他,喬治笙道:“你别動了。”說完,他又看向宋喜,“宋醫生,麻煩你出來一下。” 宋喜突然被點到名字,顧東旭跟韓春萌皆是面露詫色。 宋喜卻心知肚明,表面上還得佯裝無意的應着:“好。” 兩人前後腳出門,他邁步往前走,宋喜跟着,兩人之間還有一個人的距離,走了一段路,喬治笙目視前方,聲音低沉的問道:“陳豪當着顧東旭的面兒說什麼了?” 宋喜就知道他要問這個,出聲回道:“他沒提你,東旭不知道。” 本以為解釋清楚也就沒事兒了,誰料喬治笙忽然揶揄的說道:“沒有那金剛鑽就别攬瓷器活兒。” 宋喜是慢半拍才反應過來,他的意思是,善後不了的就不要招惹。 大清早的碰見陳豪,她還嫌晦氣呢,這會兒喬治笙損她,她忍了再忍,還是忍不住低聲反駁了一句:“他像癞皮狗一樣,狗咬我一口,我還能回頭咬狗嗎?” 說話間兩人走到電梯口,喬治笙按了按鈕,忽然側頭對她說道:“你怎麼不檢讨一下,為什麼狗總纏着你?因為你香?”第21章
活寶CP ‘叮’的一聲,電梯門打開,喬治笙邁開長腿走進去,兩人一個門裡一個門外,喬治笙根本無視她,隻有宋喜直勾勾的盯着他的臉看,但是也沒看多大一會兒,因為電梯門很快合上。 她直接被氣笑了,丫什麼意思?陳豪是狗改不了吃屎,拿她當屎了? “嗤……” 喬治笙走已經走了,宋喜站在電梯口,雙手插在醫生袍的口袋裡,隻剩下嗤笑。 她真不明白喬治笙是什麼邏輯,難不成直男癌?有男人騷擾她,那就一定是她太風騷,這跟女孩子被色狼揩油,結果賴女孩子穿的少有什麼區别? 神經病!祝他一輩子找不到老婆! 宋喜沖着電梯着實冷哼了好幾秒,一轉身,身後不知何時站了個人,差點兒又把她吓一跳。 “副院長?”宋喜美眸輕挑,“您怎麼在這兒?” 副院長滿臉堆笑,出聲回道:“vip病房那邊有個病人,得親自過去看看,你呢?查房?” 宋喜點頭,副院長還是笑容滿面,“辛苦了,有空就多歇一歇,交給你下面的人做,不必凡事親力親為。” 宋喜覺的副院長的笑容就像是黃鼠狼給雞拜年,當然了,自打她從海威拿回一千萬,别說副院長了,就是院長都對她刮目相看,見面一口一個小宋,親熱的好像她爸還沒出事兒之前。 “那您忙,我先走了。”宋喜稍稍一颔首,三十六計走為上計。 回到病房,她看到韓春萌坐在病床邊吃小籠包,一口一個,眨眼的功夫就吃了三個。 顧東旭倒是秀氣些,拿了杯綠豆粥在喝。 看見宋喜,他很快問:“喬治笙找你幹什麼?” 宋喜睜着眼睛說瞎話,“問你的身體情況呗,還能幹什麼?” 顧東旭眼底露出狐疑之色,自顧自的叨念,“真的假的?” 宋喜岔開話題,問:“他剛才說什麼姓韓的?” 顧東旭臉色又開始不好,抿了抿唇,沉聲回道:“找人整我的幕後黑手。” 聞言,韓春萌反應很大,瞪圓眼睛問:“誰啊?誰這麼缺德?你趕緊把他抓起來,還反了天了!” 顧東旭不言語,宋喜走到床頭櫃處,拿了杯紅豆粥插上吸管,臨喝之前說了句:“你小舅真夠本事的,一晚上就查出來了。” 顧東旭似笑非笑,“他那消息網比警察局的還厲害,有什麼是他不知道的?” 宋喜說:“甭管怎麼樣,他也是幫了你的忙,你以後說話少刺激他。” 顧東旭下意識的說:“我是兵,他是匪!” 說完,像是自己跟自己怄氣,他又蹙眉補了一句:“我真的很怕有一天上面叫我去查他。” 韓春萌從旁來了句:“你夠資格嗎?” 顧東旭慢慢偏頭,然後一眨不眨的盯着她看。 韓春萌唇角一勾,滿臉賠笑,拿了個小籠包塞到他嘴裡,“鬧着玩兒,别生氣,我這不是怕你舅甥阋牆,有危險嘛。” 顧東旭把小籠包嚼巴嚼巴咽下去,像是要生吞了韓春萌一樣,待空了嘴,他沉聲說:“戲什麼牆戲牆?你看我像是鬧着玩兒嗎?” 韓春萌一邊往嘴裡塞小籠包,一邊含糊着回道:“不是遊戲的戲,阋牆,糾紛内鬥的意思。” 眼看着顧東旭沾火就着,宋喜攔着道:“你也是,跟東旭說這個幹嘛?你明知道他高中三年大學四年淨顧着飙車泡妞了。” 韓春萌嘴角一撇,“這倒是真的,幸好家裡有錢,不然這人不廢了嘛。” 顧東旭瞪眼道:“我花你家錢了?” 韓春萌同樣瞪眼回道:“你把包子給我吐出來!” 顧東旭蹙眉說道:“你看你都胖成什麼樣了?買四籠包子,我跟小喜加一塊兒吃不了一籠,都讓你吃了!” 