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逼上梁山 宋喜站在原地,啞口無言,就連個借口都找不到,腦子完全是空白的。 “前陣子還大言不慚的跟我談合作,就你這點兒心思,還是歇着吧。” 有時候話未必要多髒,剜心才是上乘。 宋喜活了二十五年,自認為光明磊落,八百年不弄虛作假一次,誰料就在喬治笙眼皮子底下栽了。 他這話赤裸裸的諷刺她的人品,還一棍子打翻所有,宋喜覺的臉在燒,但手腳卻是冰涼的。 眼看着喬治笙最後給予一記不屑的眼神殺,轉身就要走,她也不知哪兒來的倔強,忽然就出聲說道:“對不起,我不會做飯,沒想故意糊弄你。” 說完,不待喬治笙回答,她又紅着臉繼續道:“我可以學着做,你能給我次機會嗎?” 其實宋喜口中的機會,是指他能否聽聽她的請求,去醫院走個過場,幫幫那些可憐的孩子。 喬治笙眼皮都沒挑一下,薄唇開啟,淡淡道:“還是那句話,求人,就拿出求人的态度。” 宋喜是倔,也傲,但該是自己的錯,她認。 垂下視線,她低聲回道:“我知道了。” 喬治笙轉身上樓,宋喜一個人在客廳站了良久,好幾次都鼻酸到差點兒流眼淚,可她忍住了。 默默地轉身,她收拾桌上的菜,本想扔了,但又突然想到,水木蓮的菜,好貴的,一口沒吃就扔也浪費,明天帶去醫院跟韓春萌一起吃,倆人又能省一天飯錢。 哎,宋喜從未試過精打細算着過日子,如今短短數月,也是嘗遍了‘人間疾苦’。 宋喜連續幾天帶外賣來醫院,韓春萌納悶,問:“怎麼回事兒?誰天天帶你下館子啊?” 宋喜面不改色的說:“這兩天我爸朋友家裡有事兒,欸,對了,這些菜你都會做吧?” 韓春萌點頭,“會啊,幹什麼?” 宋喜說:“你教教我。” 韓春萌眼睛瞪大,嘴裡的菠蘿古老肉囫囵着咽下去,驚訝道:“真的假的?你要學做菜?” 宋喜面上波瀾不驚,也可以說是心如止水,淡淡道:“在人家家裡面住那麼久,總要有點兒表示的。” 韓春萌問:“他們家裡人喜歡吃酸甜口的?” “嗯。” 韓春萌對宋喜的話不疑有他,點頭說:“也是,人在屋檐下,是得乖巧點兒,你想學,我教你。” 宋喜着實被喬治笙給刺激着了,他的反應不說多激烈,就是淡淡的才讓人心裡不痛快,好像她經常糊弄人似的,而且他還慣愛給她弄個名頭,副市長千金,宋喜這麼些年跟宋元青相依為命,确實是父女連心,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現在她家老宋在裡頭,她斷不能讓人把他們姓宋的給瞧扁了。 連着上六天班,最後一天休息,宋喜跟韓春萌一起奔赴超市采購,待把各種食材買齊,他們去的當然不是宋喜家裡,也不是韓春萌的住處,韓春萌不是夜城人,大學畢業跟其他人合租一處,地方小,撲騰不開,兩人二話不說,直奔顧東旭的住處。 顧東旭家裡有錢,但他一直不跟父母住,大學就開始在外面租高級公寓。 兩人沒跟顧東旭打招呼,等到了門口直接按門鈴,想殺他個措手不及。房門打開,顧東旭頂着個雞窩頭,穿着一條白色的四角褲站在門口,宋喜還沒等出聲,身邊的韓春萌就炸了,尖聲道:“呀!你個流氓,變态,不要臉……竟然還穿内褲!” 顧東旭顯然是剛從床上下來,迷迷瞪瞪,聞言,他蹙眉道:“不穿内褲,難道我光着出來?” 韓春萌說:“一看你這德性,就知道你私生活有多不檢點!” 顧東旭馬上道:“沒收你錢就不錯了。” 兩人見面就掐,宋喜手上拎着袋子,面不改色的往裡擠,“讓讓,我先進去,你們慢吵。” 她跟一身精壯肌肉的顧東旭擦懷而過,好歹他也是公認的帥,但宋喜卻目不斜視,現在她隻一心學做菜,好回去糊弄那個厲害鬼。 顧東旭這兒,宋喜和韓春萌不是頭回來,兩人輕車熟路,前者直奔廚房,放下袋子打開冰箱拿飲料喝,後者則一屁股坐在沙發上,看着茶幾上堆滿的紅牛飲料,‘啧啧’道:“欸我說,紅牛是功能性飲料,不是性功能飲料,你要是腎不好來我們醫院看看啊,何必自己在家裡面偷着補?” 宋喜從廚房出來就聽到這句話,她手裡還拿着罐紅牛,差點兒沒噴了。 顧東旭已經回房套上t恤和大短褲,走出來時,人還是不精神的,半耷拉着眼皮道:“我就是天天看你才腎虧!” 宋喜忍不住挑眉補了句:“呦,你天天看我們大萌萌幹嘛了?” 韓春萌也突然擡手護胸,瞥着顧東旭道:“不要臉!” 顧東旭要被她倆‘雙賤合并’給煩死了,一屁股坐在沙發上,懶散的道:“我都說我沒事兒了,還這麼早跑來慰問,你們能讓我睡個好覺,我就謝天謝地。” 韓春萌跟他隔着半個人的距離,聞言,一瞥頭,滿臉鄙視的說:“你臉怎麼這麼大?誰說我倆是過來慰問你的?我們是來借你家廚房用用,小喜要學做飯。” 之前說那麼多,顧東旭都沒清醒,直到聽說宋喜要學做飯,他瞠目結舌的盯着宋喜,頓了幾秒才問:“出什麼事兒了?” 宋喜窩在單獨沙發上,開口前難免歎了一口氣,悻悻道:“多個技能多條路。” 韓春萌從旁解釋,“她現在住的地方,人家喜歡吃酸甜口的東西,小喜想表示表示。” 顧東旭眉頭輕蹙,“我都說了,你可以住我這兒,我再出去找個地方也是一樣的住,你還非要在别人家裡看人臉色。” 宋喜鎮定的回道:“不一樣,我爸安排的,一定有他的理由。” 每每提到宋元青,韓春萌跟顧東旭都不好輕易接話,别看宋喜一臉無意,其實心裡最難過的就是她。 韓春萌很快岔開話題,“行了,歇的差不多了,走,進軍廚房。” 宋喜也不想繼續聊這個話題,馬上起身往廚房方向走。 韓春萌會做飯,顧東旭知道,但宋喜要學做飯,簡直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他颀長的身軀依靠在廚房門邊,看熱鬧。第27章
職業善後 韓春萌把幾大袋的食材拿出來,菜肉分開,各種調料品,逐一教宋喜認。 “這是排骨。” 宋喜說:“我知道,你當我智障?” 韓春萌馬上嚴厲的問道:“這是前排還是後排?糖醋排骨和梅子蒸排骨用的是不是一個地方,怎麼看新不新鮮,你知道嗎?” 宋喜老老實實的站在一邊,歇菜了。 顧東旭抱着臂輕笑,“真是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啊。” 他這話絕對有典故。想着宋喜教韓春萌醫學上的專業知識,就跟韓春萌教宋喜認排骨一模一樣。 眼看着廚房長桌上的幾十樣東西,宋喜好多連名字都叫不上,就差拿個小本子記下來。 韓春萌說:“你也不用緊張,你把這塊肉就當成是人,一會兒你就給它這兒劃開,就當是心髒,然後往裡填料……反正做飯跟做手術一樣。” 顧東旭在門口聽了兩分鐘,什麼心肝脾肺腎全出來了,明明一點兒血都沒見,他卻打從心裡犯惡心。 “嘔……我出去了。” 他在客廳打遊戲,韓春萌跟宋喜在廚房忙活,前後最少兩個半小時,韓春萌的聲音傳來,“吃飯啦!” 顧東旭打完手頭上這局,起身往飯廳走,餐桌上像是滿漢全席,擺了兩排,一排六道菜,一共十二道。 韓春萌端着飯,閃身從廚房出來,顧東旭問:“哪個是小喜做的?” 韓春萌下巴一擡,示意其中一個色澤金黃的豬蹄,說:“還看不出來嗎?” 顧東旭笑,“看樣子不錯嘛。” 韓春萌遞給他筷子,“你嘗嘗。” 顧東旭是真好奇,夾起來就往嘴裡送……啧,怎麼說呢,不鹹也不辣,不苦也不酸,就是,味道怪怪的。 顧東旭沒有吐出來,倒是咽下去了,嘀咕道:“什麼味兒?” 這時宋喜也從廚房出來了,急着問:“怎麼樣?” 顧東旭說:“你這是哪兒的菜色?” 宋喜略顯心虛的眨了眨眼睛,“自創的,不好吃嗎?” 韓春萌看不下眼了,撇嘴道:“我說我做個可樂雞翅,她非說她來個美年達豬蹄兒,你說美年達炖豬蹄兒,聽着就惡心,能好吃嘛?” 宋喜不服,拿起筷子夾了一塊放進嘴裡,嚼了嚼,然後慢慢的,老老實實的坐下。 一共十二道菜,韓春萌做六道,宋喜做六道,整頓飯多虧了韓春萌這幾道菜,不然沒法吃了。 期間顧東旭‘鼓勵’道:“喜啊,别想着自己做了,你真的在做飯上沒有天賦,實在想表達,從外面買點兒帶回去吧,一樣的吃。” 宋喜垂着視線,如鲠在喉,暗道她還敢叫外賣?再被喬治笙發現一回,估計得把她損掉一層皮。 吃完飯,韓春萌在廚房收拾碗筷,宋喜跟顧東旭倆人,一個千金大小姐,一個富家大少爺,啥也不會幹,被趕到客廳看電視。 中途,顧東旭忽然瞧着宋喜問道:“你爸到底讓你住誰家裡了?” 宋喜聽後,本能的做賊心虛,有些愣。同樣的話,以前顧東旭也問過,那時宋喜緊張隻是因為喬治笙的身份,如今她簡直惶恐,誰讓喬治笙是顧東旭的小舅舅。 這關系剪不斷理還亂,宋喜停頓片刻,出聲回道:“你不認識。” 顧東旭一個人像是自言自語,“外人的飯哪兒是那麼好吃的……” 宋喜真怕他再這麼念叨下去,她會如坐針氈,好在恰好這時,顧東旭放在桌上的手機響了,他拎起來一看,頓時眉頭緊蹙。 宋喜問:“誰啊?” 顧東旭‘啧’了一下,沒接,把手機扔在旁邊,煩心道:“跟貼樹皮似的,黏上就不放。” 宋喜馬上眼泛桃花,說:“又招惹哪個漂亮果兒了?” 顧東旭眼睛一瞪,明哲保身道:“可不是我招惹的她,局裡一新來的,不知怎麼就看上我了,成天到晚追我屁股後面跟着,前陣兒住院好不容易安靜幾天,我昨天才上班,她又黏上來了。” 宋喜看熱鬧不嫌事兒大,嬉笑道:“我東少不是向來來者不拒嘛,怎麼,這個不漂亮?” 兩人說話間,手機不響了,上面顯示一個未接電話,顧東旭道:“你少落井下石。” 很快電話又打過來,五分鐘内最少七八個,最後‘咚’的一聲,似乎是來了條短信,宋喜八卦,趕緊湊上前看。 顧東旭也不避諱她,兩人一起看,短信上面寫道:就算不喜歡我,你也必須得給我一個合情合理的理由,八點,禁城,等不到你我不會走。 顧東旭看得直皺眉頭,宋喜咯咯笑着,拍着他的肩膀道:“攤上事兒了,哥們兒。” 顧東旭拿着手機沉默數秒,忽然側頭看向宋喜,“去,化個妝。” 宋喜臉上的笑還沒有完全收回,聞言眼帶警惕的問:“幹嘛?” 顧東旭說:“陪我出去一趟。” 宋喜立馬皺眉,“又讓我扛雷?” 顧東旭說:“你不扛誰扛?” 宋喜跟顧東旭認識這麼多年,每次他有甩不掉的莺莺燕燕,總拉她出來當‘正宮娘娘’,她頂着他家紅旗的名号,沒少被彩旗罵。 “我不去。”宋喜一臉嫌棄。 顧東旭說:“我還把家裡廚房借你用了呢,做人得知恩圖報懂不懂?” 宋喜挑眉問:“你沒吃嗎?” 顧東旭回道:“我吃的是胖春做的,你自己做的自己都不吃!” 兩人正跟客廳犟咕,韓春萌聞訊從廚房跑出來,問:“怎麼了?” 宋喜斜眼道:“又有不長眼的小姑娘想飛蛾撲火,回回拿我扛雷。” 顧東旭對韓春萌說:“你趕緊勸勸她,勸動了我給你買好吃的。” 韓春萌眼睛一亮,提議道:“我給你扛雷,你帶我去呗?” 顧東旭掃了眼從頭到腳都圓滾滾的韓春萌,抿了抿唇,好聲好氣的說:“在家等着,哥回來給你買好吃的。” 說完,他起身去拽宋喜的胳膊,“麻溜兒的。” 韓春萌一撇嘴,轉身回了廚房。 宋喜着實不想去,但也架不住顧東旭軟磨硬泡,他讓她化個妝,宋喜挑釁道:“嫌我難看嗎?” 顧東旭讨好的說:“你要是難看,就沒有長得好看的,但我想讓她一次性死了心,所以勞煩喜姐化個‘絕殺’妝,小弟先謝了。” 他對着宋喜拱手抱拳。第28章
有些雷,扛不好就炸 宋喜嘴上叨念着煩,但手上也沒停,從韓春萌包裡翻出化妝袋,邁步往洗手間方向走。 半人鏡中映照出宋喜那張不施脂粉卻異常明豔的面龐,她天生皮膚白,眉毛黑,嘴唇也是櫻粉色,像是書中寫的那種唇紅齒白,就算一點兒妝不化,也像是上了妝。她還上初中的時候,就是學校公認的‘小黎姿’。 對着鏡子,她塗了今年最流行的櫻紅色眼影,又把濃密的睫毛刷長,最後上了個啞光的複古大紅色口紅,鏡中人頓時豔麗到妖娆。 随便攏了攏頭發,宋喜三分鐘就出了洗手間,喊着顧東旭,“好了,走吧。” 顧東旭從卧室走出來,為了坐實跟宋喜之間的情侶身份,他配合她,換了件黑色t恤,下身是淺白色牛仔褲,兩人打了個照面,顧東旭眼中露出驚豔之色,毫不吝啬的誇贊,“你化妝超漂亮,以後都化吧。” 宋喜說:“每天在醫院泡着,三分之二的時間都戴着口罩,化的跟妖精似的給誰看?” 顧東旭撇嘴,嫌她無趣,“你小心找不到男朋友。” 宋喜‘嗤’了一聲:“擔心你自己吧。” 兩人站在玄關處換鞋,顧東旭揚聲朝着廚房喊道:“大萌萌,想吃什麼?我給你帶回來。” 回應他的是摔碗聲,宋喜忍俊不禁,“行了,趕緊走吧。” 顧東旭跟宋喜一起出門,嘴裡叨咕着:“你說胖春這些年死活不肯減肥,不然我帶她去也挺好的。” 宋喜道:“那你跟她說啊,讓她減肥。” 顧東旭悻悻道:“算了吧,我在她心裡還不如一袋辣條有分量。” 下了樓,顧東旭開着輛黑色的豐田吉普載着宋喜去‘禁城’。禁城是現如今夜城最大最頂端的娛樂場所,占地十萬平方米,内部包間多達一千零一個,窮奢極欲,據說其中的幾個頂級vip包間,仿造的是曆代的帝王寝宮,擺件都是真正的古董,價值連城,是實打實的銷金窟。 宋喜倒是沒進過所謂的‘帝王寝’,但她去過禁城其他的包間,着實擔得起‘物欲橫流’四個字。 以前就聽說禁城背後的大老闆是喬治笙,宋喜不以為意,因為她覺得自己跟喬治笙完全是兩個世界的人,這輩子都不可能有什麼交集,可誰能想到,人算不如天算。 去的路上,顧東旭在身邊給她普及待會兒要見的人,其實他也不是很熟,所以除了名字和簡單的性格之外,也說不出什麼來,總之就告訴宋喜一句話,讓對方死了這條心。 半個多小時的車程,顧東旭降低車速,按照禁城門口工作人員的指示,将車子停在空位,兩人前後腳下車,待走到一起之後,顧東旭坦然的對她伸出手,宋喜先是撇了下唇角,随即跟他手牽手。 兩人身穿‘情侶裝’,男靓女豔,着實吸睛。在往裡走的途中,顧東旭拿出手機打了個電話,宋喜聽他說:“你在哪兒?我到了。” 宋喜輕聲歎了口氣,暗道這大好的天,估計沒多久就有人要心拔涼了。 禁城一層有專供客人小坐的休息區,宋喜就是在休息區的一處靠窗位置,看到了顧東旭口中的纏人精秦妙佳,女孩子很是漂亮,宋喜就納悶兒了,顧東旭對漂亮女孩是來者不拒的,怎麼…… 心中正想着,秦妙佳看到攜手而來的二人,已是騰一下子站起來,瞪着眼睛問:“她是誰?” 嚯,這脾氣。 宋喜心中有了些數,面不改色,顧東旭拉着宋喜走上前,帥氣的面孔上神情自若,淡淡道:“我女朋友。” 秦妙佳立馬瞪向宋喜,瞧了幾秒,然後轉而對顧東旭說:“你撒謊,全局的人都說你沒有女朋友!” 顧東旭餘光瞥見不遠處有人往這頭看,他眉頭輕蹙,出聲道:“你能不能小點兒聲?讓人看見丢臉的不是我。” 宋喜都怕顧東旭說話這麼難聽,會把人家小姑娘給弄哭了,結果秦妙佳卻隻是生氣,沒有委屈。 瞥向宋喜,她出聲問:“你真是他女朋友?” 宋喜點頭,此時三人已經面對面坐下,秦妙佳抱着手臂問:“那你說他是幹什麼的?” 宋喜磕都不卡一下的回道:“夜城公安總局經偵科。”說罷,不待秦妙佳說話,宋喜如數家珍的講道:“他今年二十五,生日520,血型ab,喜歡黑白純色,最喜歡撸串喝啤酒,家裡養的松獅叫‘三德子’,上一任绯聞女友姓韓,上上一任姓李。“ “秦小姐,我跟你說,我們家東旭是招風,喜歡他的小姑娘從二環排到五環,但做人得講究個人品道德是不是?你之前不知道他有女朋友,追追也就算了,現在你知道了,就不好再對‘有婦之夫’下手了吧?” 這一套說辭,宋喜一年最起碼得說個四五遍,簡直比家譜記得還牢。 秦妙佳眼中已經露出動搖之色,一時間沒有接話。 顧東旭适時接道:“我說我有女朋友,你不相信,現在信了吧?你放心,今天的事兒隻有咱們三個知道,我不會出去聲張,以後大家還是同事,單我買了,你随意,我們先走了。” 宋喜随着顧東旭起身,暗道今天真是出奇的順利,小姑娘看着脾氣大,但也是滿通情達理的嘛。 顧東旭做戲做全套,來時牽着宋喜的手,走時幹脆整條手臂搭在她肩膀上,兩人轉身,邁步往門口方向走,才走了不到兩米,宋喜眼尖,看到前方迎面過來一幫人,清一色的大高個大長腿,跟國際t台上的男模似的,尤其是打頭的那個,一身黑,氣場極強。 宋喜是因為對方打眼才特地留意,身下腳步未停,結果過了幾秒她才恍然驚覺,那,那不是喬治笙嘛! 頭皮都豎起來了,一瞬間宋喜腦子一片空白,還來不及作反應,對面的喬治笙也發現了她。他身邊同行的有幾人,身後還有元寶和保镖,一行人浩浩蕩蕩。 宋喜回神,第一反應就是腳步變緩,她想跑,或者說是想跟顧東旭保持下距離。 可什麼叫屋漏偏逢連夜雨?身後的秦妙佳也不知哪兒來的倔強,忽然就揚聲喊道:“顧東旭,你真的愛她嗎?” 她這一嗓子成功吸引了半個大堂人的注意,當然,喬治笙也順理成章的朝着宋喜跟顧東旭的方向看。第29章