韓春萌急起來就要沖上床打他,顧東旭扣着她的手腕,嘴裡還不閑着,倆人面對面,就差互相吐口水了。 宋喜早已習慣,從十六七到二十五,本該是漫長的歲月,幸好身邊有這倆活寶相伴,他倆恍恍惚惚的人生就是她枯燥乏味醫學路上的調味劑,她拿着紅豆粥坐在沙發上,本想坐山觀虎鬥,結果餘光一瞥,瞧見喬治笙送給顧東旭的補品。 一想到喬治笙,宋喜頓時堵得一口都喝不下,那個直男癌晚期化療都救不了的神經病! 顧東旭聽了宋喜的勸,沒有像活驢一樣犟着要出院,宋喜每天都來vip病房看他,每次都擔心再撞見喬治笙,不過事實證明她想多了,因為從喬舒欣跟顧東旭聊天的字裡行間,她知道喬治笙自打那天來,說了句‘姓韓的’之外,就再也沒有露過面。 看來他也是給喬舒欣一個面子,事兒辦完之後,壓根兒連過場都不必再走。 倒是喬舒欣每天都罵顧東旭,怨他對喬治笙不熱情。 一晃兒十多天過去,在此期間冬冬的身體也恢複的不錯,他爸爸買了好多零食和水果送給宋喜,感恩戴德鞠躬作揖,“宋醫生,謝謝你救我兒子的命,我們爺倆這輩子都記得你的大恩大德,我知道你們醫院病房緊,現在冬冬身體也挺好的,我們就不在這占用你們床位了,一會兒收拾收拾就走。” 宋喜還沒等說什麼,不知院長和副院長從哪兒冒出來,連連表示讓他們不用急着走,手術都做了,還差術後修養的時間嗎? 冬冬爸爸一臉不知所措,隻把目光投向宋喜,說實在話,宋喜也覺得蹊跷,但面上沒有表露,隻讓他們安心先住下來。 等到一出病房,果不其然,院長滿面笑容的看向宋喜,說:“小宋啊,來我辦公室一趟。” 宋喜随着院長進到辦公室,還沒等落座,他就主動問:“喝什麼?我這兒有碧螺春也有大紅袍。” 宋喜淡笑着回應:“謝謝院長,不用麻煩了,您什麼事兒找我?” 院長一擡手,示意她坐。宋喜坐在院長面前,他笑眯眯的說道:“冬冬的手術很成功,這都得力于你的技術,當然了,還有你的善良。” 開口先誇,必有後詐。 宋喜莞爾回道:“本分而已,主要是院長您的決定,救了冬冬一條命。” 院長擺擺手,“這個我不敢搶功,如果不是你拿到海威集團一千萬的慈善捐款,就算我有心救人,也不能單憑我一句話就占用醫院資源,所以說,功勞還是你的。” 看似随意的一句誇贊,實則重點在于引出海威集團。第22章
提議與現實 宋喜很敏銳,她察覺到院長這次來找她,一定又跟海威有關,但是錢都拿到了,還想讓她幹什麼? 不知對方本意的時候,最好的方式就是但笑不語。 院長自顧自笑了會兒,然後看着對面的宋喜說道:“你跟海威的喬治笙,私交不錯?” 宋喜當即搖了搖頭,說:“不熟。”趕緊明哲保身。 院長臉上也沒有明顯的失落或者不快,隻是意味深長的說:“哦,那天副院長看到你跟喬治笙在醫院走廊裡說話,我還以為你們關系挺好。” 宋喜坦然回道:“喬先生是來看望病人,正好病人跟我是朋友,喬先生問了我幾句病人的身體狀況。” “原來是這樣……我還想如果你們私交不錯的話,能不能請他幫個忙。” 宋喜微笑,“我們真的不熟。” 院長似是自言自語,語重心長的說:“那還真是不好辦了,這次喬先生大手筆捐款一千萬,海威集團沒有發任何公告聲明,咱們這邊也不好貿然大肆宣傳,但喬先生的這份善心,咱們一定不能辜負,還有你的那個小患者冬冬,他是這筆慈善捐款的第一位受益人,我覺得他們全家都有必要知道是誰在背後捐款,救了小朋友的命。” 說罷,不待宋喜回答,他又繼續往下,“原本我想讓你請喬先生過來探望一下冬冬,當然了,這都是走個過場,主要是讓人知道這筆錢是海威捐助的,往後我們也好拿出更多的錢用于類似的救助,我都跟副院長說過了,要是能請到喬先生來咱們醫院一趟,我還準備額外分出一百萬給你們心外,專門用于補助冬冬這樣家庭的孩子,再苦不能苦孩子嘛。“ 到底還是說了實話,包裝的再美,把所有修飾一去掉,結果也是昭然若揭的,院長希望喬治笙能以公開的身份來醫院露個臉。 說什麼是為了海威着想?一千萬對于海威來說,真的就是毛毛雨,但如果業内知道喬治笙獨獨捐贈了這所醫院,那這不亞于被佛祖給開了光,以後麻煩會少很多,便利也會多太多。 當然,院長在臨退休之前,履曆簿上也會增加濃墨重彩的一筆。 宋喜依舊不出聲,漂亮的臉上也看不出真實的想法。 院長不着痕迹的打量着,最後頗為感慨的說道:“小宋啊,你也知道這一千萬下來,除去購買器材的錢,真的所剩無幾,咱們醫院這麼多科這麼多部,大家都争着搶着想要多申請一些補助金,但我個人覺得,這筆錢是你拿回來的,人也是你救的,所以如果要分,心外也理應分的最多,關鍵就是這個過場……” 過場必須得走。 宋喜聽明白了,但她可不敢輕易許這個諾,不然院裡就知道她跟喬治笙有私交,以後羅爛事兒更多。 “院長,我的确跟喬先生有過數面之緣,但也僅限于知道對方的名字,您的意思我會向喬先生轉達一下,但我不敢保證喬先生是否有時間。” 院長聽到這話已經特别高興,連連道:“好好,主要還是看喬先生的意願,不管怎麼說,還是要感謝喬先生的資助。” 宋喜離開院長辦公室,乘電梯下樓回到心外科,隻見好多人都往前面跑,她逮着一個小護士問:“怎麼了?” 小護士道:“聽說一個媽媽帶着肺心病的孩子來咱們醫院,但是沒錢做手術,正在那邊給醫生下跪呢。” 宋喜邁步往前走,醫生休息室門口已經圍了一大幫人,有護士也有病患。 宋喜撥開人群往裡走,隻見一大一小兩個身影,背對自己跪在門前,女人穿着牛仔褲和白色的t恤,不管身邊的人怎麼拉,她執意不起身,朝着門口一個頭接一個頭的磕,後背都是汗,嘴裡哽咽着:“醫生,求求你們,我求求你們,救救我的孩子吧。” 她身邊是個頭發剃到很短的小男孩兒,之所以宋喜會以為是男孩子,因為‘他’穿着男生的小背心和短褲,涼鞋也是黑色的男生款。 直到一個護士從旁勸道:“你先起來,别把你女兒吓着,她心髒不好,怎麼能一直這麼跪着呢?” 女人單手攬着瘦削的小身體,母女兩個一起朝說話的護士磕頭,大人哭着說:“醫生,求求你救救我女兒。” 小孩子也怯懦的聲音說道:“阿姨,求求你救救我吧,我不想死。” 這話聽得在場所有人心裡難受,小護士也是紅着眼眶,彎腰道:“你們先起來。” “我不能起來,求你們救救我女兒,我這輩子當牛做馬,我下半生賺的錢都給你們……” 這不是人窮志短,而是貧賤家庭百事哀。 小護士說:“我也不是醫生,我做不了主……” 這邊鬧騰的功夫,保安科也派人來了,但是看到這對可憐的母女,孩子又有病,誰也不忍心也不敢去攔。 忽然間,休息室房門打開,一個身穿醫生服戴着口罩的女人從裡面走出來,女孩兒媽媽本能的撲上前,抱住女醫生的大腿,求她。 女醫生有些踉跄,露在外面的眼睛卻露出十足的嫌惡和不耐煩,朝着保安喊道:“幹什麼呢?趕緊拉開啊,我還要去做手術呢!” 保安上前,試圖拉開女人,女人卻死扒着女醫生的大腿,哭着道:“醫生,我把所有的錢都給你,求你救救我女兒吧,她才八歲。” 女醫生扶着門框,宋喜清楚看到,她趁亂用尖頭高跟鞋去踢女人的腿,女人一時吃痛,手一松,被人拉開。 醫院的中央空調始終控制在恒溫狀态,正常穿着夏裝在裡面走動完全不會熱,可女人卻滿頭大汗,汗水涔濕了身上的衣服,宋喜看她臉色煞白,不對勁兒,正想叫保安别拉她,忽然間女人眼白一翻,就這樣直挺挺的暈過去了。 這一下子可吓壞了衆人,保安一時間放手也不是,抓着也不是,小女孩兒跪爬到女人身邊,拉着她的衣擺哭喊:“媽媽,媽媽……” 宋喜趕忙上前,讓保安把女人平放在地,然後對一邊傻站着的小護士們說道:“愣着幹嘛?趕緊擡擔架過來!”第23章
人命有貴賤 好在這裡就是醫院,搶救也及時,女人躺在病床上,還在輸液,一旁的小女孩兒怯怯的拉着她的手,默默地掉眼淚,卻不敢哭出聲。 宋喜覺的心裡特别難受,就伸手摸了摸小女孩兒的頭,輕聲安撫,“不要怕,媽媽沒事兒的。” 小女孩兒點頭,有小護士把宋喜叫出病房外。 “宋醫生,這事兒你别管,免得粘上你。”小護士壓低聲音,眼中有可憐,但更多的是嫌棄。 宋喜知道她的意思,女兒肺心病,母親有很嚴重的脾虛症,母女兩個都是病魔纏身,卻又屋漏偏逢連夜雨,沒錢。這個世道,沒錢就等于沒命。 宋喜從錢包裡面掏出五百塊錢,遞給小護士說:“藥錢我交過了,等她醒了,把錢給她,讓她買點兒吃的,多注意休息,她這病就是累出來的。”頓了頓,她又補了句,“孩子的病不是沒有希望,但她要是倒了,就真沒有人照顧孩子了。” 說完,宋喜轉身就走,剩下小護士歎了口氣,不知是可憐這對母女,還是無奈這個救急不救窮的世道。 