他諷刺的隻有她 宋喜就知道,今兒出門沒看黃曆,雷不是這麼好扛的,果然還是炸了。 此時顧東旭也瞥見了喬治笙,下意識的眉頭輕蹙,感覺自己丢人現眼的一幕被最不想見的人給看見了。 攬着宋喜,他頭都沒回一下,想就這麼邁步離開,但很顯然,秦妙佳是個不在意外界眼光的人,她竟然從後面快步跟上,一把拉住宋喜的胳膊,宋喜驚上加驚,奈何大腦一片空白,什麼動作都沒做,表情也模糊在惶恐和呆愣之間。 顧東旭見狀,俊臉一沉,登時伸手把宋喜往回拽,“你幹什麼?” 宋喜橫在兩人之間,一瞬間跟秤中間的托盤似的。 秦妙佳直視着顧東旭,毫不畏懼的道:“你喜歡她嗎?” 顧東旭眉頭一蹙,頂着衆人跟逛野生動物園一樣的視線,壓低聲音說:“你把手松開。” 秦妙佳眼眶有些發紅,看得出來是在強忍,可她還是那句話,“你喜歡她嗎?” 顧東旭見過比秦妙佳更難纏的女人,多狗血的分手場面他都能鎮定自若,可唯有此刻,他知道喬治笙在不遠處看着,這簡直就是伸手打他的臉。 一時情急,他本能的朝着秦妙佳伸手,想把她扯開。秦妙佳見狀,自然是把宋喜拉得更狠,宋喜已經好一會兒沒敢擡頭了,衆目睽睽本就夠尴尬,更何況…… “行了,你們别扯了,不嫌丢人嗎?”宋喜聲音很低,希望顧東旭和秦妙佳能停止對她的‘争奪’。 奈何被愛情沖昏頭腦的女人和被傷了面子的男人,根本就聽不見,明明是兩個人在拉扯,可憐宋喜夾在他們中間脫不了身,所以乍眼一瞧,還以為兩女一男撕扯到一塊兒去了。 越急就越是脫不了身,宋喜真想大聲罵一句:都滾,愛誰誰,别拉着她一起丢臉。 元寶站在喬治笙身後,臉上一貫平靜的讓人猜不透,但他卻能從喬治笙唇角輕扯的小動作,看出喬治笙已經在嘲諷了。 轉頭給了禁城工作人員一個眼神兒,對方收到,立馬叫了保安過來。 之所以前面沒人阻止,一來事情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二來到這兒消費的客人,非富即貴,如無必要,禁城的人也不會讓客人下不來台。 也就七八秒的功夫,不遠處快步跑來一組保安,保安上前以勸阻為主,動作小心的将纏在一起的三人分開。 顧東旭臉是白的,宋喜臉是紅的,秦妙佳哭了,因為她看到顧東旭緊緊拉着宋喜的手腕,像是生怕她受傷。 女人都是既蠢又聰明的動物,可以很長時間被迷住眼,也能一瞬間看清很多事兒。 現在她不用問了,結果很明顯。 宋喜一直低着頭,不敢看喬治笙的方向,隻想着時間快點兒過,總有熬過去的時候。但她沒想到,視線所及的範圍内,會出現一雙黑色的男士皮鞋尖兒,熨燙得筆直的西裝褲腿,純黑的顔色…… 心都涼了,宋喜一直以為隻是一眼,她都沒看清喬治笙是什麼打扮,但此時此刻她卻後知後覺,她認出他的鞋了。 果然,下一秒,再熟悉不過的男聲響起,一貫的低沉清冷,還有刻薄,他說:“這兒是公共場合,休閑可以,如果想表演,可以聯系前台,他們會提供專門的舞台,大庭廣衆之下演了這麼一出,我們看了,是鼓掌還是給錢?” 宋喜像是犯了錯的學生,被班主任罵得毫無反駁之力。 外人眼裡她是‘天才’,别人要花十二年時間讀完的義務教育,她輕輕松松七年就讀完了,考上醫大那年,其實她剛滿十三歲,是怕太多人炒作,所以對外都報虛歲十五,唯獨醫大的五年,她沒有跳級,都是本本分分讀下來的,她畢業進入醫院工作,才十八歲。 太多人把她當成好孩子的榜樣,但其實宋喜也有叛逆期,也會惹是生非,隻是礙着她天才的名号,還有宋元青的面子,從小到大,都沒有人真正意義上的責備她。 此時當衆被喬治笙數落,可想而知,宋喜去跳後海的心都有了。 顧東旭跟宋喜一樣,心裡不舒服,但他能反駁嗎?要解釋嗎?左右都是丢人。 正當宋喜以為今天就是她顔面掃地的日子,喬治笙卻又話鋒一轉,說了句:“叫人把這位小姐的身份登記一下,以後這樣的人,不許再放進來。” 提到小姐二字,宋喜本能的稍微擡了下頭,因為這兒就兩個女的,不是她就是秦妙佳。視線擡起,宋喜發現喬治笙指的是秦妙佳,一時間,她不知道該慶幸還是惶然。 大堂經理早已趕到,緊張的在一旁立着,聞言,伸手對秦妙佳做了個‘請’的手勢,太多人看着,秦妙佳的臉明顯漲紅了一個度,開口就問:“憑什麼?” 喬治笙俊美的面孔上波瀾不驚,他身上帶着一股與生俱來的權貴感,貴重,但又潛藏着危險,就好似現在,他不動聲色的站在這兒,都能給人無法形容的壓迫感。 薄唇開啟,他寥寥數字,“這兒,我說了算。” 有些人說話從不大聲,也不刻意炫耀,他仿佛在說一件最正常不過的事情,但真真是應了那句話,權貴堆積起的氣勢,喬治笙,喬頂祥唯一的兒子,從出生就注定要被衆星捧月的一個人,他說的話,就是規矩。 秦妙佳顯然不認得他是誰,可還沒來得及從他的‘嚣張’中回過神,人已經被工作人員‘請’走,這将是她這輩子最後一次踏進禁城。 宋喜還被顧東旭拉着,不知道為什麼,她心底說不出的惶恐,哪怕喬治笙沒有為難她,在打發完秦妙佳之後,他甚至沒有再看他們一眼,就這樣從兩人面前走過,帶着一大幫人,仿佛皇族跟平民之間的差别,哪怕有過那麼一次擦身而過,但也不會有更多的交集。 喬治笙走後,大堂經理親自來跟顧東旭和宋喜道歉,說是他們沒有處理好,讓兩人受驚了。 這算是把兩人從剛剛的丢人鬧劇中摘出來,仿佛一切都是秦妙佳一個人的無理取鬧,他倆都是受害者。第30章
一條短信,換一個電話 顧東旭拉着宋喜從裡面走出來,直到車前才松了手,宋喜的手臂上是一塊兒清晰的紅色掌印,顧東旭喉結微動,低沉着聲音問:“沒事兒吧?” 宋喜輕輕搖了下頭,他給她開車門,宋喜擡步坐進去。 随後顧東旭也上了車,車子很快駛離禁城,起初兩人都沒開口講話,密閉的空間中詭異的安靜。 也不知過了多久,顧東旭說:“今天對不住了,我沒想到會遇見他。” 兩人相交多年,對不起這種話,平時當成玩笑可以挂在嘴邊,但關鍵時刻反而很少說。 原本宋喜還有些煩躁,暗道今天真背,但顧東旭說完,她立馬就不氣了,開口回了句,“沒事兒啊,都是陌生人,以後也不會再碰見,一次性的丢人。” 她故意大大咧咧,想着讓顧東旭心裡好受點兒,實則宋喜很心虛,今兒喬治笙說的那番話,表演和給錢,絕對不是在嘲諷秦妙佳,因為他們根本不認識;顧東旭再怎麼說也是他親外甥,他也不會讓顧東旭太難堪,所以明擺着的,他是在鄙視她。 隻針對她一人。 至于為什麼沒有把她也拉進黑名單,十有八九還是看在顧東旭的面子上。 可顧東旭不知道喬治笙跟宋喜的關系,自然以為喬治笙一棒子打翻一船人,臉色别提有多差。 一路上,兩人各懷心思,誰也沒心情講話,宋喜側頭看着窗外,等見了熟悉的建築物,她說:“靠邊停一下吧。” 顧東旭說:“你去哪兒?我送你。” 宋喜回道:“不用了,你回去吧,大萌萌還在你家呢,你晚上給她送回去。” 顧東旭隻好把車靠邊停下,宋喜臨下車之前,他開口說了句:“你什麼時候有空打給我,我請你倆吃大餐。” 這是三人之間不成文的規定,一旦有好事兒,或者誰做錯事兒,就拿吃的補償。 宋喜回頭笑了笑,爽快的道:“行,把錢準備好了,我要去秀麗河山吃。” 顧東旭看她是真的沒生氣,這才多少露出點兒笑模樣,出聲回道:“沒問題,等你電話。” 宋喜關上車門,看着顧東旭駕車離開,她臉上的笑容也一寸寸的消失,腦子中不由得浮現出喬治笙的臉,事實上她這一路都在想他,他本就忌諱她跟其他男人‘不清不楚’,這回還撞了個現形,還是他親外甥…… 宋喜渾身開啟了警報模式,她覺得這事兒必須得解釋明白,還得盡快,不然拖久了對别人好不好,她不知道,但她自己是死定了。 拿起手機,她站在路邊,深吸一口氣,給喬治笙打了通電話。 手機中傳來嘟嘟的連接聲,明明是打過去了,但響了幾聲之後就顯示暫時無法接通,宋喜又打了一遍,這回對方挂的很果斷。 宋喜暗道,完了,又把直男癌晚期的男人給氣着了。 其實她很想當着喬治笙的面兒吐槽他,兩人之間的關系,彼此心知肚明,他三令五申不許她把已婚的事兒透露出去,但看到她跟其他男人在一起,他又那副不陰不陽的樣子,嘴跟淬了毒似的,給誰看? 想來想去,也隻有一種理由可以解釋,喬治笙太大男子主義,他的老婆,哪怕隻是名義上的,他不想娶的,那也不能當着他的面兒‘綠’他。 電話明顯是被喬治笙給挂斷的,宋喜可沒有膽子虎口拔毛,她沒有再打過去,而是幹脆發了條短信給他,态度不卑不亢:今晚的事情不是你看到的樣子,顧東旭被人追得不耐煩,我是假裝他女朋友,幫他來圓場的。 打下這段話,宋喜琢磨了幾秒,遂又補了一句:我們從小到大都這樣互相背鍋。 看着屏幕上的幾十個字,宋喜覺的這也算是問心無愧了,所以不再遲疑,直接發出去。 至于喬治笙怎麼想,不在她的控制範圍之内,拿着手機,她站在路邊攔車。 人剛坐進計程車後座,說了句:“翠城山。” 手中的手機亮起,伴随着屏幕上一個英文字母:s。 這是喬治笙在她電話簿中的名字,宋喜着實一愣,停頓幾秒之後才劃開接通鍵,把手機貼在耳邊,“喂?” “準備好了嗎?” 手機中是喬治笙低沉悅耳的聲音,宋喜還是蠻聲控的,喬治笙的聲音絕對算得上頂好聽,隻是每次兩人在一起,無論是對話還是通話,他都沒什麼好話,以至于她沒有任何心情欣賞他的聲音。 就像此刻,喬治笙沒頭沒腦的一句,宋喜立馬提心吊膽,她試探性的問道:“準備什麼?” 喬治笙聲音不冷不熱,“你之前求我辦的事兒,現在辦完了?” 宋喜也是個機靈的,馬上明白他的意思,立馬回道:“還沒有,你什麼時候有時間?” 喬治笙說:“我明晚要離開夜城。” 言外之意就是隻有今晚還有空。 宋喜看了眼時間,趕緊問:“那我現在回去準備,你今晚會回來吧?” 喬治笙淡淡的‘嗯’了一聲,宋喜還得好聲好氣的回一句:“好,那我先回去,等你回來。” 喬治笙那頭先挂了電話,宋喜擡頭對司機道:“師傅,麻煩就近找一家能買菜的超市。” 司機偷摸從後視鏡瞄了宋喜一眼,昏暗光線下仍舊能看出她明媚的臉,司機眼底盡是意味深長,仿佛單從宋喜的幾句話,他已經能鑒别出她的身份。哎,怪不得這麼年輕的女孩兒能住進翠城山别墅區,敢情是被人給包養了。 宋喜沒空去在意司機怎麼想,她滿腦子都是中午韓春萌教她做的那幾道菜。 糖醋排骨用的前排還是後排來着? 菠蘿古老肉…… 她趕緊從包裡掏出小紙條,上面有她做的筆記。 計程車停在商場門口,司機說裡面就有超市,宋喜給錢下車,直奔超市。 風風火火的采購,恍恍惚惚的回到翠城山别墅,把所有東西攤在廚房的銀色長案上,宋喜就這麼眼瞪眼的看着,足足看了能有十幾分鐘,這才慢慢下手準備。 宋元青離開後,宋喜不止一次覺得心酸無助,但她都能咬牙挺過來,可眼下喬治笙非逼她親手做飯,雖說也是她自己應承下來的,可這會兒夜深人靜,她一個人站在偌大的廚房,對着衆多她不熟悉也不想弄的東西,到底還是憋紅了眼眶,掉了幾顆金疙瘩。第31章
猜不透他 “嘶……” 油點子濺在宋喜手背上,她疼得倒吸一口涼氣,拎着鍋鏟往後退了三米有餘。 隔着這麼遠,鍋裡的排骨滋滋作響,她左手拿着鍋蓋擋臉,右手拿着鍋鏟,跟掃雷似的往前挪,鏟子在鍋裡扒拉一下,立馬後退兩步。 知道的是炒菜,不知道的還以為國家花樣擊劍隊在比賽。 廚房的抽煙機是無聲的,炒菜又能有多大動靜?隻是宋喜自己全神貫注,所以并沒有發現廚房門口早就站了個人。 喬治笙一身黑色,越發襯着那張臉俊美如撒旦,他已經站在這裡有一會兒了,當然宋喜的各種洋相也都被她盡收眼底。 在被宋元青找上門之前,他也聽說過宋元青有個特别寵愛的掌上明珠,在夜城最大的公立醫院當醫生。 他想當然的以為宋喜是靠宋元青的關系,才能進最好的醫院,直到那天宋喜無意中說了句,她十八歲都快大學畢業了。 他承認,他有些許的詫異,覺得她還不是個繡花枕頭,可如今再看……哼,沒見過哪個女人像她這樣。 轉身離開,喬治笙怕越看越生厭,幹脆上了樓。 宋喜一個人在廚房待了兩個小時,偌大的地方,杯盤狼藉,她滿身‘創傷’,低頭看着盤中黑乎乎的糖醋排骨和過度鮮紅的菠蘿古老肉,沒吃過豬肉也見過豬跑,宋喜知道這是兩個不尋常的菜。 拿起筷子,宋喜蘸了點兒糖醋排骨的汁,放在舌頭上舔了舔,五官急速皺起,媽呀,糖醋排骨怎麼齁苦齁苦的? 宋喜的味蕾受到了強大的沖擊,左顧右盼,看到冰箱,趕緊跑過去。 冰箱門打開,側門成排擺放着依雲礦泉水,宋喜撈過一瓶,咕咚咕咚喝了好幾口,這才把那股苦味兒給沖淡了。 重新走回到桌旁,宋喜低頭看着那盤菠蘿古老肉,實在是不敢親力親為的嘗試,暗道是重新做呢?還是硬着頭皮等喬治笙回來,拿給他吃? 後者隻稍微一想就做了罷,萬一喬治笙吃完之後發脾氣,估計她的事兒沒說就得黃。 拿起盤子,宋喜正轉身打算把東西倒掉,忽然門口處忽然傳來一句,“你今天不打算從裡面出來了?” 宋喜沒有被自己做的糖醋排骨給毒死,倒是被這句突如其來的聲音差點兒吓死,渾身一哆嗦,手裡的盤子也險些掉了,她驚恐的看向聲音的來源處,當她看到一身黑色真絲睡衣的喬治笙時,前面三五秒都是楞沖的狀态。 兩人四目相對,喬治笙是冷漠中透露着不耐煩,他上樓洗完澡等了她一個小時,她竟然還沒從廚房出來。 宋喜後知後覺,慢半拍才說了句:“你回來了?” 喬治笙忍着不爽,口吻冷淡,“出來。” 宋喜手裡還端着黑乎乎的一盤菜,有些尴尬又有些遲疑,“我還沒做好。” 喬治笙說:“你做的東西,狗都不會吃。” 他倒不是特别嘲諷的口吻,而是在平靜的叙述一件事實,但就是這種近乎雲淡風輕的口吻,才着實戳人心。 宋喜能感覺到自己腦袋發脹,一定是血氣沖到了頭頂。 還不等她回答,喬治笙已經徑自發了話,“我在客廳等你。” 說完,他轉身就走,留下廚房中的宋喜,她獨自一人,眼淚迅速沖上眼眶,可她立馬深吸一口氣,努力壓制住這種想哭的情緒。 