醫院裡每天都能遇到各種各樣的事情,哪一件不是關乎生死?當一個人的命不由老天控制,也不由醫生控制,而是由手裡的錢來控制時,越發顯得社會現實,人命也分貴賤。 宋喜覺的心裡憋得慌,回到休息室換了身衣服就往手術室方向走,其實她還有将近一個小時才上手術台,但她坐不下,心煩。 進了手術室也有供醫生短暫休息的房間,宋喜剛一進門,就聽到熟悉的聲音傳來,“那女的神經病一樣,手剛在地上拿起來,就往我腿上抱,我新買的chanel褲子,還是白色的,煩死!” 看到宋喜,衆人都跟她打招呼,“宋醫生。” 說話的任爽也扭頭瞥了一眼,似笑非笑的道:“宋大善人來了,不是剛給先心的患者做完手術嘛,這個肺心的也一塊兒做了呗?反正你技術好,心又善,人家不說要給你做面錦旗挂牆上嗎?” 宋喜走到飲水機前打了杯水,喝了一口,她轉過頭,平靜的說道:“你之前在外面踹了人家一腳,你走後她就犯病暈倒了,小心她醒來後告你。” 任爽當即臉色一變,“你胡說什麼?誰踹她了?” 宋喜依舊是面不改色,“我親眼看見的,你也真下得去腳,那麼尖的高跟鞋,直往人家膝關節麻筋兒上踢,穿着醫生的外袍,幹着劊子手的事兒,回頭你躺手術台上,我幫你開一刀,看看你的心到底是紅的還是黑的?” 這裡的醫生都聽說外面鬧了一陣兒,但卻不知道任爽把人家給踢昏過去了,此時聽得宋喜這麼說,皆是意味深長的打量任爽。 任爽眼睛都豎起來了,瞪着宋喜說道:“你少往我身上潑髒水,我什麼時候碰她了?她告不告我另說,你再這麼話說八道,小心我去院長那裡告你!” 兩人不和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兒,隻不過以前宋喜家世顯赫,任爽從不敢當面起刺兒,也就最近三兩個月,聽說宋元青停職調查,外界都傳這回宋家完了,所以任爽才逐漸對宋喜表露出厭惡和不滿。 房間中其他醫生跟着打岔,“都少說兩句,咱們才是一起的,别為了外人傷了和氣。” 任爽鼻子不是鼻子,臉不是臉,陰陽怪氣的說道:“哼,人家是官二代,從小當公主一樣養着,就連當醫生也是為了救苦救難,哪像咱們啊,拼死拼活就為了一口飯吃。你這麼有本事,那你把這個也救了啊?上一個可憐,這一個就不可憐了?” 說完,她又極小聲的叨念了一句,“婊。” 這話說的難聽,雖然從宋喜的角度,隻看到一個微弱的口型,但這足以瞬間挑起她的怒火。 怒極,宋喜沉聲說道:“任爽,有些話我本不想當衆說的,既然你這麼現實,這麼拎得清,那你不會忘了你大學五年是怎麼過來的吧?” 任爽沒料到宋喜會主動提起大學時期,當即美眸一瞪,但她已經阻止不了宋喜。 宋喜當衆說:“你家裡條件不好,當初考夜醫大是學校看你成績不錯,你爸媽又拿着家裡戶口本來的學校,說賣房子都要幫你湊學費,學校可憐天下父母心,容你們晚半年再交,最後全校師生捐款,才把你的學費給湊出來的,你當初在學校大禮堂裡怎麼說的?你說你永遠記得這些幫過你的人,好人有好報。怎麼今天别人遇到困難,還是性命攸關,你就能這麼狠心的在人身上踩上一腳?你是不是覺得你現在混好了,就忘了你當初也有難到想死的時候了?“ 任爽眼睛瞪大,瞳孔縮小,一眨不眨的盯着宋喜看,垂在身側的雙手緊握成拳。 宋喜毫不避諱的回視她,自問自答,“還是你現在穿慣了chanel,就忘記這些衣服都是怎麼來的了?” 任爽眼睛又瞪大了幾分,咬緊了牙關,額角甚至青筋隐現。 她以為宋喜逮着這樣的好機會,一定會大肆的爆料一番,但宋喜卻沒有這樣的興緻,即便她明知道任爽在夜醫大的名聲有多爛,除去第一年的學費是全校師生幫忙湊的,後面四年的錢,全都是曆任男朋友資助的。 這些話,宋喜不會當衆說,但她要讓任爽知道,做人不能太忘恩負義。 休息室的醫生豈止五六個,所有人都看傻了,正大眼瞪小眼之際,房門打開,韓春萌穿着無菌服從外面進來,看到宋喜,她馬上笑着道:“小喜。” 後知後覺,發現屋内氣氛不對,尤其是任爽,那副臉通紅,眼眶也有些紅,活像是受了多大委屈的模樣,韓春萌暗道,這厮也有受委屈的時候? 這樣的念頭剛剛滑過,任爽就氣沖沖的往外走,經過韓春萌的時候,不知有意還是無意,還撞了她肩膀一下,韓春萌蹙眉,“嘿,你……” 她話還沒說完,任爽的身影已經消失不見。 剩下的其他醫生皆是面色各異,有人小聲勸了勸宋喜,也有人說手術時間到了,反正紛紛離開。第24章