她告訴自己,不要哭,沒什麼好哭的,這點兒委屈算什麼?要知道,人在屋檐下,這太正常了。 放下盤子,她摘了圍裙又快速洗個手,确保情緒已經穩定,這才邁步往客廳方向走。 客廳沙發處,喬治笙坐在那裡抽煙,宋喜過去的時候,還順道給他拿了瓶水,說:“我今天才開始學做菜,做得不好,先不拿給你吃了,你明天有事兒要走,我也不知道你下次什麼時候還有空,但我這裡真的有一件事兒想請你幫個忙。” 喬治笙不說話,但也沒打斷,宋喜等了他幾秒,見他沒反應,她隻好繼續說下去,“我們醫院用你上次捐助的錢,已經成功救了一名有先天性心髒病的貧困兒童,手術很成功,他恢複也不錯,我們院裡希望,如果你有時間也願意的話,能否去醫院探望一下這名患者。” 宋喜打量喬治笙臉上的表情,奈何他的臉模糊在香煙的白色缭繞之中,她猜不到他心中所想,幹脆實話實說:“我們院長想讓人知道,是海威出錢資助了院裡,如果你方便幫這個忙,他會額外撥一百萬的款給心外,能救助更多有心髒疾病的貧困兒童。” 過多的軟話,宋喜說不出來,一來她從小到大什麼都有,需要‘求’的人和事,屈指可數,而且她也不知道喬治笙心裡怎麼想,很可能她卑躬屈膝,到頭來他也不過是一個不去就給打發了。 她跟他之間,始終不是求就求的到的關系。 宋喜把事兒說了,剩下的就看喬治笙是什麼意思,在等待的過程中,宋喜覺的之前那些濺在她皮膚上的油點子,好似一滴滴濺在了她的心上,倍感煎熬,就因為這麼一句話,他生生耗了她好幾天。 “不就是想跟海威搭條兒線嘛,我幫你這個忙。” 燈火通明的别墅一層,喬治笙開了金口,宋喜此前都不敢正眼看他,如今他發了話,她擡眼看着他道:“真的?” 喬治笙用實際行動證明,他說到做到。 他拿起手機打了個電話出去,宋喜猜對方一定是海威的人,因為喬治笙吩咐,“明天一早去趟協和心外,代表公司探望一下首位因慈善捐款完成手術的患者。” 言簡意赅的話語,電話挂斷,喬治笙抽了最後一口煙,把煙頭按滅在桌上的煙灰缸中。 宋喜覺的驚喜來的太快了些,簡直出乎預料,她發自真心的勾起唇角,對喬治笙點頭說了句:“謝謝你,也替那些患者和家屬謝謝你。” 喬治笙很是平靜的說了句:“予人玫瑰,手有餘香,善事兒不是隻有你們拿手術刀的人才會做。” 宋喜吃不準他這話是謙虛還是刺人,隻能硬着頭皮擠出三分笑。 本以為任務完畢,大功告成,宋喜正打算尋個由頭退下的,喬治笙卻忽然看向她,主動開口問道:“你上次說的話,是當真還是開玩笑?”第32章
第一次合作 宋喜美眸微挑,暗道誰給喬治笙養成的壞毛病,丫說話能不能從頭說起?半道攔一句,她知道是哪句話? 但她也沒膽子問,就這麼又緊張又憋氣,腦子靈光乍現,她自己确認道:“你說合作?” 喬治笙的反應證實了宋喜的猜想,因為他‘嗯’了一聲。 宋喜識時務的問道:“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嗎?” 喬治笙不答反問:“程德清認識嗎?” 宋喜眼底很快的閃過一抹詫色,随即不動聲色的回道:“聽說過。” 喬治笙說:“他是你爸的老上級,可以說你爸當年上位,全是靠他一手提拔起來的。” 宋喜當然知道,程德清是夜城的老市長,雖然已退休多年,但仍舊頗負賢名,宋元青拿他當自己的老師和長輩,逢年過節必會親自緻電問候。 在喬治笙沒有說明讓她幫什麼忙之前,宋喜都表現出一副不急不躁的樣子,耐心聽着他講,不主動搭茬。 喬治笙也在暗中對宋喜的反應打分,見她不接話,他繼續說道:“當初程德清任期滿後本可以升市委書記,但他身體一直不大好,所以請辭職後回了老家休養,我明天正好有事兒要回一趟岄州,也有機會去拜會他,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 宋喜以前聽宋元青說過,程德清目前居住在岄州。 宋元青剛出事兒的時候,宋喜也想過主動聯系程德清,奈何沒有聯系方式,如今宋元青的案子懸而未落,如果能親自見一見程德清的話…… 心中迅速的盤算着,幾秒之後,宋喜重新看向喬治笙,面不改色的問道:“我能幫你什麼?” 這世上沒有白吃的午餐,看似喬治笙是在幫她的忙,但實際上,宋喜不覺得喬治笙會這麼好心,專門來替她排憂解難。 果然,喬治笙直言不諱的開口回道:“我跟程德清之間隻談利益沒有私交,而你跟他之間就純粹得多,你是他最得意門生的女兒,我這次去拜會他,如果有你在身旁陪着,多少希望他能看在你爸出事兒,而我在照顧你的份兒上,在利益方面也動一些恻隐之心。” 這話已是非常直白,宋喜想不到還有其他任何的理由,但她會突然間特别特别的傷心,那種淪為喪家犬的屈辱感和酸澀感,排山倒海般的襲來,以至于她差點兒在喬治笙面前失了态。 垂下視線,她佯裝在想事情,其實她是拼命地告訴自己,宋喜,不要哭,就當我求你了,千萬别哭。 從喬治笙的角度,他能看到她憋紅的臉頰,垂着的濃密睫毛,看似因為輕松而交叉的手指,由于拇指間的相互大力擠壓,指節變得煞白。 他這麼深谙人心,又怎會不曉得自己剛剛的那番話,于宋喜而言是一種不小的打擊,但這又如何?誰讓宋元青出事兒之後,第一個想到的就是威脅喬家? 他這輩子最讨厭的就是被人掣肘,更何況是賠上一段婚姻,他可以不在乎結不結婚,但他在乎同一屋檐下的人,是不是别人硬塞給他的。 對宋喜,喬治笙沒有太多的憐憫,要怪就怪她爸找錯了人,他承諾宋元青護宋喜安全,可沒答應确保她自己一定不會傷心難過。 是她自找的,怨得了誰? 宋喜隻用五六秒的時間就調整好情緒,明确的說是壓下那股突如其來的想哭沖動,重新擡頭看向喬治笙的時候,她也是面色無異,唇瓣開啟,出聲說:“我跟你去岄州,明天就走嗎?” 喬治笙對她的決定毫不意外,他也是捏準了她的心思,應聲說:“明晚六點的飛機。” 宋喜問:“要去多久?” 喬治笙說:“順利的話,三天。” 宋喜沒再問其他的,隻回了句:“好,明天五點半之前我就到機場跟你會合。” “嗯。” “還有其他事兒嗎?” “沒了。” “那你忙,我去把廚房收拾一下。” 宋喜起身離開,喬治笙瞄了眼她的背影,之前看她做飯的樣子,他會嘲諷她不像是女人,一看就是被宋元青給慣壞了;可剛剛她又爽快幹脆的讓他略顯意外,沒有任何多餘的廢話,決定去了,那就是去。 一會兒覺得她讨厭,一會兒又覺得還行,這種情緒也是喬治笙原來從未有過的,他覺着一定是受了宋元青的影響,如果不是宋元青突然出事兒,又牽扯出喬家,他跟宋喜這輩子都不會有什麼交集。 宋喜回到廚房,默默的倒掉兩盤準備了兩個多小時的菜,擦桌子,洗碗,夜深人靜,唯一的聲響都是盤盤碗碗發出來的。 宋喜想,一定不是她不夠堅強,是她低頭刷碗,所以眼淚才會掉出來。 她不是個矯情的人,更不是怕吃苦,六七個小時一台的手術她一站就是三台,醫院裡面再辛苦再‘髒’的活兒她都能做,隻因為她喜歡,是她主動要做的。 如今身不由己,她要為了宋元青而努力跟喬治笙保持着‘良好’的關系,用韓春萌的話說,人在屋檐下,你得學着讨喜一點兒。 眼淚模糊了視線,宋喜擡起手臂擦掉,她努力做着以前從來不會做的事情,努力完成喬治笙布下的作業,她學着讨喜,學着沒有宋元青的庇護,也要好好的,努力的生活。 可心底越是這麼安慰自己,鼻子就越是酸,眼淚就越是洶湧的往外流,宋喜咬着牙,吞回一切的聲音,盤子碗刷好,她空了水,想放進一旁的消毒櫃裡,因為視線模糊,她沒看到消毒櫃旁邊放着一把鋒利的德國菜刀,伸手去拉櫃門的時候,不過是輕輕一碰,宋喜甚至沒有覺得疼,隻是被那種刀鋒劃過肉皮的感覺給驚着了,另一隻手裡的盤碗直接扔了。 伴随着碎裂的聲響,宋喜依稀看到自己的指尖,血流不止。 刺痛一如閃電過後的雷聲,遲了幾秒才來,宋喜疼得直蹙眉,擡着快要滴血的右手去了瀝水槽旁。 心外的醫生每天都要見血,宋喜并不害怕,隻擔心傷口如果割得太深,會影響她拿手術刀。 喬治笙進來的時候,正看到宋喜右手放在水龍頭下面沖洗,左手在抹眼淚,她腳下兩米外,盤子碗碎了一地。第33章
她面子這麼大? “委屈嗎?” 喬治笙的聲音打身後響起,宋喜本能的扭頭去看,忘了自己還滿臉的眼淚。 喬治笙跟宋喜四目相對,有那麼片刻間的晃神,滿腦子隻有四個字,梨花帶雨。 不能怪他心軟,實在是美色當前,他沒想到明知她在哭,可是對上的一瞬間,竟會受到如此的沖擊。 不過他向來心理素質好,很快就歸于平靜。 薄唇開啟,他看着宋喜道:“以前在家從來不做這種事兒吧?我也能理解你一個官二代,突然到個陌生人面前忍氣吞聲的感覺,我跟你之間沒有任何私仇,隻能怪你爸,他出事兒,還非得拉着我給他墊底兒。” 宋喜一眨不眨的盯着喬治笙,喬治笙面不改色的說:“你不用恨我,其實你自己心裡也明白,是你爸做事兒不地道在先,如果你想早點兒擺脫這種生活,趁着這次去岄州,好好求一下程德清,說不定他有辦法幫你。” 這會兒宋喜已經緩過神,擡起左手将眼底未幹的眼淚擦掉,她出聲回道:“不管你是為了什麼,我還是要謝謝你,如果我見到程德清,一定盡力幫你争取。” 喬治笙道:“如果能成,我會對你說聲謝謝。” 宋喜理智的回道:“不客氣,互相合作,這是我應該做的。” 喬治笙心裡有一種很微妙的感覺,模糊了開心和生氣,但他還是開口說了句:“儲物室有藥箱,地上不用你收拾,明天會有人過來打掃。” 說完,他轉身離開,隻餘宋喜呆呆的站在原地,半晌才抽了紙巾裹住受傷的手指,先去儲物室拿了藥箱,把血止住。 宋喜最後還是把廚房打掃幹淨了,即便她不會幹活,幹的比常人不專業,比常人慢,但這不是她偷懶的借口,更何況這裡又不是她家,人居他人地,這點兒自知之明還是要有的。 第二天早上八點多,宋喜正在查房的時候,外面忽然傳來一陣騷動,宋喜有些詫異,但也沒好信兒出去看,不多時,韓春萌推門進來,湊到宋喜耳旁說:“欸,你怎麼不出去看啊?聽說是海威集團派了人過來,院長親自陪同,好大的排場,我剛看他們好像進了冬冬的病房,那間病房我記得沒住什麼特殊人物啊,他們是去看誰的?” 之前海威集團資助一千萬的事兒,隻有院長,副院長和宋喜才知道内情,副院長心虛,自然不敢往外說,院長更是個八面玲珑的,海威不放話,他也不會洩露,至于宋喜,她巴不得任何人都不知道。 所以此時她也隻是淡定的搖搖頭,“不知道。” 韓春萌特别愛打聽事兒,馬上上蹿下跳的出去找别人掃聽,腳步輕快的根本不像個一百五六十斤的胖子。 然而整個心外也沒人清楚内情,海威的人來得快走得也快,宋喜例行公事查完房,緊接着又去找心外的副主任請假。 誰都知道宋喜是勞模,當初宋元青出事兒是在過年期間,正趕上她放假,消息傳出來之後,大家都猜宋喜得請一段的長假,但是誰也沒想到,假期一結束,宋喜是全心外最早一個來打卡上班的。 如今突然說要請幾天的假,副主任丁慧琴特地問了問,是不是有什麼事兒。 宋喜說:“是有些私事兒,要去外地一趟。” 心外是協和重點科室,心外的醫生也非常緊俏,這如果是其他人臨時說要請假,那丁慧琴是一定不會給的,但宋喜平日裡表現太好,好到丁慧琴不能駁了她這個面子。 “好,你去吧,你的手術我幫你排給其他醫生。” 宋喜道:“謝謝丁主任。” “不謝,如果不是急事兒,你也不會輕易請假的。” 宋喜露出會心的笑容,心裡暖暖的。從十八歲出頭到二十五歲,她進協和已經整整七年了,七年時間裡,可以說是好多年長的人看着她長大的,她也目送了人來人往。 醫院裡面跟其他公司的職場也都差不多,不是披上白大褂的就都是天使,像任爽那種落井下石的大有人在,哪怕她爸以前還在位的時候,也不乏一些嫉賢妒能之輩,一直在醫院裡面散步謠言,想盡辦法想要擠她走。 但宋喜始終沒走,她選擇留下,原因很簡單,這裡她待了七年,身邊有韓春萌這種從小玩兒到大的朋友,也有丁慧琴這種會照顧自己的長輩,她舍不得離開。 請好了假,宋喜離開副主任辦公室,想着回去跟韓春萌打聲招呼,人還在走廊,兜裡的手機響了,拿出來一看,是院長辦公室的座機。 宋喜聯想到海威的人剛走,八成跟這事兒有關,所以她順勢進了安全通道,劃開接通鍵,“喂,院長。” 院長特别熱情,話未出,先是一連串的笑聲,笑完了才道:“小宋,感謝感謝,海威集團派了人過來,我剛帶他們探望了你的小患者。” 宋喜也擠出幾抹笑容,出聲回道:“您客氣,我隻是向對方轉達了您的意思,對方是看您和醫院的面子。” 院長更是樂的開心,緊接着又說:“海威的人今天過來,又給我們捐了三千萬,條件隻有一個,要院方鼎力支持你們心外的貧困兒童救助計劃,你放心,我馬上就叫你們心外的丁副主任上來商讨具體的施行方案,小宋啊,你要是沒有手術的話,一起上來研究一下,你的意見也很重要。” 又捐了三千萬? 這倒是出乎宋喜的意料,但她來不及多想,稍微一頓,出聲回道:“不好意思院長,我剛跟丁主任請了假,我有些私事兒,可能得幾天之後才回來。” 院長聞言,非常好說話的道:“哦,這樣啊,私事兒要緊,快去忙吧,你放心,院裡一定會尊重你的意見。” 宋喜客氣的應承幾句,待到電話挂斷,她不禁重新琢磨起這三千萬的事兒。 她不覺的,她的面子有這麼大,一句話就能讓喬治笙再多給三千萬,但院長都肯定了,還能有什麼原因,讓喬治笙突然做出這個決定呢? 帶着這個疑問,宋喜去找了韓春萌,跟她說自己要離開幾天,韓春萌當然要問原因,宋喜沒騙她,直言道:“我去找一個我爸的老朋友。” 這韓春萌就明白了,點頭道:“去吧,叔叔一定會沒事的。”第34章
她有看家本事 當天中午,宋喜離開醫院回到翠城山别墅,喬治笙說順利的話三天,那也就是最少要去岄州待三天,她收拾了幾套夏裝,因為不曉得到那邊會是什麼情況,所以又帶了兩條不同風格的禮服,想着無論什麼場合,總不至于臨陣磨槍。 都收拾完,宋喜坐在床邊,胃裡面一陣兵荒馬亂,伴随着清晰的咕噜聲,看了眼時間,這都下午兩點多了,要是在醫院,午飯都吃完一個多小時了,難怪會這麼餓。 下樓,來到廚房,廚房桌上的鮮花從百合換成了紅玫瑰,一看就是有人來收拾過。 宋喜打開冰箱門,往裡一瞧,正面的都是各種大牌啤酒和飲料,有一瓶等同三瓶茅台價格的lucid,有七百多人民币一瓶的mix,據說一瓶等于六十個優質蘋果;側面則擺滿了依雲礦泉水。 這棟大别墅裡面什麼都有,唯獨沒有飲水機,因為喬治笙隻喝瓶裝水,而且必須自己開,活像是誰要毒害他似的。 宋喜從小到大也算是錦衣玉食的養着,但是跟喬治笙比起來,莫名的有種盜版和正版的差别。 合上冰箱門,宋喜可做不到喝水就能飽,她找了找廚房的其他位置,竟然被她找到一小袋面粉,看到面粉,宋喜腦海中第一個閃過的就是疙瘩湯,她在專門放蔬菜的冰箱裡面看到西紅柿和雞蛋,可以做個炝鍋的疙瘩湯吃。 這一系列的想法成形于刹那之間,不受宋喜個人意志控制,但找到食物的喜悅并沒有持續三秒以上,因為她唯一會做,并且做得不錯的一道食物背後,會讓她想到一個不開心的人。 想到那個人,宋喜頓時連飯都不想吃了。 腦子在倔強,但胃卻很誠實,又是一陣饑餓的呼喚,宋喜是不扛餓的人,餓了就得馬上吃,不然低血糖也會很快找上來。 不再遲疑,她剪開面粉袋子,又拿了個稍大的碗出來,就着水龍頭的細小水流,用筷子把面粉攪拌成一顆顆的小疙瘩,看她這個手法,完全不像個不會做飯的人,可事實山,她唯一會做的也就隻有這個了。 畢竟曾經做過無數回,又被人稱贊,她就越做越來勁兒,到了現在,哪怕幾年都不做,一旦開始,所有的步驟都像是印在了腦子裡面。 疙瘩拌好,宋喜又熱了鍋,炒了柿子,然後加水,等水開之後把疙瘩下進去,水再開之後卧個荷包蛋。 炝鍋的疙瘩湯特别簡單,就她這種‘天殘手’級别的都能做,一碗紅彤彤的疙瘩湯盛出來,上面擺着一隻滾圓的白色荷包蛋,端的有食欲,可宋喜拿着筷子,卻突然間食欲全無,甚至連胃都消停了不少。 三年了,她始終沒辦法平靜的面對,就連一碗疙瘩湯都不能平靜的吃。 正晃神之際,外面傳來開門的聲響,宋喜一愣,從廚房走出去看。 喬治笙出現在大門口,他正在換鞋,身後還跟着如影随形的元寶,三人六目相對,自然是宋喜先出聲打招呼,“你們怎麼這個時間回來?” 喬治笙邁步往前走,到沙發處坐下,一貫的冷淡,“收拾東西。” 元寶随後走進來,朝着宋喜稍稍颔首,然後邁步上樓。 宋喜也沒打算跟他尬聊,轉身欲走,喬治笙忽然問:“你買了什麼?” “嗯?”宋喜重新轉頭看向他。 喬治笙又問了句:“你買了吃的嗎?” 宋喜稍一頓,随即道:“哦,沒有,我煮了點兒疙瘩湯。” 喬治笙用怪異中夾雜着意味深長的目光看向宋喜,起初宋喜還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但随後想到昨晚她做的那兩道黑暗料理,八成喬治笙以為她在撒謊。 她趕緊解釋道:“我隻會做疙瘩湯,你喜歡吃酸甜口的東西,我不會做。” 喬治笙二話沒說,耳聽為虛,眼見為實,他起身往廚房方向走,宋喜忐忑的跟在他身後。 進了廚房,那股濃郁的香味兒更加明顯,喬治笙看着飯桌上一動沒動的疙瘩湯,又瞥了眼明顯用過的菜闆和鍋,貌似真的是在家做的。 宋喜也不傻,喬治笙都表現出明顯的興趣,她總不能說:那我先吃了,你忙。 她隻能客氣的道:“你吃過飯了嗎?” 果然,喬治笙說:“沒有。” 宋喜說:“這碗我還沒動,你不嫌棄就先吃吧。” 喬治笙說:“不用。” 宋喜暗道,還真的怕她下藥,可緊接着喬治笙又說了一句:“你再做兩人份。” 完全是客人進了飯店點菜的語氣,宋喜不由得看向喬治笙,喬治笙也淡定的回視她,“多做點兒。” 說完,扭身走了。 可憐宋喜昨晚還在這裡被他嫌棄,今天就又被當廚子使喚了,她隻是客氣一句好不好? 事實證明,喬治笙說好才是好。 元寶很快提着喬治笙的行李箱從樓上下來,見喬治笙坐在飯廳餐桌旁抽煙,他出聲說:“笙哥,收拾好了,你中午還沒吃飯,先去吃個飯吧?” 喬治笙下巴一擡,示意廚房方向,“她在做。” 元寶聞言也挺詫異的,不過他很快就放下行李箱,說了句:“那我去看看,能不能幫上忙。” 喬治笙沒阻止,不知是認真還是開玩笑的說了句:“忙幫不幫無所謂,别讓她下毒。” 元寶站在廚房門口,還敲了下門,見宋喜回頭,他客氣卻不卑不亢的說道:“宋小姐,有什麼能幫忙的嗎?” 宋喜對元寶沒有任何好壞之感,事實上她對喬治笙時不時的惡劣态度,都能大氣的理解,所以此時面對一個主動要求要幫忙的人,她微笑着回道:“不用,這個很簡單,馬上就好。” 喬治笙讓他在這兒看着,元寶也不敢走,就這麼跟宋喜維持着幾米開外的距離,等着。 宋喜拿了兩個直徑比手掌還大的白色瓷碗,一邊裝了一大份,廚房全都是誘人味蕾犯罪的香味兒。 元寶上前去接,宋喜遞給他一碗,他拿出去給喬治笙。 待再回來的時候,宋喜把另一碗也遞給他,元寶道:“你那碗涼了,盛些熱的吃吧,把那碗給我。” 宋喜沒想到他會這麼說,一時間不确定是意外還是感動,勾起唇角,淡笑着回道:“沒關系,我不怕吃涼的。” 兩人說話間,喬治笙的聲音打飯廳方向傳來,“再客氣一會兒誰都不用吃熱的。”第35章
看她表現 宋喜把白色瓷碗往元寶面前送了送,說:“你去吃吧。” 元寶接過,說了句,“謝謝宋小姐。” 喬治笙像是會觀人心,就知道宋喜沒打算出去,所以他又稍微揚聲叫了句:“都出來吃。” 宋喜本就心裡泛堵,不用跟喬治笙面對面,她都未必吃得下去,如今又不得不端着碗來到飯廳。飯廳的長桌,喬治笙坐在一側的把頭位置,元寶拉開椅子,坐在喬治笙對面,宋喜則走到長桌的末尾處,選了個離喬治笙最遠的位置。 喬治笙也沒有想要跟她說話的意思,低頭拿着勺子吃東西,宋喜眼觀鼻,鼻觀口,口觀心,心想喬治笙跟元寶吃相都挺好的,當然她不是用眼睛看,而是用耳朵聽,靜谧的飯廳裡,隻有瓷勺和瓷碗偶爾輕碰發出的聲響,沒有人發出吃飯的聲音。 中途元寶接了個電話,宋喜聽到他說:“八十年的陳釀茅台,少一天都不行,你現在告訴我隻有五十年的?” “别跟我說這些廢話,六點的飛機,五點半之前我拿不到酒,你自己看着辦。” 話罷,元寶挂了電話,别看他跟電話裡面的人說話語氣冷淡,但再擡頭看向喬治笙的時候,卻是聲音沉穩中多了幾分敬畏,“笙哥,我怕那邊辦事兒不牢靠,我先回四合院,找兩瓶其他酒頂上。” 喬治笙不慌不忙,似乎覺得碗裡的疙瘩湯做的還不錯,他又吃了一勺,然後淡定的說道:“家裡應該還存了兩瓶陳釀茅台,不到八十年也差不多了,你去拿吧。” 元寶馬上起身,宋喜側頭看向喬治笙問:“是要送程德清嗎?” 喬治笙‘嗯’了一聲,元寶把椅子推回桌下,這就準備要走了。 宋喜說:“先等等。” 元寶停下動作看向她,宋喜卻看着喬治笙道:“還是别送酒了,程德清這兩年心髒不大好,心髒有疾病的人,我們一般不建議喝酒。” 喬治笙仍舊沒舍得放下瓷勺,手裡拿着勺子,他側頭看向桌尾的宋喜,出聲道:“那你建議送什麼?” 宋喜說:“碧螺春吧,上了年紀的人,喝茶比喝酒好。” 喬治笙竟然絲毫質疑都沒有,直接對元寶道:“回家跟我媽說拿碧螺春,她知道拿哪盒。” 元寶點頭,還是走了。 飯廳瞬間隻剩下他們兩個人,宋喜重新低頭默默地吃東西,心裡卻不禁狐疑,喬治笙這麼信她? “你會做飯,為什麼上我家卻裝什麼都不會?” 喬治笙吃着吃着突然開了口,宋喜跟他在一起的時候,心裡會繃着一根弦,本能的豎起防備,聽到他的聲音,她第一反應是心裡一慌,隻是緊張,也說不上害怕。 慢半拍,她出聲回道:“疙瘩湯而已,我隻會做這個。”難不成姜嘉伊在表演糖醋魚和各種高難度大菜的時候,她要來個疙瘩湯嗎?是當菜還是當飯? 喬治笙卻說:“做得挺好,比你昨晚做的那些強多了。” 他金口玉言,竟是難得的誇贊,宋喜都說不清該高興還是該感恩,依舊遲了幾秒,輕聲說道:“好吃就多吃點兒。” 這句過後,又是一段時間的沉默,宋喜機械的把疙瘩湯往嘴裡送,努力不去回憶這份味道,隻想填飽肚子。 左側幾米開外的喬治笙道:“祁家人和蘭家人,你都認識嗎?” 宋喜側頭看向喬治笙,問:“具體是誰?” “祁丞,蘭豫洲。” 宋喜道:“祁丞不是祁氏現任的執行總裁嘛,聽過,沒見過,蘭豫洲我是幾年前見過一次,怎麼了?” 喬治笙沒有看宋喜,攪着碗裡的疙瘩湯,他薄唇一張一合,聲音低沉悅耳的說:“這次去岄州見程德清,他們也有份兒。” 宋喜面不改色,美眸稍微一動,馬上明白過味兒來。 喬治笙去找程德清,一定不僅僅是拜會那麼簡單,十有八九是有事兒相求,但如今又多了個祁丞和蘭豫洲,看樣子三家是去競争的。 祁氏是純商,旗下各種産業遍布全國各地,在夜城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蘭家有軍隊背景,雖然蘭豫洲從商,但他爺爺輩兒可是開國的元勳,各位叔伯長輩也都在各軍區任重職,實力可見一斑。 到了喬治笙這兒,滿夜城更是家喻戶曉,這是個兩道通吃的主兒。 這三種背景的人聚到一起,光起家底兒都夠天橋後頭的戲院說個三天三夜,宋喜迷之想笑,但她當然忍住了。 表情認真,她出聲說:“祁家和蘭家都不是普通人家,你要想勢在必得,需要下點兒功夫。” 喬治笙道:“是啊,所以需要你幫忙。” 宋喜想到昨晚喬治笙跟她說過的話,她出聲回道:“我特别小的時候,我爸帶我見過程德清,但我都沒什麼太深的印象,現在我爸在裡面,我也不知道他會不會給我爸這個面子。” 喬治笙說:“那就要看你爸跟程德清的交情到底有多深,還有你以什麼樣的方式跟程德清交流。” 宋喜明白,交易就是個互惠互利的事兒,喬治笙提供一個機會,讓她可以見到程德清本人,但她要做的,不僅是詢問宋元青的以後,還要幫喬治笙拉攏到他想要的東西。 “我不知道你們要談什麼。”宋喜輕聲說。 喬治笙道:“你不用知道具體的,你是我帶去的人,隻要程德清給你面子,自然會連帶着給我好處。” 宋喜聞言,頓時有些壓力山大。 之前她親口跟喬治笙承諾,兩人可以是合作夥伴的關系,如今養兵幾十日,她這就要派上用場,如果萬一她這把刀不好用,說不定喬治笙回來之後就把她給棄了,那她家老宋在裡面可怎麼辦? 這是一連串的事兒,牽一發而動全身,不由她做主。 宋喜有一種特别明顯的感覺,現在她跟喬治笙是坐在一條船上的人,不能說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因為他們隻是在一條船上,但掌舵的人不是她,說白了她不過是他的一個便利工具,好用,留着,不好用,随時都會丢。 喬治笙有多種選擇,宋喜卻隻有一個,好好替他辦事兒,對他有利,才能對自己有利。第36章
賭氣 宋喜跟喬治笙同桌吃飯的機會五根手指就數的過來,但她知道他吃東西向來挑剔,每次回喬家,任麗娜都變着法兒的想讓他高興,好吃就是她的功勞,不好吃就賴廚子。 宋喜沒想到這麼挑剔的一個人,竟然把她連蔥姜蒜都不放的疙瘩湯,全都吃完了。 她那碗隻吃了三分之一,到底是咽不下去。 起身準備收碗,喬治笙道:“放着吧。” 宋喜下意識的客氣,“沒關系。” 喬治笙說:“我怕你把碗摔沒了,下次用鍋吃?” 聞言,宋喜手上動作一頓。 跟喬治笙在一起的很多時候,她都是被怼的那一個,不是她嘴笨,也不是她理虧,實在是每次都趕着寸勁兒,她懶得解釋,隻能暗自憋氣。 房間中忽然響起熟悉的手機鈴聲,喬治笙的手機在客廳桌上,宋喜的在客廳沙發上,不知道是誰的在響,兩人都邁步走過去了。 走近之後才發現,是宋喜的手機在亮,屏幕上顯示着來電人:東旭。 喬治笙當然也看見了,沒做聲,順勢在沙發處落座。 宋喜拿着手機,劃開接通鍵,很自然的往飯廳方向走。 手機中傳來顧東旭的聲音,“聽胖春說你請假了,去哪兒?” 宋喜鎮定的回道:“你别管了,我又不能丢了。” 顧東旭道:“請了好幾天的假,要去外地?” “嗯。” “你一個人去?” “嗯。” 宋喜一手拿手機,另一手拿了碗,邁步往廚房走。 顧東旭道:“出什麼事兒了?為什麼突然就要走?” 宋喜說:“還是我爸的事兒,有個人興許能幫上忙,在外地,我過去一趟。” 顧東旭問:“誰啊?” 宋喜道:“你别問了,對方不想讓其他人知道。” 顧東旭也明白宋元青的問題很敏感,不問就不問,他說:“你要坐飛機走吧?我送你去機場。” 宋喜怎麼能讓顧東旭去機場,萬一撞見喬治笙,那真是亂了套了。 她隻能硬着頭皮扯了個謊,“不用,我快飛了,别擔心我,我過兩天就回來了。” 顧東旭在電話那頭明顯的擔心,絮絮叨叨的一通囑咐,宋喜都耐心的聽着。 等到挂斷電話,她出了廚房,去飯廳拿另一個碗。 飯廳跟客廳斜對着,沙發上的喬治笙忽然出聲問道:“你跟顧東旭隻是好朋友而已?” 聞聲,宋喜擡頭看向喬治笙的方向,不慌亂,隻是眼帶警惕的回道:“比好朋友關系還要深,半個家裡人。” 喬治笙道:“你不用這麼防備,你喜歡誰,跟誰交往,這都是你自己的事兒,我也不會管,但顧東旭始終算半個喬家人,你想跟他在一起,等咱倆把婚離了的,不然好說不好聽,傳出去也丢人。” 宋喜原本還挺淡定的,但喬治笙一句丢人讓她有些窩火,她面上不動聲色,但口吻已是有些犀利,“你放心,雖然是假結婚,但我這個人基本的道德觀念還是有的,而且我喜歡誰跟誰交往,确實是我自己的事兒,我爸都不管。” 說完,也不看喬治笙是什麼臉色,宋喜拿起自己的碗,轉身往廚房走。 喬治笙看着她的背影,直到消失,竟也意外的沒有生氣,可能是不屑于在這種時刻跟她吵架,也可能是吃人的嘴軟。 夜城的交通狀況,元寶一去一回就用了一個半小時的時間,回來的時候,他手裡拎着一個古樸的布袋,看形狀,裡面應該是兩罐手掌大小的茶葉。 宋喜之前頂完喬治笙,自己也覺得有些尴尬賭氣,所以幹脆躲在廚房一直沒出來,聽到元寶的聲音,她把他之前沒吃完的疙瘩湯放進微波爐裡面熱了一下。 外面,元寶正跟喬治笙說:“笙哥,時間差不多了,去機場吧?” 喬治笙還沒等回答,餘光瞥見宋喜端着大碗從廚房方向走出來。 她看向元寶道:“你之前還沒吃完,我給你熱了一下,你再吃點兒吧。” 元寶眼中閃過一抹意外,頓了一下才道:“謝謝宋小姐。” 宋喜把大碗放在餐桌上,又拿了個新勺子給他。 元寶去看喬治笙的臉色,在等他的意思,喬治笙道:“吃完再走。” 他發了話,元寶才移步去飯廳吃飯,他吃的特别快,大口大口,像是身後有狼追。 宋喜跟喬治笙不熟,跟元寶也不熟,但看在兩人都要‘看人臉色’過活的份兒上,她自動的把元寶劃到自己的陣營裡,所以難免對元寶照顧些。 喬治笙卻特别愛挑事兒,當着元寶的面問宋喜,“無事獻殷勤?” 宋喜還沒等作何反應,大口大口吃東西的元寶忽然一嗆,趕緊停下來,偏頭抽了紙巾擋住嘴。他讀書不多,但無事獻殷勤的下一句是什麼,他清楚得很。 宋喜瞥向眼底帶有調侃和促狹神情的喬治笙,知道他這句是在逗元寶,眼看着元寶嗆得臉都紅了,宋喜更是來氣,面無表情的回道:“不是無事,我是有目的的。” 喬治笙饒有興緻的問:“什麼目的?” 宋喜說:“多個朋友多條路,沒看出我是有目的的在交朋友嗎?” 她故意把自己說的很功利,也不怕喬治笙誤會或者瞧不起,因為在他眼裡,他就從來沒瞧得起她。 果然,喬治笙似笑非笑的輕哼一聲,眼底不屑盡顯,倒也沒再說其他的。 元寶嗆着了,碗裡剩下不多,他也沒法繼續再吃,自己起身拿了碗去廚房刷,完事兒後回到客廳,對喬治笙道:“笙哥,現在走吧。” 喬治笙邁步往外走,元寶拎了喬治笙的行李箱,見宋喜自己拎個箱子,走過去對她道:“宋小姐,我來吧。” 宋喜說:“謝謝,不用。” 元寶本可以再說一句,但是瞥見門口處隻餘背影的喬治笙,他暗自歎了口氣,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倒不是怕喬治笙真的誤會宋喜喜歡他,而是喬治笙會拿這種事兒調侃他,老大的女人,就是開玩笑,他都不能是玩笑中的人之一。 宋喜出行一身舒服的t恤和牛仔褲,平底鞋,她不是嬌滴滴的大小姐,行李箱都是自己拿出去,又自己放到後備箱裡的。 喬治笙坐後面,元寶開車,要宋喜自己選,她當然不樂意跟喬治笙坐後面,可她要是開了副駕車門,估計喬治笙得損死她,外帶連累元寶。 所以宋喜還是不情願的開了後車門。第37章