兩晚,幹瞪眼 待到房間中隻剩宋喜和韓春萌兩人,韓春萌立馬迫不及待的問:“小喜,怎麼回事兒?任爽還有臉紅的時候?” 宋喜坐在一旁,面色淡然的回道:“她臉皮再厚,我也有長錐子給她戳穿。” 韓春萌說:“我剛在手術室裡面,聽說外面又鬧了?” 宋喜不輕不重的‘嗯’了一聲。 韓春萌癟嘴道:“你說現在的可憐人怎麼這麼多?還都是小孩子,一輩子那麼長,但給他們的時間卻這麼短,如果我有錢就好了,我一定想盡辦法幫幫他們。” 如果有錢就好了……這句話就像是一記緊箍咒,死死的纏在宋喜腦袋周圍,以至于她在做手術的時候,也在想。 要是喬治笙可以來醫院走一趟,心外就能拿到一百萬的專項款,足夠救外面的小女孩兒,還有其他好多個可憐的孩子。 宋喜現在是真沒錢,宋元青出事兒後,家裡的不動産和銀行賬戶都被封了,她以前自己掙多少花多少,根本沒有閑錢,像是先心和肺心這種病,一場做下來最少八九萬,她有這個心,也沒這個力。 這會兒院長的話又傳來了,你讓喬先生來醫院打個照面,院裡挪給心外一百萬專項款。 一百萬,夠救十幾條人命了。 人命當頭,也許是當醫生的責任感,宋喜明知道喬治笙不會輕易答應,可她還是硬着頭皮給他打了個電話。 這是即那日他來醫院看顧東旭,拐着彎兒的罵她之後,兩人第一次聯系。 電話撥過去,聽着裡面傳來的‘嘟嘟’連接聲,宋喜頭皮都豎起來了,既希望他接,又害怕他接。 她太緊張,以至于屏幕上顯示着‘正在通話中’,她都渾然不覺,還以為正在連接。 喬治笙起初沒開口,等着她說,等了會兒,她不言語,他低沉着聲音問道:“什麼事兒?” 他突然開口,着實把宋喜吓了一跳,她本能的說:“你晚上有時間回家吃飯嗎?” “……” 最怕空氣突然的安靜。 宋喜也在電話這頭暗自蹙眉,她原本想說,你吃飯了嗎?晚上回家有事兒想找你商量,結果不知怎麼一開口,兩句就并成了一句。 正當她百感交集,不知如何往回摟的時候,喬治笙已經如常淡漠的口吻回道:“沒有。” 宋喜又硬着頭皮問:“那你晚上會回來嗎?” 她最近一段時間都沒能跟他碰上,無論是家裡還是家外,有時候她都會懷疑,他晚上到底回沒回來過。 喬治笙倒也沒有再問什麼事兒,而是不冷不熱的說:“會。” 宋喜生怕問得他煩,很快回道:“好,那我等你,不打擾你了,我挂了。” 說着她挂,可她還是等到喬治笙挂斷,看着通話時間二十六秒,宋喜隻覺得讓她上台手術都比跟喬治笙說話來得輕松。 當晚下班回家,宋喜坐在客廳沙發上等喬治笙,心中無數次的模拟,待會兒喬治笙回來,她第一句要說什麼。 你回來了? 不好,這不明擺着的嘛。 我等你半天了。 也不好,萬一他以為她等的不耐煩了呢? 宋喜就這樣邊琢磨邊想,一晃兒,看了眼時間,她晚上八點到的家,這會兒都十點了,喬治笙還沒回來。 以前她家老宋沒出事兒之前,無論她要辦什麼,那都是一句話,其實她明白,那些人都是給宋元青面子,但是久而久之,難免也有些習慣權力下的便利。 最近這幾個月,日子不說過得度日如年,可也總讓宋喜體會了一把,人還沒走,茶就已經涼了的滋味兒。 就說這個喬治笙,說好了他會回來,宋喜從晚八點一直等到夜裡十二點,她明早還要早起的。打着哈欠,宋喜一度遲疑要不要直接上樓睡了,但她從沒想再給他打個電話,不是沒這個臉,而是沒這個膽兒。 喬治笙的脾氣她也見着了一些,對别人怎麼樣她不知道,對她,那是見縫插針的落井下石,她沒必要把他惹煩了,到時候求他幫忙的事兒更不好說。 沙發上,她從坐着到歪着,後來幹脆躺着,不知什麼時候就迷糊着了。 睡得正熟,忽然‘啪’的一聲将她驚醒,她渾身一抖,入眼的就是面前的茶幾,茶幾上多了一枚賓利的車鑰匙。 因為剛醒,宋喜的身體還處在睡眠當中,一動不動的軟在沙發上,直到簌簌的聲響從身後傳來,一身黑色的喬治笙走到她對面,伸手解開脖頸處的領帶,随手扔在沙發上,睨着她,俊美的面孔上,表情淡淡。 宋喜看到他,趕緊撐着身子坐起來,沒有怪他突然弄出聲響,隻擡頭看着他問:“有時間嗎?有些事兒想跟你商量。” 喬治笙把領帶扯了,此時又在解襯衫扣子,轉眼間扣子解開三顆,露出他胸前一小片蜜色的肌膚。 