他不懂她 路上,三人通程沉默無語,等到了機場,元寶最先下車,主動去後備箱把兩個行李箱都拎出來。 往後登機起飛都很順利,如果說唯一讓宋喜覺的不舒服的,就隻剩下身邊人是喬治笙這一點。 這是她第一次跟喬治笙在一起待這麼久,兩人都跟啞巴似的,誰也不出聲。元寶更是,他習慣性的跟在喬治笙身後,喬治笙不叫他,他能把自己隐身成透明人。 坐上飛機,宋喜就忍不住從包裡面翻出眼罩,三個半小時的飛行時間,讓她睜眼跟喬治笙并排坐着,估計她會瘋。 最近這些天,宋喜休息不是很好,白天在醫院忙得腳打後腦勺,晚上回去還要想轍跟喬治笙鬥智鬥勇,她每天連六個小時都睡不到,一閉眼睛就在廚房給他做飯,簡直堪稱噩夢中的噩夢。 原本宋喜戴眼罩隻是為了逃避,沒成想飛機還沒起飛,她已經恍恍惚惚快要睡着了。 夢裡面,宋喜看到六七歲時的自己,穿着粉嫩顔色的漂亮裙子,紮着兩個公主辮,一隻手裡拿着冰淇淋,另一隻手被宋元青緊緊地牽着,父女倆出現在迪士尼門口。 夜城是沒有迪士尼的,她那個年紀……哦,是日本的迪士尼。 宋喜将自己分拆成兩部分,一部分是長大後的自己,另一部分是夢裡面六七歲時的自己。 她看着宋元青帶着小時候的自己逛遊樂場,那時候宋元青還年輕,笑起來标準的帥哥一枚,一大一小走在路上,很多人都會看。 這是唯一的一次,宋元青有時間帶她出國遊玩兒,宋喜指着面前高高的摩天輪,說她想坐這個。 宋元青恐高,詢問她敢不敢自己上去坐,宋喜毫不遲疑的回道:“敢!” 宋元青在無人排隊的售票口,很輕易的替她買了一張票,夢裡面宋喜印象很深刻,那是一張成人票。 第三人的視角不知何時切換成第一視角,也許是從宋喜接到那張成人票的時候,她獨自一人坐進了摩天輪,看不清楚臉的工作人員替她鎖好門。 在摩天輪緩緩上升的途中,她朝着安全區的宋元青笑着擺手,之前宋元青還很年輕,這會兒卻已是五十多歲的模樣,宋喜心裡有些詫異,不過仍舊開心的笑着,不管年輕年老,都是她熟悉的人,都是她老爸。 父女二人就這麼一直對視,忽然間,宋喜看到一幫穿着制服的人從四面八方湧過來,他們暴力的抓着宋元青,還有人硬要往他手上戴手铐。 摩天輪中的宋喜大驚,幾乎是下意識的站起身,用力拍打着玻璃門,大聲喊着:“爸!爸!” 摩天輪的小車廂劇烈颠簸,像是随時都會掉下去,混亂中宋喜一把抓住旁邊的安全把手,哭着大喊:“爸!” 她瞪大了眼睛,有人将她面前的眼罩扯開,宋喜就這樣直勾勾的盯着前方,眼淚在眼眶打轉,她整個人都癔症了。 頭等艙的燈光是昏暗的,隻有宋喜頭頂有暖黃色的光線傳來,準确的說,是身旁喬治笙的頭頂。 喬治笙左手中拿着宋喜的眼罩,貼靠她左臂的右手腕,被她死死的摳着。 飛機在颠簸,廣播中傳來機組人員的聲音,說是飛行途中遇到氣流,叫大家待在原位,系好安全帶。 夢中的畫面太過真實,宋喜就隻能眼睜睜的看着那麼多人一起欺負宋元青,眼淚順着眼眶掉下來,她慢慢的回過神,也認出面前的東西是飛機座椅靠背。那是夢,可她的情緒不能從幻境中抽脫自如。 喬治笙的手腕已經被宋喜緊緊抓住超過十秒,他一直在等她自己松開,可她卻渾然不覺的樣子,他先是将眼罩扔到她腿上,随即動了動右手手腕,他才剛動,那隻手指纖細的小手就握得更加用力,像是生怕他跑掉。 喬治笙眉頭輕蹙,已是不怎麼耐煩,稍稍側頭瞥了她一眼,他低沉着聲音說道:“我不是你爸。” 喬治笙也曉得她是做了噩夢,因為她剛才幾乎暗啞的喊了很小的一聲:爸。 但他永遠都不會知道,她在夢裡面看見了什麼,隻以為是個過慣了好日子的官二代,突然失去庇護,就跟被丢下的巨嬰一般,會本能的哭鼻子喊爸爸。 事實上,他這一句話,刺的宋喜五髒六腑都在翻攪得疼。 她不知道自己抓的是他的手腕,身體的感覺還停留在夢裡,她抓着那跟安全把手,就像是抓住了最後一棵救命稻草。 喬治笙被她非但不放手,反而越來越用力的反應給挑釁了,宋喜出神的望着某處,也不看他,任由喬治笙不爽的瞄了她半晌,最後他唯有自己動手,一根一根去掰她的手指。 宋喜很倔,他越是想掰開,她就越是用力扣着,跟八爪魚的腳一般,緊緊地扒着不放。 喬治笙不知道她是在跟夢裡那幫企圖帶走宋元青的人在較勁兒,他覺得她有病,所以一點兒憐香惜玉的心都沒有,她不是捏他手腕嘛,他也幹脆一把扣在她手腕上。 她纖細的手腕不夠他一把握的,他用了五分力,宋喜立馬覺得一陣忍不了的脹痛,本能的松開手指。 喬治笙握着她的手腕,将她整條胳膊順勢往旁邊一甩,嫌棄的口吻說:“是不是精神不好?” 宋喜的左臂攤放在腿上,手腕處還有來不及褪完的清晰指印,她呆呆的望着前座靠背發呆,任由眼淚模糊視線,大滴大滴的眼淚順臉往下流。 喬治笙心情煩躁,原本還在看雜志打發時間,現在幹脆一擡手把頂燈關了,黑暗中他閉上眼睛,但滿腦子還是她在默默流淚的畫面。 他見過太多的女人哭,因為各種各樣的理由,有人是真的委屈,有人隻是作,但又有什麼分别?哭解決不了任何的實際問題,所以他才會覺得掉眼淚的女人很蠢。 可宋喜的眼淚,不吵人,像是不需要别人來安慰,她也沒想要用眼淚換取什麼,就像現在這般,隻要喬治笙閉上眼睛,他就可以視而不見。 喬治笙總會誤會宋喜,一如此刻,他以為她因為他的态度哭,但宋喜卻在想,夢裡面宋元青沒有陪她一起上摩天輪,可事實上,六歲那一年,他頂着嚴重的恐高症,陪她坐了二十五分鐘的摩天輪。第38章
不想讓你占便宜 宋喜覺的夢裡面頂多過了二十幾分鐘,但她醒後不久,廣播中機組就在預告,飛機馬上要降落在岄州機場。 喬治笙在她身邊閉目養神,宋喜知道他沒睡着,剛才他的刺兒話并沒有傷她多少,因為她這人有個天生的優點,對于不在自己心裡的人,生氣也就是暫時的,他們本就不是朋友,她又能指望他對她多好? 靜悄悄的擦幹眼淚,宋喜望着窗外發呆,這會兒已經快要降落,她看到下面的馬路燈火通明。 之所以會夢見宋元青,八成跟這趟來岄州有關吧。能見到程德清本人,她也好替自家老爸籌劃籌劃。 飛機準點降落,元寶起身拿了喬治笙跟宋喜的行李,喬治笙不着痕迹的瞥了眼宋喜,還以為她鐵定一臉喪,跟誰欠了她錢一樣,結果宋喜竟是面色無異,像是什麼都沒有發生過,淡定到他晃一刻懷疑自己,之前是不是他在做夢? 下了飛機,三人前後腳往外走,出機口那裡有人接,是個五十多歲的中年男人,岄州這麼熱的天,夜裡九十點鐘還有三十四五度,可男人卻是襯衫西褲,扣子系得一絲不苟。 看到喬治笙一行人,他馬上露出笑容,點頭緻意,“喬先生您好,我是程老的司機,程老派我過來接三位。” 喬治笙難得的露出一抹微笑,出聲回道:“王哥,麻煩你了,這麼晚還特地過來接我們。” 男人一聽喬治笙喊他哥,是既惶恐又有些喜出望外,連忙客氣的回道:“不麻煩,你喊我老王就行。” 喬治笙微笑着道:“不能亂了輩分,你比我大這麼多,喊一聲哥是應該的。” 說罷,也不等男人作答,他徑自介紹道:“王哥,這是我朋友,宋喜。” 男人馬上對宋喜禮貌颔首,“宋小姐,您好。” 宋喜笑着點頭,“謝謝王哥過來接我們。” 男人有些不好意思,一邊應承着,一邊伸手做了個請的手勢,說是車在外面。 喬治笙跟宋喜并肩往前走,兩人心思各異。 喬治笙覺得宋喜蠻上道,也挺有眼色,沒有因為之前飛機上的事情鬧脾氣,不然别指望他哄她,他隻會丢下她; 而宋喜也覺得喬治笙蠻上道,被他稱呼一聲王哥的人,可真不是普通人,程德清的老司機,跟在程德清身邊近三十年,程德清當初在位的時候,一人得道雞犬升天,連帶着什麼司機保姆都是香饽饽,多少人想從這些人身邊下手,也确實有人禁不住誘惑,所以程德清身邊的人換了一茬又一茬,唯有王慶斌留下了。 後來程德清退休,王慶斌也是唯一一個舉家從夜城遷到岄州的。 就連宋元青待王慶斌都不會當個普通司機,喬治笙叫一聲王哥,不虧。 王慶斌開了輛黑色的輝騰,很低調,元寶坐在副駕,喬治笙跟宋喜坐在後面。 車子啟動後,王慶斌主動開口說:“今天有些晚,程老近些年晚上八點半之前準時休息,所以特地囑咐我給喬先生帶句話,招待不周請多見諒,明天開始,程老一定好好款待。” 喬治笙微笑着說道:“程老太客氣了,是我們一幫人過來打擾,程老不嫌我們鬧,我就很高興了。” 王慶斌笑說:“聽您要帶朋友過來,程老特意讓人留了個景好的住處,宋小姐無聊還能看看景。” 宋喜接道:“謝謝王哥。” 其實若是按着宋元青那邊論,她得叫一聲王叔,奈何現在跟着喬治笙叫,輩分還提了。 王慶斌話并不多,把程德清交代的都說完,他這一路就專心開車。 從機場最少還開了一個半小時,将近夜裡十二點,車子才逐漸駛入一處私人區域。這地兒從外看,黑色的镂花鐵栅欄不高,但裡面全是郁郁蔥蔥的各種綠色植物,尤其是外圈,好大一片茂密樹林,遮住了裡面的景物,如果沒有栅欄圍着,宋喜都不會覺得這是住處。 看到王慶斌的車,大門被人打開,他開車往裡進,宋喜這才看出裡面别有洞天。 大得離譜的面積,像是精修的私人園林,亭台小樓也就罷了,她竟然還在一旁的綠地上看到孔雀,活生生的孔雀。 随着車子一路往裡開,王慶斌也在解釋,說是哪邊的景最好,哪邊有魚,哪邊養了程德清最喜歡的荷花。 車子在院裡還開了五分鐘,左拐右拐,最後停在一棟三層的獨樓面前。 王慶斌解開安全帶,跟元寶分兩側下車,後面的宋喜也推開車門往下走。繞到車尾,她想自己拿行李,忽然間腳邊有什麼毛茸茸的東西爬過,她吓得一激靈,輕喊一聲,連連往後退。 喬治笙跟元寶都在她身旁,然而伸手攏了她後腰一下的人,注定隻能是喬治笙,他看着她,輕聲問:“沒事兒吧?” 宋喜還在回憶那份觸覺,頭皮都要豎起來了,元寶指着輪胎邊上的一小團身影,出聲道:“是松鼠。” 宋喜定睛一瞧,褐色的身體,毛茸茸的尾巴,可不是一隻松鼠嘛。 王慶斌抱歉的問道:“吓着了吧?宋小姐怕動物嗎?” 宋喜搖了搖頭,後反勁兒回道:“沒關系,我不害怕,就是剛才沒注意。” 喬治笙語氣溫和中摻雜着一抹寵溺,輕聲說道:“女孩子就這樣。” 宋喜當然不會覺得喬治笙是突然轉了性,對她态度和善,不過是做給外人看的。 果然王慶斌釋懷一笑,請幾人往樓裡走。 “喬先生,宋小姐,這棟樓裡面一共五個卧室,都是打掃好的,二樓的主卧最大,風景也最好,您三位随意,需要什麼随時打電話。” 宋喜道謝,喬治笙說:“麻煩了,這麼晚你也回去休息吧。” 元寶送王慶斌出去,宋喜拎着自己的行李箱,想就近在一樓找間房住。 喬治笙猜出她的意圖,直言道:“睡二樓。” 宋喜聞言,扭頭看向他,眼中的神情在問:怎麼,睡覺也得演? 喬治笙開口,肯定的回答:“沒錯。” 宋喜忍不住道:“那你幹嘛不幹脆說我是你女朋友?” 喬治笙的回答氣死人,“不想讓你占便宜。” 說完,不等宋喜回應,他徑自邁開長腿往二樓方向走。第39章
同室而眠 宋喜正跟原地暗罵喬治笙缺德的時候,元寶從外走進來,拎過喬治笙的行李箱,他又走到她身旁,一貫面色淡然的說道:“宋小姐,我幫你拿上去。” 宋喜說:“不用了,我自己拿就行。” 元寶道:“我剛剛在外面看到有長頸鹿。” 宋喜美眸一挑,“在哪兒?” 元寶說:“你上樓,二樓正好能看到。” 宋喜一時間忘了喬治笙也在二樓,在她心裡,長頸鹿都比他好看。 元寶順勢拿起宋喜的行李箱,宋喜道了謝,兩人前後腳來到小樓二層。 這邊的房子單層高都在三米五左右,所以二樓差不多七米,宋喜剛一上樓,就看到客廳的玻璃窗附近,兩個長頸鹿的頭在那兒晃晃悠悠。 這還是她長大後第一次距離長頸鹿這麼近,因為驚喜,她直接走到窗邊去看。長頸鹿是家養的,不怕人,見到宋喜還主動往她身前湊合,宋喜也是膽子大,擡手就敢摸。 在此期間,元寶把兩人的行李都拿去主卧,再出來時,看到宋喜正點着腳尖兒,手臂擡得高高的,想去摸長頸鹿的耳朵。 之前在樓下被松鼠吓得臉色大變,他還以為她膽子小,如今一看……元寶确實停在原地往她那邊看,突然間他想到什麼,趕緊扭身下了樓,笙哥的老婆,哪怕隻是個挂名的,以他的身份,那也是看都不能看。 宋喜在窗邊站了十幾分鐘,直到長頸鹿發覺她手裡沒東西吃,悠閑地邁步走開。借着小樓後面的地燈一瞧,宋喜發現這邊有不少動物,除了長頸鹿,她還看到觀賞用的小矮馬,有着漂亮羽毛的珍珠雞,樹上樹下随意竄動的松鼠,水池裡還有成人半臂長的珍貴錦鯉。 偶爾她能撞見宋元青給程德清打電話,知道程德清在岄州靜養,如今一看,豈止是靜養,這是活脫在凡塵間給打造了一個仙境。 有這樣的環境,給個皇帝都不換,她也來這兒消遣。 夜深人靜,隻聞蟲鳴蟬叫,宋喜在窗邊站到腿酸,這才懶懶的轉身,想回房睡了。 這一轉身,她後知後覺,不曉得元寶把她的行李拿到哪個房間去了,她隻好挨個房間找,二樓有三間房,找了兩個都沒有,最後隻剩下房門半掩的那一間,宋喜知道喬治笙一定在這兒,但她不得不硬着頭皮敲了幾聲門。 等了會兒,門内沒人應,宋喜又稍微用力敲了幾下,嘴上說着:“我進來了。” 推門往裡走,拐過死角,她看到一身黑色真絲睡衣的喬治笙躺靠在床邊看書,剛剛她敲門,他一定聽見了,但卻啞巴似的沒回。 心底說不出是煩躁還是意料之中,宋喜隻瞥了他一眼,緊接着便去找自己的行李箱。 房間很大,但她還是找到了,正要拎着行李箱走,床上的男人緩緩擡眸,看着她的方向道:“去哪兒?” 宋喜面無表情的回道:“睡覺。” 喬治笙說:“就在這屋睡。” 宋喜也沒有表現出驚訝的模樣,隻是眼帶挑釁的回了句:“不怕我占便宜了?” 喬治笙俊美的面孔上波瀾不驚,沉穩的說:“我現在心情還不錯。” 宋喜是頓了一下才反應過來,他所謂的心情不錯是什麼意思,就是勉強可以被她占個便宜。 見過不要臉的,沒見過這麼不要臉的,宋喜是強忍着才沒有回以一個嘲諷的眼神兒。 化氣憤為提問,宋喜說:“你明明白天沒事兒,可以早點兒過來,為什麼這麼晚才來?” 喬治笙說:“蘭豫洲和祁丞都是白天來的。” 宋喜一時間更為詫異,競争對手來的比他早,他還一副不緊不慢的樣子。 猜到宋喜心中所想,喬治笙一邊低頭翻書,一邊回道:“程德清白天有那麼多人要見,我又何必來湊這個熱鬧?雪中送炭可以,錦上添花不缺我這一朵,不懂事兒。” 最後這句不懂事兒,也不知是對事兒,還是對宋喜說的。 宋喜偷着撇他,可心裡還是覺得喬治笙不一般,心思不一般,耐性更不一般。 尋常人有他的消息網,得知對手什麼時間到,那第一反應一定是超前道趕去,可喬治笙偏偏反其道而行,别人早來,他就故意晚道,像是一個知進退的後輩,給了長輩足夠的禮遇。 原本宋喜還想問,為何拿她當王牌,卻又不說她是女朋友,原因自然不是怕被占便宜這種鬼話,可現在她也不想問了,喬治笙做事兒,總有常人想不到的逆向思維。 不管他是什麼風格,兩人這次的目的出奇的一緻。 喬治笙靠在大床一側看書,餘光瞥見宋喜原地打開行李箱,從裡面翻出一套睡衣,然後邁步去了浴室,不多時,浴室中水聲響起,他看了四十頁的書,宋喜從浴室中出來。 她穿了套水粉色的真絲睡衣,頭發在頭頂随意的盤了個丸子,臉頰白皙透粉,像是一顆香甜誘人的水蜜桃。 宋喜目不斜視,從浴室出來就直奔沙發,抖開毯子往身上一鋪,閉眼睡覺,好似這屋裡面就她一個人。 喬治笙越來越覺得她挺上道,所以主動開口說了句:“你猜程德清在床頭放一本《官場現形記》是什麼意思?” 宋喜沒有睜開眼睛,黑色的濃密睫毛落在白皙的皮膚上,像是兩把小扇子,粉唇開啟,她出聲回道:“估計想告訴你他為人清正廉明,别搞腐敗那一套。”頓了頓,她莫名的又補了一句:“他以前也送過我爸一套。” 宋元青一直珍藏在家裡的書櫃中。 因為今天飛機上的那個夢,宋喜又有些想宋元青了,心裡酸酸的。 喬治笙卻意味深長的說道:“你爸現在被人實名舉報貪污,還真挺戲劇的。” 他說完之後,一直在等着宋喜的反擊,但是好長時間過去,宋喜一聲沒吭,他擡頭望着她所在的方向,見她竟是連動都不動。 宋喜閉着眼睛,睫毛在發抖,毯子下的雙手緊握成拳,唯有這樣她才能裝作一切都無所謂的模樣。 她不要哭,最起碼不能在喬治笙面前哭,她是瘋了才會主動在他面前提及宋元青,這世上誰都有可能體諒她對宋元青的想念,唯獨喬治笙不會,他怕是煩透了宋元青把他拉來當墊背的。第40章