薄唇開啟,他不答反問:“現在幾點了?” 宋喜真就看了眼時間,回道:“剛過四點。” 喬治笙說:“這麼晚,你不睡覺我還要睡。” 說完,他竟然轉身就要往樓上走。 宋喜一急,起身道:“我就兩句話,不會耽誤你太長時間。” 喬治笙頭也不回:“明天再說吧。” 宋喜留不住他,眼睜睜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二樓。睡到一半被吓醒,眼下徹底精神了,原本想問的一句沒問,生生在沙發上度過八個小時,等到再回樓上,像是宋喜睡眠質量這麼好的人,竟然也破天荒的失了眠。 一直睜眼到天亮,宋喜起早就去醫院,心中早已經把喬治笙罵的蛻了一層皮。怎麼會有這種人?明明答應好的。 想到此處,宋喜驚覺,喬治笙隻答應她會回家,一沒說幾點,二沒承諾聽她說事兒。 哎,怪誰?隻怪喬治笙套路深。 宋喜到休息室的時候還不到七點,早得很,幾個值夜班的同事正換衣服要走,互相打了聲招呼,宋喜去到一旁倒水,另外兩個人自顧自的聊天。 其中一個道:“欸,你快教教我,我怎麼跟人家說嘛?” 另一個道:“有事兒求人,總不能開口就說事兒,得表示表示吧?” “怎麼表示?送禮物嗎?” “那就看你自己了,反正對方喜歡什麼你就送什麼,投其所好還不會嗎?” 說話間,衣服換好,兩人跟宋喜道了别,宋喜微笑,目送她們出去。第25章
上墳燒報紙,遇到個厲害鬼 隻剩下一個人的時候,宋喜也難免多轉了轉腦子,她要求喬治笙辦事兒,也得表示一下吧?可喬治笙喜歡什麼,她完全不知道,更何況他住着億萬豪宅,開着大幾百萬的車,最不缺的就是錢,她又能給他什麼? 腦子快飛的轉着,忽然宋喜靈機一動,想到了! 在她跟喬治笙為數不多的接觸過程中,她唯一發現他愛的,可能就是吃東西的口味,酸甜口。 宋喜不知道這算不算是投其所好,但她現在隻能死馬當活馬醫,晚上下班,她打車跑了兩個地方,一個在城東,一個在城西。 城東的是家地道的京幫菜飯店,宋喜打包了宮保蝦球,拔絲雞丁,冰糖肘子;城西是一家岄州菜館,她買的更多。 去過喬家老宅三次,宋喜知道他們家養着幾位大師傅,其中必有粵菜師傅,那菠蘿古老肉和糖醋排骨做的一絕,就連她這種平時不喜酸甜口的人,吃了都暗自稱絕。 路上就花費了近兩個小時,宋喜拎着兩大袋的食盒回家,把十道菜往桌上一擺,今天她做好心理準備了,無論喬治笙幾點回來,她一定清醒着等到他,都說拿人的手短,吃人的嘴軟,隻要他吃一口,她就好意思開口。 等待的過程中,宋喜也沒閑着,手裡捧着一本醫書在看,怕困,她還特地沖了一杯咖啡,就這樣,一直熬到淩晨一點四十五,房門響了。 她先是擡起頭,緊接着放下書,起身繞到可以看見玄關的方向。 喬治笙在玄關處換鞋,頭都沒擡一下,宋喜微笑着說:“回來了,吃飯了嗎?我買了一些吃的,你看看合不合你的口味,想吃我幫你熱一下。” 說話間喬治笙換完鞋往裡走,依舊沒正眼看宋喜,走到客廳的時候,倒是瞥了眼桌上的菜。 宋喜這人也是實在,外賣的包裝盒都沒拆,怎麼提回來的,怎麼擺。 喬治笙也隻是看了一眼,随即一聲不吭,轉身往二樓方向走。 宋喜鬧不明白他什麼意思,但是等了這麼久,心意也表了,總不能白等,她出聲道:“我是有事兒求你幫個忙,你聽一下,要是不能幫就算了。” 總好過這麼一天天的慢刀子割肉。 喬治笙跟昨天一樣,沒回頭,一邊往樓上走,一邊說:“想求人辦事兒就得有個态度,我不吃外賣。” 不吃外賣? 宋喜掂量着喬治笙這話的意思,合着是要她親手給他做嗎? “哈……” 喬治笙的身影早就消失,宋喜半宿半夜笑了一聲,卻不知是嘲諷他還是嘲諷自己。 宋元青對她可謂是嬌生慣養,雖然她沒有被寵壞,但是像進廚房這種事兒,她着實不擅長,讓她煮個面做個疙瘩湯已是極緻,瞥了眼桌上又排骨又魚的,她可能連這些食材做熟之前長什麼模樣都沒見過。 隔天早上,宋喜寫了張紙條放在喬治笙門口:如果今晚回來,把紙條拿走。 她是真的不想再跟他打電話聯系了,他那态度讓她覺得自己心髒可能有隐疾。 下樓從冰箱裡拿出兩大袋動都沒動過的外賣,宋喜去醫院上班了。 中午午休,韓春萌興高采烈的來找宋喜一起去食堂吃飯,她每天隻有在這種時刻才走路帶風,步伐輕快地活像隻有九十斤。 宋喜把吃的從冰箱裡面拿出來,說:“今天别去食堂吃了,都是新的,沒動過。” 韓春萌随便打開幾個盒蓋一看,立馬眼睛瞪大,抿了抿唇,“哇,糖醋魚,冰糖肘子,宮保蝦球,哪兒來的?” 宋喜心情不是非常好,撇嘴道:“反正不是大風刮來的。” 韓春萌見着吃的才不會想那麼多,趕緊捧着去找微波爐熱了,中午兩人坐在休息室,桌上十個菜,宋喜平常喜鹹辣,對酸甜的東西興趣缺缺,吃的也是無滋無味,中途她夾了塊兒糖醋裡脊,佯裝無意的問道:“這個怎麼做的?” 韓春萌是資深吃貨,不僅會吃,還會做,聞言,她磕都不卡一下的回道:“這個要精選瘦肉,切成條,還要準備雞蛋,澱粉,鹽,糖,醋,先把……” 韓春萌說完,宋喜已經基本沒有食欲了,所有菜裡面,她看這道最像是‘軟柿子’,沒想到軟柿子也這麼不好捏。 晚上回家,宋喜拎着外賣袋子,換了鞋趕緊去了趟二樓,喬治笙的門口,紙條已經不見了,宋喜暗道,幸好。 衣服都沒換,她趕緊先下樓,跑去廚房拿了盤子,把從外面買的菜裝進盤子裡,又特地把外賣袋子扔到小區的垃圾桶。 毀屍滅迹之後,她上樓洗澡,剩下的就是守株待兔。 喝了杯咖啡,她坐在客廳沙發上看書,今天喬治笙比前兩天早,竟然十二點剛過就回來了。 宋喜放下書,如常起身跟他打招呼,喬治笙也是如常的高高挂起,沒有應聲。 邁步往裡走,他看到桌上的幾盤菜,宋喜淺笑着說:“不知道你幾點回來,早就做好了,我去幫你熱一下吧?” 喬治笙不置可否,宋喜跟小媳婦似的,端着盤子進去廚房熱菜。她真慶幸,廚房裡這麼多東西,她還會用微波爐。 熱完菜出來,喬治笙正坐在客廳沙發上抽煙,宋喜猜,這是等着品鑒呢吧? 心裡嘀咕,以前在家誰還不是爺啊?但是面上卻沒表露,她依舊主動并且‘高興’的把幾盤菜端到喬治笙面前,甚至連筷子都準備好了,一副等待皇上用膳的樣。 喬治笙打從進門到現在,一個字沒說過,宋喜也習慣了,他出口也沒什麼好話,還不如不說。 不過他今天也沒難為她,拿起筷子,吃了口菠蘿古老肉。 宋喜站在一旁等着,雖然不曉得他會說什麼,但也沒曉得他會突然把筷子往桌上一扔。 銀筷子,大理石桌,‘叮叮’前後兩聲響,夜深人靜,分外清脆,簡直就是敲在了宋喜的心頭上。 喬治笙起身就走,宋喜愣了兩秒之後,下意識的扭頭看着他問:“怎麼了?不好吃嗎?” 喬治笙停下腳步,冷幽幽的看了她一眼,“水木蓮的菜,你以為扔了包裝盒換了個盤子,就是你自己做的了?“ 宋喜哪裡想到他嘴巴這麼刁,騰一下子臉就紅了,這感覺特别像是考試打小抄,被老師抓了個現行,豈止是尴尬,簡直就是丢臉! 但喬治笙顯然還沒完,因為身高差距,他幾乎是半睨着她道:“上墳燒報紙,你拿我當鬼糊弄呢?“第26章
被逼上梁山 宋喜站在原地,啞口無言,就連個借口都找不到,腦子完全是空白的。 “前陣子還大言不慚的跟我談合作,就你這點兒心思,還是歇着吧。” 有時候話未必要多髒,剜心才是上乘。 宋喜活了二十五年,自認為光明磊落,八百年不弄虛作假一次,誰料就在喬治笙眼皮子底下栽了。 他這話赤裸裸的諷刺她的人品,還一棍子打翻所有,宋喜覺的臉在燒,但手腳卻是冰涼的。 眼看着喬治笙最後給予一記不屑的眼神殺,轉身就要走,她也不知哪兒來的倔強,忽然就出聲說道:“對不起,我不會做飯,沒想故意糊弄你。” 說完,不待喬治笙回答,她又紅着臉繼續道:“我可以學着做,你能給我次機會嗎?” 其實宋喜口中的機會,是指他能否聽聽她的請求,去醫院走個過場,幫幫那些可憐的孩子。 喬治笙眼皮都沒挑一下,薄唇開啟,淡淡道:“還是那句話,求人,就拿出求人的态度。” 宋喜是倔,也傲,但該是自己的錯,她認。 垂下視線,她低聲回道:“我知道了。” 喬治笙轉身上樓,宋喜一個人在客廳站了良久,好幾次都鼻酸到差點兒流眼淚,可她忍住了。 默默地轉身,她收拾桌上的菜,本想扔了,但又突然想到,水木蓮的菜,好貴的,一口沒吃就扔也浪費,明天帶去醫院跟韓春萌一起吃,倆人又能省一天飯錢。 哎,宋喜從未試過精打細算着過日子,如今短短數月,也是嘗遍了‘人間疾苦’。 宋喜連續幾天帶外賣來醫院,韓春萌納悶,問:“怎麼回事兒?誰天天帶你下館子啊?” 