他第一次幹這種事兒 宋喜正在熟睡中,忽然有人拍了下她的頭,“起來。” 一點兒緩沖的機會都不給,宋喜是直接驚醒的,猛地睜開眼睛,她看到一抹黑影出現在面前,順勢擡眼往上看,喬治笙居高臨下的睨着她。 已經說不上是窩火還是驚恐,宋喜連罵人的心情都沒有,反正已經醒了,她作勢翻身起來。 忽然腰間傳來酸痛感,她沒忍住,‘嘶’得倒吸了一口氣。 原本喬治笙已經準備走了,聽到聲音,他重新睨着她。 隻見宋喜蹙着眉頭,伸手扶着後腰位置。 喬治笙問:“怎麼了?” 宋喜沒應聲,又試着自己動了動,結果腰上一點勁兒都使不出來,她眉頭蹙的更深,隻好自己單手揉着。 喬治笙見狀,也跟着眉頭輕蹙,再次問:“腰有病?” 宋喜不願被他這麼直勾勾的盯着,出聲說了句:“你有事兒先走吧。” 喬治笙低沉又慵懶的聲音響起,“我帶你來幹嘛的?” 宋喜垂下視線,手上已經從揉變成了捶。她也不想掉鍊子,也不想一睜眼就被他罵。 正自己跟自己較勁兒之際,宋喜餘光瞥見黑色的真絲褲子朝她靠近,她剛一擡頭,喬治笙已經近在眼前,一把掀開毯子,他俯下高大的身體,一手穿過她的後背,另一手穿過膝彎,在宋喜驟然縮小的瞳孔裡,是他隐忍不耐的一張俊美面孔。 喬治笙将宋喜打橫抱起,轉身往大床方向走。 宋喜真是被驚着了,後知後覺,本能的抓住他的衣服,眼露警惕的問道:“你幹什麼?” 她想掙紮,奈何腰太疼了,根本用不上力。 這回輪到喬治笙不說話,他走到大床邊,稍一彎腰将她放下,宋喜一手扣着床單,想借力逃離危險區域,奈何喬治笙提着她的一隻手臂和一條腿,像是給餅翻面似的,直接給她翻過來了。 真的是眨眼之間,天旋地轉,宋喜自己都不知道怎麼回事兒,臉已經朝下趴着了。 他的雙手放在她盈盈一握的腰間,宋喜又驚又慌,拼着最後一點勁兒,回手就要撓他。 ‘啪’的一聲響,宋喜吃痛,漂亮的五官蹙在一起,縮回來的手背被他打得迅速泛紅。 身後傳來喬治笙冷冰冰的聲音,“不想癱了,就别惹我生氣。” 宋喜也不知是腰疼,還是害怕被他打,總之一時間老老實實的沒有反抗,喬治笙的大手還扣在她腰間,宋喜靜下來之後才恍然大悟,原來他是在給她按腰! 從側腰逐漸往脊柱的方向,喬治笙的手法堪稱專業,按到某處,宋喜忽然抓着床單,忍不住喊道:“欸,疼疼,疼……” 喬治笙稍微停頓,随即又按了按中間位置。 宋喜立馬緊張起來,“别碰這兒,太疼了。” 喬治笙沒聽她的,雙手拇指在她說疼的位置按壓,力量倒是減了幾分。可饒是如此,宋喜還是疼到把臉埋在床上,死死的咬牙硬挺着。 不知道是不是一個地方按得久了,身體越發麻木,宋喜逐漸覺得可以适應這份疼痛,而且隔着一層薄薄的真絲睡衣,喬治笙手上的熱度完全傳到宋喜的皮膚上,那是近乎灼熱的溫度。 腦袋裡不再想着疼,就開始想一些其他亂七八糟的東西,比如,宋喜覺得有些不好意思,此時她就這麼死魚似的趴在床上,喬治笙坐在床邊,雙手在她整個後背,主要是後腰的地方,用力有度的按捏。 她知道這是事出突然,喬治笙也絕對不會想占她的便宜,可是……畢竟男女有别嘛,而且她睡衣裡面還沒穿内衣,每次他的大手隔着睡衣從背部滑過,她總有一種被他看穿的羞恥感。 “動動。” 宋喜正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喬治笙說了句什麼,她沒聽清。 稍稍擡起頭,她佯裝鎮定的詢問:“什麼?” 喬治笙坐在床邊,已是一臉的強忍不耐,“我讓你試着動一動。” 一大早上,他這是倒了什麼黴,還要給她當技工用。 宋喜趴着,試着用腰勁兒翻了下身,果然沒有之前那股尖銳的刺痛感了,隻是稍微還有些酸澀,但是不礙事兒。 她一時高興,朝着喬治笙真心的笑道:“你好厲害啊,還有這本事呢?” 喬治笙冷淡又隐怒的睨了她一眼,宋喜尴尬的收回笑容,慢慢坐起來,捋了下耳邊的碎發,輕聲道:“謝謝。” 喬治笙起身,拉着臉說了句:“沒事兒就下床收拾。” 宋喜還是領他的情的,趕緊挪着下床,正打算去換衣服。 ‘噹噹噹’,門口傳來敲門聲,伴随着熟悉的男聲:“笙哥,起來了嗎?” 是元寶。 喬治笙出聲回道:“起來了。” 元寶道:“程家派了司機,在樓下等着。” “五分鐘就下去。” 宋喜一聽五分鐘,趕忙跑去行李箱那邊拿衣服,本能的彎腰,腰還是會疼,她呲牙咧嘴的放慢動作,從彎腰變成蹲下,拿了衣服後,轉身往洗手間方向走,還不忘對喬治笙說:“你着急可以用隔壁洗手間,謝謝。” 宋喜動作很快,刷牙洗臉換衣服,總共也才三分鐘不到。她不用化妝,這點就要靠天生麗質了,皮膚白,眉毛濃,不化妝都是明眸皓齒唇紅齒白。 喬治笙去隔壁洗臉刷牙,再回到主卧換衣服的時候,宋喜已經準備好,坐在一旁的沙發上等他。 喬治笙打量她兩三秒,宋喜問:“穿這樣可以嗎?” 她一身休閑打扮,但不會讓人覺得幼稚,就是簡單大方。 宋喜以為喬治笙在看她的衣服,其實他是在看她有沒有化妝,如果一點兒都沒化,那他确實要承認,她挺漂亮的;如果化了,那她動作還真是快。 當然這些都是他的内心活動,表面上他面不改色,淡淡回道:“湊合。” 宋喜看喬治笙要換衣服,她起身道:“我先下去等你。” 背上包,她邁步下樓,元寶和王慶斌都在一樓沙發上坐着抽煙,看見她下來,兩人站起身,各自叫了聲宋小姐。 宋喜微笑着回應:“王哥,早。” 對于元寶,她還不知道要叫什麼,暫且也隻說了句:“早。”第41章
讓人誤會的腰 王慶斌作為主人家的一員,客氣的問道:“宋小姐昨晚休息的還好嗎?” 宋喜在沙發上睡得老腰都快斷了,但此刻必須要微笑着回道:“我休息的很好。” 王慶斌又跟宋喜閑聊了幾句,喬治笙從樓上下來,依舊是一身黑,但今天的襯衫是圓低領的樣式,偏休閑風。 雖然宋喜不願意承認,但他的确是她見過的,最适合穿黑色的男人。 都說純色好搭配,其實越是好搭配的顔色才越是挑人,尤其是黑色,這種天生帶着神秘感的色彩,必須是喬治笙這種身上權貴感濃重,又帶着十足危險氣息的人才能駕馭。 打個比方,有人完全不适合黑色,有人适合但并不出彩,而喬治笙,黑色像是天生為他而存在的顔色。 喬治笙一經出現,原本坐在沙發上的王慶斌和元寶都站了起來,宋喜緊随其後,因為腰疼,所以動作小心翼翼。 “笙哥。” “喬先生。” 喬治笙面帶微笑,“早。” 一行四人邁步往外走,元寶替喬治笙和宋喜開車門,在外人面前,喬治笙表現出足夠的紳士,單手扶着車門,讓宋喜先進。 宋喜心裡是不願意的,現在她腰不舒服,先進去還得往裡面挪,但比起自己忍痛和出聲讓喬治笙先進,她毫不遲疑的選擇了前者。 慢慢彎腰,她盡量讓自己看起來很自然,但腰才彎到一半,脊柱根部就好像達到了極限,一分一毫都彎不下去,沒辦法,她隻能稍微屈膝,像是半蹲一樣窩進車中,坐進去才往裡挪。 這一幕其他三人都看見了,王慶斌第一個問:“宋小姐怎麼了?腰不舒服嗎?” 喬治笙長腿一邁上了車,坐在宋喜身旁,他還故意埋怨似的看了她一眼,然後回道:“昨晚讓她蓋被她不蓋,估計是着涼了。” 王慶斌說:“看起來還挺嚴重的,不行一會兒找醫生過來看看。” 宋喜微笑着說:“沒事兒,不用這麼麻煩,我休息兩天就好了。” 王慶斌道:“不麻煩,咱這兒也有醫生,我先送你們去程老那邊吃早飯,我幫你聯系醫生。” 宋喜正想婉拒,喬治笙說了句:“麻煩你了,王哥。” 王慶斌笑說:“别客氣,應該的。” 車上,隻有元寶通程一個字沒搭過,因為他早上上樓去叫他們的時候,分明聽到裡面傳來宋喜的聲音,她在喊疼,後來喬治笙讓她動一動,不多時她又笑着說,你好厲害啊,還有這本事呢? 他在門外聽得站也不是走也不是,等了半天裡面沒動靜,這才敢敲門催促。 元寶暗道,宋喜這腰疼,怕不是受涼了吧?回頭叫了醫生過來,别下錯了藥。 車在院内開了幾分鐘,最後停在一幢白色的小樓面前,王慶斌跟元寶分别下車,打開後面車門。 宋喜下車的時候,強忍着腰疼,把‘哎呦’兩聲咽回肚子裡面。 喬治笙從後面繞到她身旁,垂目看着她問:“特别難受嗎?實在不行你先回去休息。” 早上在房間裡他可不是這麼說的,宋喜差點兒被他的話給感動了,不過一瞬間,她想到這次來岄州的目的,現在别說喬治笙是做戲,就算他真叫她回去,那她也不能走,她今兒就是疼死也要見到程德清。 “沒事兒,昨晚沒能見到程老,來都來了,一定要問他老人家的好。” 宋喜表現的落落大方,同樣也不着痕迹的向喬治笙傳達信号。 王慶斌聞言,難免多看了宋喜一眼,眼底有些納悶和狐疑。 喬治笙看到了,卻沒多解釋,誰都不知道他會把宋元青的女兒給帶來,這可是他手裡面的一張王牌,也是他可以讓蘭豫洲和祁丞搶先的原因。 做生意是講究個先來後到,但最後花落誰家,還得看誰手上的籌碼最高。 王慶斌确實懷疑宋喜的身份,但這話不是他能問的,他能在程德清身邊這麼多年,自然不是普通人。 帶着幾人邁步往裡走,路上他就說:“喬先生,宋小姐,程老在二樓飯廳等二位,我跟元寶在一樓吃,有什麼事兒随時叫我們就行。” 喬治笙說:“好,我們自己上去。” 元寶将手中的茶葉交給宋喜,宋喜接了,跟喬治笙一起上二樓。 二樓走廊中有傭人帶路,在一間雙開的房門前,傭人敲了門,通傳有客人過來,隻聽得裡面有人道:“快讓他們進來。” 喬治笙跟宋喜并肩往裡走,說實在話,宋喜心裡還是緊張的,緊張不是因為要見什麼大人物,大人物她見多了,程德清不是官兒最大的,她隻是忽然覺得有些心酸,曾經跟宋元青一起,她何時擔驚受怕過?如今身邊換了人,一切都不一樣了,有一種叫安全感的東西,喬治笙給不了,他唯一能給她的,就是一個機會,證明她有用,這樣才有資格做他的合作夥伴。 這個世上,除了親爸之外,沒有哪個男人會無私的對一個女人。 就這樣進了門,門内空間很大,中式風格的裝修,牆上挂着巨幅的山水畫,左邊有一張大圓桌,此時桌上已經坐了部分人,見到喬治笙進門,主位處的老人率先笑道:“治笙來了。” 話說完,他才慢着起身,而他起身後,桌上的其他人才跟着站起來。 喬治笙臉上的笑容比微笑還多了幾分,一邊念着‘程老好久不見’,一邊走上前讓老爺子近距離瞧瞧。 程德清今年已經七十幾歲了,頭發全白,不過意外的臉上皺紋不如同齡的老人多,一隻手拄拐棍,另一隻手拍了拍喬治笙的手臂,他笑着道:“小夥子越來越出息,比我前些年見到你的時候,長得更高了。” 喬治笙也有嘴巴甜的時候,比如現在,他笑道:“托您的福。” 兩人說話的時候,宋喜就安靜的站在一旁微笑,等到程德清把目光落在她身上的時候,喬治笙才說:“程老,看我把誰給您帶來了?” 程德清想當然的把宋喜當成是喬治笙的女朋友,卻沒想到喬治笙突然來了這麼一句,他看向宋喜,眼中是明顯的打量。 宋喜勾起唇角,出聲道:“程爺爺,您不記得我了嗎?我是小喜啊。” 說話間,她眼眶已經濕潤。第42章
最不想見的人 一句小喜,讓程德清神色微變,他看着宋喜,遲疑着道:“你是……” 宋喜不管程德清到底想沒想起來,但她一定不能讓程德清尴尬,所以主動接道:“程爺爺,我是宋喜,好多年沒見着您,您都認不出我了吧?” 當初程德清還在夜城任職的時候,宋喜跟在宋元青身旁,也曾見過程德清,不過确實是太多年以前,久到宋喜隻恍惚記得有這麼個事兒。 宋喜自報大名,程德清臉上終于露出驚訝的表情,頓了幾秒才道:“小喜?一晃你都長這麼大了,快讓我好好看看。” 老人家伸出手,宋喜雙手握住,眼眶含淚,唇角卻始終維持着勾起的弧度,“程爺爺,您身體還好嗎?” 程德清點頭,“好,挺好的,你呢?在夜城那邊怎麼樣?現在跟誰一起住呢?” 宋喜餘光瞥見身邊還有其他人,大家看她的神情都是各異的,她強忍着心酸和眼淚,微笑着回道:“我挺好的,現在自己住。” 說罷,不待程德清再問其他,她主動道:“程爺爺,您先坐下,站着累。” 程德清還拉着宋喜的手,明眼人都看出宋喜來頭不一般,果然程德清指着右手邊最近的位置,對宋喜道:“小喜,就坐這兒。” “嗯,好。” 進門這短短一分多鐘的寒暄,程德清對宋喜的态度,以及宋喜身邊的人是喬治笙,所有的一切都讓桌上人心中打鼓,暗道宋喜到底是什麼來頭? 這會兒落座之後,程德清也該主動給桌上的人互相介紹,首先他看向圓桌對面,那裡坐着一個身穿簡單白色布衫的中年男人,相貌中上,但坐姿跟尋常人不同,似乎有着軍人的挺拔。 程德清說:“豫洲,這是宋元青的女兒,宋喜。” 說完,他又對宋喜道:“小喜,這位是蘭豫洲,按輩分你得叫一聲叔叔。” 宋喜馬上站起身,禮貌恭敬的朝着蘭豫洲的方向微笑颔首,嘴裡說着:“蘭叔,您好。” 蘭豫洲臉上帶着和善的微笑,沒起身,隻擡手示意,“你好,快坐,原來是宋副市的千金,頭回見。” 宋喜大方的回道:“以前聽我爸提起過您,一直沒機會見,今天也是借了程爺爺的光。” 蘭豫洲笑說:“是啊,咱們都是借了程老的光,不然平時我也見不着喬先生的面兒。” 話扯到喬治笙身上,喬治笙自然得接上一句:“蘭先生才真是不容易見,我是聽說了您要來,所以無論如何也要過來湊個熱鬧。” 蘭豫洲笑着打趣,“這麼說,喬先生來這兒還是沖着我的面子了?” 這話是個套,喬治笙如果回答的不好,那就容易捧了蘭豫洲,折了程德清的面子,宋喜沒想到暗戰這麼快就打響了,一顆心不可抑制的提了起來。 喬治笙聞言,冷俊的面孔上笑容不改,順水推舟般的回道:“那是當然,程老做的東,請的一定都是大人物,我是抱着學習的心态來的,以後還請蘭先生多多指教。” 蘭豫洲很快回道:“喬先生太客氣了,長江後浪推前浪,是我要跟你們年輕人學習。” 兩人幾番過招,看似客氣的寒暄,實則美一句都在暗自較勁兒。 宋喜聽得出來,程德清自然也聽得出來,隻是大家都樂得裝糊塗,待兩人‘寒暄’過後,程德清又給宋喜和喬治笙介紹他左手邊的一對年輕男女。 的确年輕,看起來跟宋喜他們差不多大的年紀,二十多歲。 “林琪,我外孫女;這是林洋,琪琪的男朋友。” 林洋率先開口,面帶意外的微笑,看着宋喜道:“這麼巧?” 宋喜就說怎麼看着有些眼熟,聽到名字才想起是誰,心底有意外,面上卻不動聲色的微笑着回了句:“是啊,好巧。” 林琪問:“你們認識?” 林洋應聲:“都在夜城,以前見過幾次面。” 話畢,林洋把目光落在喬治笙身上,主動點頭打招呼,“喬先生你好,我是林洋。” 宋喜猜喬治笙一定不知道林洋的身份,也沒想到他會來,因為之前喬治笙隻說這次蘭豫洲和祁丞會來,這會兒沒見到祁丞,倒是把程德清的外孫女和外孫女婿給盼來了。 她側頭對喬治笙輕聲介紹:“這位是夜城市委書記林棟文的侄子。” 喬治笙朝着林洋略一颔首,淡笑着回道:“你好,喬治笙。” 喬治笙的大名如雷貫耳,但真正能見到他本人的,少之又少。 林琪打從喬治笙進門就一直在偷着瞄他,不敢輕易跟他搭話,她把目光落在喬治笙身邊的宋喜身上,笑着道:“你們怎麼沒跟媛媛姐他們一起來啊?” 宋喜跟林琪也是初次見面,林琪突然提了個‘媛媛姐’,宋喜臉上是明顯的錯愕,擺明了沒聽懂。 林琪見狀,隻好細說道:“宋媛姐也來了,跟祁先生一起,你不知道嗎?” 宋媛二字一出,宋喜臉色驟然一變,有驚,有愣,也有一時間不小心溢出來的恐和怒。 她挨着喬治笙坐,喬治笙也發覺宋喜身上驟然升起的戾氣,不由得稍稍側頭打量她的臉。 這邊宋喜整個人繃着,還未做回應,隻聽得門口處傳來敲門聲,傭人通傳祁先生和宋小姐來了。 程德清一樣說道:“快讓進來。” 宋喜不願見到宋媛,尤其是在這種場合,但她仍舊不信邪的側頭往門口看去。 門外走進來一男一女,男人身穿暗藍色襯衫和黑色西褲,三十歲上下,長相中等偏上,但身材很好;身旁的女人挽着他的手臂,一身與之相配的暗藍色過膝裙,細跟高跟鞋,頭發盤起,姣好的面容顯得優雅而知性。 宋喜一眼就認出她,心底的怒火蹭一下子竄的老高。 祁丞隔着幾米外就跟衆人道歉,說着來晚了之類的話。 他身旁的宋媛也一一跟桌上的人颔首緻歉,直到視線一不小心落到宋喜臉上,美眸一挑,她明顯的沒想到,驚訝過後,笑容重新浮起,她主動開口說:“小喜,你什麼時候來的?” 宋喜腦子裡閃過千萬種怼人的詞,奈何這樣的場合,如果她真的出口傷人,那就是她不懂事兒了。 強忍着,她回了句:“昨晚。” 喬治笙發現,宋喜在回答的時候,臉上連象征性的笑容都沒有,這是有多不待見?第43章