宋喜面不改色的說:“這兩天我爸朋友家裡有事兒,欸,對了,這些菜你都會做吧?” 韓春萌點頭,“會啊,幹什麼?” 宋喜說:“你教教我。” 韓春萌眼睛瞪大,嘴裡的菠蘿古老肉囫囵着咽下去,驚訝道:“真的假的?你要學做菜?” 宋喜面上波瀾不驚,也可以說是心如止水,淡淡道:“在人家家裡面住那麼久,總要有點兒表示的。” 韓春萌問:“他們家裡人喜歡吃酸甜口的?” “嗯。” 韓春萌對宋喜的話不疑有他,點頭說:“也是,人在屋檐下,是得乖巧點兒,你想學,我教你。” 宋喜着實被喬治笙給刺激着了,他的反應不說多激烈,就是淡淡的才讓人心裡不痛快,好像她經常糊弄人似的,而且他還慣愛給她弄個名頭,副市長千金,宋喜這麼些年跟宋元青相依為命,确實是父女連心,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現在她家老宋在裡頭,她斷不能讓人把他們姓宋的給瞧扁了。 連着上六天班,最後一天休息,宋喜跟韓春萌一起奔赴超市采購,待把各種食材買齊,他們去的當然不是宋喜家裡,也不是韓春萌的住處,韓春萌不是夜城人,大學畢業跟其他人合租一處,地方小,撲騰不開,兩人二話不說,直奔顧東旭的住處。 顧東旭家裡有錢,但他一直不跟父母住,大學就開始在外面租高級公寓。 兩人沒跟顧東旭打招呼,等到了門口直接按門鈴,想殺他個措手不及。房門打開,顧東旭頂着個雞窩頭,穿着一條白色的四角褲站在門口,宋喜還沒等出聲,身邊的韓春萌就炸了,尖聲道:“呀!你個流氓,變态,不要臉……竟然還穿内褲!” 顧東旭顯然是剛從床上下來,迷迷瞪瞪,聞言,他蹙眉道:“不穿内褲,難道我光着出來?” 韓春萌說:“一看你這德性,就知道你私生活有多不檢點!” 顧東旭馬上道:“沒收你錢就不錯了。” 兩人見面就掐,宋喜手上拎着袋子,面不改色的往裡擠,“讓讓,我先進去,你們慢吵。” 她跟一身精壯肌肉的顧東旭擦懷而過,好歹他也是公認的帥,但宋喜卻目不斜視,現在她隻一心學做菜,好回去糊弄那個厲害鬼。 顧東旭這兒,宋喜和韓春萌不是頭回來,兩人輕車熟路,前者直奔廚房,放下袋子打開冰箱拿飲料喝,後者則一屁股坐在沙發上,看着茶幾上堆滿的紅牛飲料,‘啧啧’道:“欸我說,紅牛是功能性飲料,不是性功能飲料,你要是腎不好來我們醫院看看啊,何必自己在家裡面偷着補?” 宋喜從廚房出來就聽到這句話,她手裡還拿着罐紅牛,差點兒沒噴了。 顧東旭已經回房套上t恤和大短褲,走出來時,人還是不精神的,半耷拉着眼皮道:“我就是天天看你才腎虧!” 宋喜忍不住挑眉補了句:“呦,你天天看我們大萌萌幹嘛了?” 韓春萌也突然擡手護胸,瞥着顧東旭道:“不要臉!” 顧東旭要被她倆‘雙賤合并’給煩死了,一屁股坐在沙發上,懶散的道:“我都說我沒事兒了,還這麼早跑來慰問,你們能讓我睡個好覺,我就謝天謝地。” 韓春萌跟他隔着半個人的距離,聞言,一瞥頭,滿臉鄙視的說:“你臉怎麼這麼大?誰說我倆是過來慰問你的?我們是來借你家廚房用用,小喜要學做飯。” 之前說那麼多,顧東旭都沒清醒,直到聽說宋喜要學做飯,他瞠目結舌的盯着宋喜,頓了幾秒才問:“出什麼事兒了?” 宋喜窩在單獨沙發上,開口前難免歎了一口氣,悻悻道:“多個技能多條路。” 韓春萌從旁解釋,“她現在住的地方,人家喜歡吃酸甜口的東西,小喜想表示表示。” 顧東旭眉頭輕蹙,“我都說了,你可以住我這兒,我再出去找個地方也是一樣的住,你還非要在别人家裡看人臉色。” 宋喜鎮定的回道:“不一樣,我爸安排的,一定有他的理由。” 每每提到宋元青,韓春萌跟顧東旭都不好輕易接話,别看宋喜一臉無意,其實心裡最難過的就是她。 韓春萌很快岔開話題,“行了,歇的差不多了,走,進軍廚房。” 宋喜也不想繼續聊這個話題,馬上起身往廚房方向走。 韓春萌會做飯,顧東旭知道,但宋喜要學做飯,簡直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他颀長的身軀依靠在廚房門邊,看熱鬧。第27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