踩她底線 兩個女人說話的同時,喬治笙跟祁丞的目光也對上了,哪怕私下裡有過節,明面上也照樣一派和氣,該打招呼打招呼。 蘭豫洲見宋喜坐在喬治笙身邊,宋媛坐在祁丞身邊,不由得笑道:“宋副市長真是好福氣,一對女兒都出落的這麼優秀。” 一對女兒,此話一出,宋喜不由得側頭看向右手邊的宋媛,宋媛不看她,隻禮貌又羞澀的低頭微笑。 宋喜見狀,強忍着面上不動聲色,實則心裡早就惡心到泛濫。 對面林琪出聲說:“宋媛姐跟宋喜姐長得可真不像,不說是姐妹,我就猜不到。” 宋喜坐着,很努力也才做到面色淡淡,讓她笑,或者出聲說些什麼,不可能。 倒是身邊的宋媛笑着說:“小喜長得比我漂亮多了。” 林琪馬上接道:“媛媛姐你也很漂亮啊,你跟宋喜姐不一樣的感覺。” 到底是程德清的外孫女,說話要随意很多,想說什麼就說什麼。 一聽她叫宋媛‘媛媛姐’,也知道在這頓飯之前,兩人已經聊過,并且談得還不錯。 宋喜暗嘲,某些人打小兒就掌握了籠絡人心的能力,意料之中。 人都到齊了,可以正式開飯,岄州的早點是全國最出名的,一籠一籠,精緻又可口。 早飯期間,桌上的人都是閑話家常,并沒有聊公事。宋喜原本挺有食欲的,但是自打見着宋媛,她是一口都咽不下,還幾次都想吐。 好容易熬到一頓飯吃完,程德清說:“我們一起吃晚飯,白天你們可以到處轉轉,像是治笙跟小喜昨天晚上才到,中午休息一會兒。” 喬治笙跟宋喜應聲,衆人跟程德清打了招呼,各自散去。 依舊是王慶斌親自開車送他們回去,等到進了小樓,宋喜徑自邁步往樓上走,臉色是顯而易見的難看。 元寶不知道中途發生了什麼事情,還偷偷打量喬治笙的臉色,但見喬治笙面色無異,随着宋喜一起上樓了。 岄州是真的熱,白天将近四十度,雖然來回都坐車,但是折騰這麼一下,也是身上發潮。 宋喜回主卧拿了換洗衣服,準備去其他房間洗澡,迎面對上走進來的喬治笙,他看着她道:“你不是獨生女?” 天地良心,喬治笙就是就事論事,然而這話落在宋喜耳中,卻說不出有多麼的刺耳。 之前在飯桌上宋喜一肚子的窩囊氣,這會兒再也忍不住了,管她面前的人是誰,她當即冷着臉,話語鋒利的回道:“什麼意思?覺得找我找虧了?我告訴你,我爸就我一個女兒,不是什麼人随便說一聲姓宋,就能往我們宋家擠!” 喬治笙第一次見宋喜像個河豚一樣,他不過随口一問,她臉都跟着脹紅了。 心底覺得可笑,可喬治笙面兒上卻沒有表現出來,依舊是那副冷漠的樣子,一開口也是毫不掩飾的刺兒話,“看你這反應,感情那是你爸在外面的私生女?” 誰敢這麼挑釁宋喜? 喬治笙一不小心就踩到了宋喜的痛腳,怒意在四肢百骸蔓延,她怒極反笑,出聲回道:“你還真能往她臉上抹金,你這麼有本事,回頭去查一下她跟我爸到底有沒有血緣。” 說罷,不待喬治笙回答,她又嘲諷加挑釁的說了句:“與其擔心祁丞把她帶來,不如擔心擔心林洋,林棟文沒有兒子,拿林洋當親兒子一樣,林洋家裡面也是經商的,你覺得他這會兒出現在岄州,隻是為了陪林琪一起盡孝探望程德清的嗎?人家那是親外孫女,你們算什麼?” “我猜你現在八成是後悔把寶壓在我身上了,早知道去找林琪多好?” 撂下這話,宋喜從喬治笙身旁擦肩而過,似是有陣清風,裹着怒火與嘲弄。 簡直就是隻被踩了尾巴的貓嘛。 喬治笙何時被人這般揶揄過? 讓他去找林琪,是變相的讓他出賣色相嗎?拿他當什麼了? 明明是宋元青把她甩給他,如今倒好像他為利主動貼着她似的,他真後悔剛才為什麼就直接讓她走了,就應該當面戳穿她,讓她難堪下不來台。 喬治笙有些窩火,但還不到真正動氣的地步,而且剛才他也不是沒機會阻攔宋喜,他隻是有些狐疑,宋媛跟宋喜究竟是什麼關系,怎麼會把一向隐忍的人,氣到當場發飙的地步? 宋喜出了主卧,随便進了二樓離主卧最遠的一間客卧,房門關上反鎖,她越想越是咽不下這口氣,拿起手機,她調出八百年都不打一回,但卻仍舊存在她電話簿裡的一個名字:董媛。 看到董媛二字,宋喜心中莫名一股報複的快感。 電話撥過去,這頭宋喜已是蓄勢待發,電話響了幾聲後被接通,裡面傳來熟悉的聲音,不冷不熱,隻一個字,“喂。” 宋喜沒有任何前奏,開口就直接問道:“你對外怎麼介紹自己的?你也好意思說你是宋元青的女兒?見過撒謊連眼睛都不眨一下的,沒見過當着正主的面兒,撒謊臉色不紅不白的,你是有多勢力?你是多想沾着我們宋家的光?” 你還要臉嘛你? 宋喜隻差這句話沒有問出口。 手機中傳來宋媛冷靜到近乎冷淡的聲音,跟之前見面時判若兩人,她說:“如果你打電話過來是想吵架,不好意思我沒有這個閑工夫。” 宋喜搶先說:“你敢挂,我現在就敢過去找你,我當面問問祁丞,他是被你這個職業慣犯給騙了,還是明知你是個冒牌貨,隻是沒辦法才找你過來充面子,當着我的面兒,說你爸叫宋元青,你就一點兒都不覺着丢人嗎?小的時候當你是不懂事兒,不跟你計較,現在越長大臉皮越厚,我都替你臊得慌。” 宋媛聲音更沉了幾分,帶着隐忍的怒氣,出聲回道:“宋喜,到底是我臉皮厚還是你太小心眼兒,锱铢必較?我是跟爸爸沒血緣,但我媽嫁給了爸爸,我十二歲就開始姓宋,就因為你不喜歡我們,我跟我媽打小兒就得離你遠遠的,你住二環,我們住五環,你讀最好的學校,我就得讀差一點兒的,憑什麼?我已經忍了你好多年了,别再說我占你們宋家的便宜,現在爸爸還不知道怎麼樣呢,我都沒嫌别人看不起我……” “你放屁!”第44章
董媛 宋媛這一聲嫌,到底是捅了宋喜的炮筒子。 宋喜當即出聲打斷,手裡攥着手機,機關槍一樣的掃射,“就你也好意思嫌棄我們家人?你忘了當初是誰可憐你們母女兩個,讓你們在夜城有個家?你忘了是誰供你們母女吃喝?你媽的包,你的今天,哪個不是我爸給的?如果沒有我爸,你現在還能大搖大擺的出現在我面前?從我爸出事兒到現在,你跟你媽連個電話都沒有,我爸當初真是豬油蒙了心,才收留你們這兩隻白眼兒狼!” 宋喜是讨厭宋媛母女,但真不是宋媛說的那樣,是宋喜小心眼兒,讨厭宋元青再娶,而是她從小眼裡不揉沙,董俪珺和當初的董媛是什麼樣的人,十歲的宋喜已經看得很透。 宋喜并非瞧不起外地人,更不會瞧不起窮人,但她從小明白一個道理,人窮不能志短,而董俪珺是什麼人?那是過慣了居無定所窮困潦倒的苦日子,一旦攀附上權貴,就一定會想法設法黏住的人。 大人如此,可以說是被生活所逼,但當年才十歲出頭的董媛呢? 她竟然也會無所不用其極的讨好宋元青,讓宋元青心軟,讓宋元青想給她們母女一個避風港。 當初宋元青要娶董俪珺,宋喜曾絕食以示抗議,後來看宋元青一個禮拜瘦了十幾斤,整個人都脫像了,他紅着眼睛懇求宋喜,就當是可憐董俪珺和董媛母女,董媛還那麼小,沒有父親,很可憐的。 宋喜那時候還小,加之心疼宋元青,所以一時動搖就點頭答應了。 後來呢? 董媛時不時哭着跟宋元青說,身旁的小朋友都笑她沒有爸爸,笑她是外地來的鄉下孩子,宋元青是個心軟的人,竟然偷着幫董媛上了夜城的戶口,還改名宋媛。 這事兒宋喜是過了很長一段時間之後才曉得的,那時宋媛已經把當面一套背後一套玩兒的駕輕就熟,當着宋元青的面兒,她裝乖孩子,向宋喜示弱,背地裡,她一口一個爸爸的喊着,眼中确全無親情,唯有得意和炫耀。 宋喜為此跟宋元青大吵了好多次,奈何宋元青每次都安慰她說,宋媛年紀還小,童年沒有受到良好的教育和相應的關懷,内心難免會有些失衡。 宋喜卻是打心眼兒裡面瞧不上宋媛,童年的不幸不是她能選擇的,但是小小的孩子就開始攻于心計,為了以後可以随便管人叫爸爸,這是什麼品德? 現在宋媛還膽敢說一聲嫌? 如果宋媛此時站在宋喜面前,宋喜一定毫不猶豫的賞她兩個大巴掌,讓她清醒清醒。 宋媛不敢輕易挂斷電話,她也清楚宋喜的脾氣,那是說一不二的主。 宋喜罵完,宋媛才沉聲回道:“宋喜,你罵我可以,但我媽好歹也是你長輩,你說話不要太過分。” 宋喜冷哼,“這就叫過分了?我今天沒當着所有人的面兒拆穿你,就算是給你留最後一點兒面子,宋媛我告訴你,我爸好的時候你占了多少的光,自己心裡有數,别現在馬上牆頭草嫌棄我們宋家連累你,你要是真有骨氣,你把宋還回來,我随你姓張王趙李還是跟你媽姓董,我們宋家養不起你這朵高貴的白蓮花。” 宋媛沉默片刻,出聲說道:“宋喜,現在爸爸在裡面,我打聽過了,他不可能全身全尾的出來,你以為我跟我媽就不着急嗎?如果你有辦法,你也不會像現在這樣埋怨我,我們都清楚,爸爸這回栽了,人總得為自己打算,你别說我,這麼多年,難道你頭上最亮的光環,不是宋元青的女兒嗎?” 宋喜被活生生的紮了心,不知道是那句‘栽了’還是‘最亮的光環,就是宋元青的女兒’,也許宋媛深谙人心,她說的每一個字都準确無誤的往宋喜心口窩上捅刀子。 宋喜覺的自己被人揪着頭皮挑釁,怒火幾欲從口中噴出來。 她很想罵人,但是這麼多年早已習慣了宋元青女兒的身份,舉止要得體,所以她連那些太髒的罵人話都講不出口,氣到極處,她也隻是無限嘲諷的問了句:“你為自己的打算,就是傍上祁丞嗎?” 宋媛不氣也不急,不答反問道:“那你呢?你什麼時候傍上的喬治笙?我一直以為你一門心思用在醫院裡,沒想到你的交友範圍也很廣嘛,我記着喬家可不是普通的商人,你跟這樣的人走的這麼近,小心一不注意捅了簍子,現在爸爸可不能再替你善後了,你得自己小心點兒。” 宋媛打小兒這樣,她像是有一種特殊的本事,能忍,同樣也能一招制敵,讓對方恨不能殺人。 宋喜自問不是個軟柿子,而且她也占理,但每每跟宋媛吵架,最後都是把她氣得一天吃不下飯。 可能,宋媛恰好碰到了她家人的底線,這是宋喜不願承認的一塊兒污漬,卻生生的烙在了皮膚上面,每次一搓,輕則泛紅,重則見血。 宋媛竟然用宋元青的現狀來打擊報複宋喜…… 宋喜真真是怒極了,卻不想再老調重彈,拿着手機,她暗自深吸一口氣,過了幾秒才緩緩回道:“宋媛,你知道你現在的樣子讓我想到什麼嗎?老虎不在家,猴子稱大王,你覺得現在我爸不行了,所以你就不用顧忌,可以肆無忌憚的露出本來面目了?” “我告訴你,真的就是真的,假的永遠也真不了,你以為你董媛改了個宋媛,你就是宋元青的女兒了?今天在飯桌上你也看到了,程德清是怎麼對我的,又是怎麼對你的?祁丞原本想借你這張假王牌來造勢,沒想到遇見我這張真的,隻能說算你倆倒黴,有我在,你别想再占我們宋家一分一毫的便宜,你要是不怕丢人繼續往上湊,就别怪我當衆打你的臉。” “還有,我爸現在還沒定呢,我一定會想辦法見到他,我見着他的第一件事兒,就是讓他簽份離婚協議,從此往後,你跟你媽繼續籌謀你們的下半生去吧,記着,自負盈虧!” 話畢,宋喜懶得再聽宋媛的聲音,直接憤怒的挂斷了電話。第45章
共同攘外 在外人面前,宋喜一貫堅強,這種堅強甚至被很多人冠以高冷,眼睛長在頭頂上,她不是不想解釋,但是解釋有什麼用?那些會用苛責目光來看她的人,本就是随時随地在準備看她的笑話。 一通電話,最後看似是宋喜占了上風,實則根本就是兩敗俱傷,宋媛的話就像是一把把無形的利刃,刀刀往宋喜心底最柔軟的地方捅,宋喜不知是生氣還是委屈,挂斷電話,鼻尖瞬間就酸了,連帶着嗓子眼兒也一片酸澀,眼淚分分鐘就能掉出來。 被外人落井下石也就算了,最心痛的是自己家裡面養出了白眼兒狼,宋喜對董俪珺母女無感,但她心疼宋元青這十幾年來的照拂和付出,換回來的不過是大難臨頭各自飛。 宋喜不服氣,也咽不下這口惡氣,就算宋元青現在在裡面出不來,她也一定要替宋家‘清理門戶’! 主卧房間裡,喬治笙洗完澡穿着睡衣出來,站在兩米之外的元寶已經把宋媛跟宋家的關系詳加轉告。 以喬家的關系網,查這點事兒不過是轉眼間,再說宋元青二婚的老婆是誰,也并不是什麼秘密,之所以喬治笙不清楚,是因為他之前根本就不在意,連宋喜他都不想搭理,更何況是宋家的其他人? 元寶說:“祁丞把宋元青的養女帶來,八成也是想沾親帶故,現在真的宋小姐在咱們這邊,還沒等開始談,祁丞就已經弱了半截。” 喬治笙單手用厚毛巾在頭上擦拭,走到床頭櫃,他扔下毛巾拿起煙盒,點了根煙,抽了一口才道:“有時候血緣還真的挺重要,同樣是姓宋,親的跟養的就是不一樣。” 他口吻戲谑,眼底的神情模糊了嘲諷和玩味。 元寶知道喬治笙不待見宋喜,這次肯帶她來,也不過是互相利用,他開口岔開話題,“我看除了蘭豫洲和祁丞之外,還有兩個年輕人,沒見過,什麼來頭?” 喬治笙說:“女的是程德清外孫女,男的是林棟文侄子。” 元寶面色淡定,隻有眼中有一閃而逝的意外,他出聲接道:“林棟文的侄子,不就是華友地産董事長林棟梁的兒子?他跟程德清外孫女在談戀愛?“ “嗯。” “那看來這次的地皮,林家也想插上一腳。” 喬治笙說:“林棟文早年不是程德清的派系,但他們之間也沒有什麼太大的糾紛,如今林洋又跟程德清的外孫女捆在了一起,想來林家也是有益向程家靠攏。” 元寶道:“再加上個蘭豫洲,雖然他自己來的,但私下裡一定備足了籌碼,這回程德清到底給誰面子,不到最後真是說不準。” 兩人正在房間中說話,門口傳來特别輕的腳步聲,但喬治笙跟元寶還是同時聽到,并且默契的沒有出聲。 宋喜是洗過澡的,頭發上面半幹,發尾還是濕的,進門看到元寶也在,她沒有避諱,視線直接落到床邊坐着抽煙的喬治笙臉上,出聲道:“有時間嗎?跟你商量點事兒。” 喬治笙還不待回答,元寶已經明事的主動說道:“笙哥,我先出去了。” 元寶走後,房間中隻剩喬治笙跟宋喜兩人。 喬治笙還記着她之前的刺兒話呢,把煙頭按死在水晶煙灰缸裡,他面色冷淡的道:“商量什麼?” 宋喜說:“我想找程德清聊聊。” 喬治笙模糊了清冷和魅惑的眸子微微一挑,看着宋喜說:“什麼意思?讓我當司機親自給你送過去?” 宋喜沒在意他的故意揶揄,面色淡定,徑自回道:“我說了會幫你,就一定說到做到,你帶我來不也是為了讓我跟程德清好好聊聊的嗎?” 她突然跑過來‘表忠心’,喬治笙内心生疑,不由得一眼将她從頭打量到腳。 宋喜剛洗完澡,雖然跟喬治笙隔着不近的距離,可他依舊仿佛能聞到從她身上飄來的清新味道,她的頭發沾過水,是濕的,但是眼眶周圍也有濕潤的痕迹,這就有些可疑了,難不成……她剛才偷着哭過? 這樣的念頭隻是一閃而逝,因為喬治笙不在乎她背地裡怎麼樣,他隻是面色淡漠的回道:“現在宋家的女兒可不止你一個,你準備怎麼聊?” 宋喜一時難忍窩心,很明顯的胸口起伏,那是她深吸了一口氣,強忍着把怒火吞回腹中。 喬治笙就是這種人,有仇必報,還不怕晚。 宋喜剛把宋媛給罵了一頓,這會兒被喬治笙舊事重提,她心底當然窩火,但她已經懶得跟他辯解或者吵架,她現在一門心思要見程德清,不僅要詢問宋元青的事兒,還要盡可能的幫助喬治笙,總不能讓便宜落到宋媛那頭,不然她真要氣死的。 “不是姓了宋就是我們宋家人,程德清認我還是認她,你看得很清楚,我不喜歡她,所以絕對不會讓好處落到她那邊,我為我自己,當然能幫到你,這是一箭雙雕的好事兒,我來找你商量,也是基于合作夥伴之間的誠意和信任,我希望你能暫時放下我們之間的個人恩怨,現階段我們目标一緻,先攘外行嗎?” 宋喜盯着喬治笙的臉,理智冷靜的模樣還真讓喬治笙有那麼一點兒小佩服,不愧是宋元青的女兒,如果關鍵時刻就掉鍊子,那他絕對不會帶着個拖油瓶在身邊。 隻是兩秒,他出聲回道:“好。” 宋喜聽他答應,心底莫名的松了一口氣,因為他這人的侵略感太強,她跟他在一起的時候,總是會繃緊一根弦,不知道他什麼時候就會出口傷人。 “我到現在還不知道你們這次過來,具體找程德清談什麼。”宋喜說。 喬治笙簡單利落的回道:“他手上有塊兒地,我們幾家都想要。” 宋喜問:“你要來準備做什麼用?” 喬治笙說:“跟你的職業有關。” 宋喜略有詫異,“醫院?” 喬治笙道:“準确的說,商業醫療。” 宋喜又問:“哪兒的地?岄州?” 喬治笙回道:“夜城。” 宋喜心中迅速的權衡利弊,能支撐起商業醫療地産的用地,那是多大的一片面積?而且是在寸土寸金的夜城,怪不得不僅喬治笙親自過來,蘭豫洲,祁丞,還有林洋背後的林棟文,全都迫不及待的出了手。 這塊兒地落在誰家,那最少就是一年幾十億的收益。第46章
投石問路 “我知道了,等我見到程德清的時候,會盡量幫你說話的。” 宋喜撂下這句話,轉身欲走。 喬治笙見狀,出聲道:“你準備就這麼直接去見程德清?” 宋喜擡眼看着他,眼神中透露着:不然呢? 喬治笙與她四目相對,幾秒之後,忽然問:“腰怎麼樣了?” 宋喜一愣,沒想到他突然問這個,剛想說還好,但話還沒出口,她猛然明白了他的意思。 十分鐘後,王慶斌開車出現在小樓下面,元寶在門口等候,車門打開,下來的不隻是王慶斌,還有一名拎着醫藥箱的男人。 兩人匆匆往裡走,王慶斌看着元寶問:“宋小姐的腰又嚴重了嗎?” 元寶應聲:“麻煩醫生上去看看吧。” 三人一起上樓,主卧門口,元寶敲了門,聽到喬治笙說‘進來’,三人才敢推門往裡走。 還沒看到人,就聽到喬治笙的低柔聲音,“别哭,醫生馬上就來了,讓人幫你看看。” 說話間,三人拐過側牆,擡眼往前看去。 大床一側,宋喜身上蓋着一張空調毯趴在那裡,喬治笙就坐在她身旁,眉頭輕蹙,眼帶擔憂。 王慶斌見狀,趕忙道:“喬先生,醫生帶來了。” 喬治笙從床邊起身,眉目依舊凝重,說了句:“麻煩王哥。” 王慶斌很快回道:“不麻煩,先讓醫生幫宋小姐看看,要是嚴重馬上送醫院,車在下面。” 喬治笙‘嗯’了一聲,此時醫生已經來到床邊,放下藥箱,禮貌的說:“宋小姐,我幫您檢查一下。” 宋喜的臉埋在雙臂之間,衆人看不到她臉上的表情,唯有帶着忍痛的聲音,說了句:“好。” 醫生掀開空調毯,用手按了按宋喜的腰間,“這裡疼嗎?” “疼。” “這裡呢?” “嗯。” 宋喜的疼不是裝的,是真的疼,在跟醫生交流病因的過程中,她自然沒提昨晚睡了沙發的事兒,但她也清楚自己的老腰,職業病,每天工作量太大,站太久,醫生或多或少都有脊椎和肩周的毛病。 同行之間探讨就更是言簡意赅,醫生也斷定宋喜這是舊疾複發,沒有什麼太好的醫治方法,因為這病是經年累月積下的,痛極了也隻能開兩片止疼藥。 “宋小姐的腰痛蠻嚴重的,這兩天能不走動就盡量多休息,如果身邊有人會按摩就更好了,有效的按摩也能緩解腰痛。” 醫生看着喬治笙說,畢竟他的女人,醫生是男的,可不敢當着喬治笙的面給宋喜按摩。 果然喬治笙說:“我幫她按,還需要注意什麼,你一并告訴我。” 醫生說宋喜不能睡太軟的床,不能大幅度的拉伸或者劇烈運動,說一千道一萬,還是要養着。 喬治笙一邊聽,一邊幫宋喜把毯子蓋好,大手隔着毯子在她腰間揉着。 這樣的一幕落在有心人眼中,自然就是喬治笙心疼宋喜心疼的不行。 元寶送王慶斌和醫生下樓,房門關上的同時,喬治笙的手也離開了宋喜的腰,起身往旁邊走,他當真是把演戲和現實分得分外清楚。 宋喜把臉從手臂上擡起,側頭尋到他的人,出聲問:“程德清會來嗎?” 喬治笙不冷不熱的道:“那就要看你有幾斤幾兩了。” 宋喜别開視線,重新趴下。 依着她的意思,她是晚輩,當然要她親自去找程德清,但喬治笙說的也并無道理,自己主動和跟别人主動,總是差着事兒,而且演這麼一出,正好可以試探一下宋喜在程德清心裡的重量,如果程德清不來,就算宋喜主動去找,那該談不攏還是談不攏,所以說白了,大家心中都沒有百分百的把握,隻能先投一顆石頭,問問路。 宋喜在床上趴了一會兒,這個姿勢也不舒服,所以她慢慢的撐起手臂,扭腰,從趴着變成平躺。 喬治笙坐在幾米外的沙發上,手裡拿着那本《官場現形記》,房間中一片靜谧,恒溫空調下是人體最舒服的溫度,任由玻璃外是怎樣的大太陽,都熱不到房内人分毫。 宋喜有些困,但是睡不着,心底惦記着事兒,不曉得程德清會不會來,如果真的不來,她下一步又該如何? 就這樣等着,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差不多過了一個小時四十分鐘,喬治笙的手機響起,他接通,宋喜聽到他說:“好。” 隻一個字,挂斷電話,他起身朝床邊走來。 宋喜問:“怎麼了?” 喬治笙說:“程德清來了。” 聽到這話的瞬間,宋喜心中不知是高興還是緊張,喬治笙已經在床邊坐下,宋喜知道第二場戲又要打闆了,她也馬上進入狀态,将原本忍着的痛寫到臉上。 不多時,房門被人敲響,門外傳來元寶的聲音:“笙哥,程老爺子來了。” 喬治笙親自去開門,程德清拐過牆角的時候,正看到宋喜扶着腰要下床,他拄着一根拐杖,嘴裡說着:“别下了,快躺着,好好的怎麼弄成這樣?” 宋喜是不能不起身的,她略顯疲憊的臉上勾起笑容,往前迎道:“程爺爺,您怎麼過來了?我沒事兒。” “什麼沒事兒,小王都跟我說了,他說你早上出門的時候就不舒服,怎麼不跟我說呢?看你下床都不利索了。” 宋喜始終面帶笑容,盡量把大病化小。 元寶原本要給程德清搬個椅子,宋喜不讓,非要去沙發那邊說話。再怎麼說程德清也是手握大權的人,主動來看她是情分,但她不能過分,她若是躺着跟程德清說話,那叫怎麼回事兒? 其實就從這個小細節也不難看出,宋喜是個懂事兒的,喬治笙明白,程德清自然更清楚。 到了沙發處,宋喜讓程德清先坐,她跟喬治笙坐在對面,王慶斌放下一個保溫壺,程德清說:“讓廚房加緊給你炖了湯,醫生不說你這腰隻能靠養嘛,我這些年來岄州,喝的最多的就是湯,确實養人。” 宋喜滿眼的歉意和感恩,“程爺爺,我太不好意思了,過來看您,還給您添麻煩。” 程德清把拐杖放在一旁,手輕拍大腿,出聲回道:“這說的什麼話,你來我這兒,就像是回自己家裡一樣,說來你這孩子也太讓人心疼了,你爸爸要是看到你這樣,别提要多難受。”第47章
請君入甕 原本王慶斌想給宋喜盛碗湯,喬治笙卻接過來,低聲道:“我來吧。” 程德清突然提到宋元青,王慶斌跟元寶都有眼力見兒的轉身出去了,房間中隻剩三人。 宋喜也沒料到程德清這麼快,這麼突然的主動提起,一時間毫無防備,心就這樣被猛戳了一下。 她是真的身體不舒服,也是真的想念宋元青,所有的都是真的,一如她眼眶中急速湧起的眼淚。 喬治笙給宋喜盛了一碗湯,然後擡手撫了下她的後腦,安慰的話不言而喻。 宋喜長這麼大,鮮少被人摸後腦勺,手臂上起了一層細密的雞皮疙瘩,連帶着眼淚也一不小心從眼眶中掉落,她趕緊低下頭企圖掩飾。 喬治笙抽了紙巾遞給她,輕聲道:“你跟程老聊會兒,我下去一趟。” 程德清看着喬治笙說:“沒外人,不用走。” 喬治笙道:“她剛才說想吃櫻桃,我出去給她買點兒,你們聊。” 這是互相給對方找了個台階下,最後喬治笙還是走了,轉眼間房裡又少了一個人。 宋喜把眼淚擦了,主動對程德清說:“程爺爺,應該是我來見您的,現在反倒讓您過來看我,我都不知說什麼好了。” 程德清稍微一擡下巴,出聲回道:“都說了一家人,我也是沒想到你會來,按理說你爸爸出事兒,我都應該主動聯系你的,但我前陣子身體不大好,住了大半個月的院,這才剛出來沒多久。” 宋喜美眸微瞪,連忙問:“那您現在好些了嗎?” 程德清歎氣,不無感慨的說:“都這把年紀了,半條腿都在棺材裡面,能出來已經是幸運,好是好不了喽,能多活一天是一天。” 宋喜道:“您别這麼說,辛苦了大半輩子,晚年就是應該享福的,您是有福氣的人,一定會身體健康,長命百歲。” 無論一個人身居多高的位置,千穿萬穿,馬屁總是不穿,更何況人年紀大了,錢财是身外物,最希望的就是健康長壽。 程德清被宋喜哄得面帶笑容,頻頻點頭。 宋喜把喬治笙盛好的湯往程德清面前推了推,問:“程爺爺,您也喝一碗吧?” 程德清說:“我不喝了,這湯是專門叫廚房給你炖的,你趁熱喝,咱們邊喝邊說話。” 宋喜點頭,在程德清面前,她表現出足夠的尊敬和親密,但卻并不拘束,更不會刻意奉承。一來她性格如此,二來從小到大的環境熏陶,以宋元青的官位,宋喜這一路走來也犯不着去跟誰低三下四。 并且宋喜始終信奉一點,一個人對另一個人的好,可以基于親情,愛情,友情,甚至是物質利益,說白了都是你情我願,絕對不是靠求就求得來的。 宋喜端着碗,用瓷勺安靜的喝湯,程德清跟她閑聊,先是問了問她在夜城的工作情況,然後很自然的就聊到了生活方面。 “小喜,你在夜城現在住哪兒?” 宋喜沒有撒謊,如實回答:“我現在住治笙那裡。” 這是她第一次從自己的嘴裡叫出‘治笙’二字,内心翻滾着異樣和肉麻,但表面又得做出特别坦然的模樣。 程德清不掩飾的露出詫異神色,出聲說:“看到你跟喬治笙在一起,我還想問的,你們怎麼會在一塊兒?” 這話宋喜早已跟喬治笙通過氣,所以這會兒可以不假思索的回答:“其實我跟他認識蠻久了,以前就是朋友,我爸出事兒的這段時間,幸好有他陪我,不然我都不知道怎麼熬過來。” 程德清說:“是我這邊耽誤了,我應該早點兒聯系你的。” 宋喜聞言忙說:“不怪您,我也不知道您住院的事兒,說實話您來岄州這邊也是想安安靜靜的頤養天年,我都不該跟您說我爸,省得您還要操心。” 程德清說:“你爸是我最得意的學生,他喊我老師,實則我拿他當我親兒子一樣,這你也應該知道,怎麼能不操心呢?因為他的事兒,我心髒病都犯了好幾回了。” 宋喜很會說話,心中是擔心宋元青的,但嘴上問的都是有關程德清的身體。 程德清主動道:“你爸的事情,我也托人問過夜城那邊的口風,他這次确實是攤上大麻煩了,連我也探不到太具體的,裡面的人三緘其口,你連他的人都沒見到吧?” 宋喜憋紅了眼眶,強忍着鼻尖的酸澀,點頭回道:“程爺爺,我爸會不會有事兒?” 程德清說:“你先别急,拖了這麼久還沒消息,眼下沒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隻要沒判,那就還有通融的機會。” 宋喜擡手抹了眼底的眼淚,聲音略顯哽咽,“那我現在要怎麼做,才能幫到我爸?” 程德清語重心長的說:“你現在照顧好你自己,就是幫你爸爸最大的忙了。” 這話跟宋元青的意思如出一轍,宋喜一瞬間仿佛看到宋元青就坐在自己對面,眼淚再也忍不住,奪眶而出,她用紙巾擋住眼睛,始終沒有失态到發聲大哭。 以前宋元青在的時候,她很少受委屈,也就很少哭;如今宋元青不在,她常常哭,卻不是偷着哭,就是默默地,安靜的哭,生怕吵到其他人。 程德清一直在安慰宋喜,嘴裡說着:“你跟在喬治笙身邊也好,總歸有個人照顧,不然我就讓你來岄州這邊了。” 說完,他又徑自補了一句:“喬治笙對你怎麼樣?你要是想來我這邊,一句話的事兒,随時跟我說。” 宋喜擦了眼淚,暗自調節呼吸,努力擠出一抹微笑,出聲回道:“您放心吧程爺爺,治笙對我很好,都說患難見真情,以前我爸沒出事兒的時候,大家都對我好,也看不出個誰真誰假,現在人還沒走,茶就已經涼了,也好,讓我看清楚身邊形形色色的人,到底誰才是真心,誰是假意。” 程德清點頭道:“孩子,你能這麼想就對了,自古牆倒衆人推,趨利避害是人的本能,俗話說得好,落魄之後見交情,就是這個道理。” 宋喜道:“我明白,所以我不記恨那些躲得遠遠的人,大家都有大家的難處,但我會一輩子記着困難時期還對我好的人,如果我爸能平安出來,我會告訴他,我欠了誰的人情,我們父女倆一起還。”第48章
第一次對她欣賞 程德清大氣又溫暖的說:“什麼還不還的,你跟琪琪一樣,她喊我外公,你喊我爺爺,都是自家的孩子,你有任何困難随時跟我講,我能幫的一定幫。” 宋喜紅着眼眶,微笑着說道:“程爺爺,我真心感謝您,其實治笙跟您說過同樣的話,他說無論我爸以後怎麼樣,他挺我,他給我當後盾,對我不好的,他幫我讨回公道,對我好的,他幫我報恩。” 說出這番話的時候,宋喜的内心戲台詞是,奧斯卡欠她一座小金人,不對,是終身表演成就獎,謊話說到最極緻,就是連自己都信了。 宋喜眼眶含淚,當真是感動的。 程德清點頭,連着說了好幾個好字,視線微垂,他似乎在想事情。 宋喜有自己的心眼兒和打算,這話明着是在往喬治笙身上貼金,可撥開内核細想想,何嘗不是往她自己臉上貼金呢? 套一句外界目前對她的評價,落魄的副市長千金,落魄的鳳凰不如雞,宋喜這段時間身體力行的感受到人情冷暖,所以眼下她也要在程德清面前表現出自己的後備力量,她不僅有宋元青,還有個喬治笙。 聰明人說話從來都是舉一反三,宋喜不說的太直接,有些話點到即止。 程德清也沒有再細問,兩人閑聊,宋喜喝完了一碗湯,程德清讓她休息,他先回去了。 宋喜扶着他下樓,将他送上車,程德清坐在車中,對宋喜道:“你好好休息,有什麼需要打電話找小王,治笙回來之後,你讓他來我這邊一趟,我也有些話要跟他囑咐的。” 宋喜應着,看到車子開走,這才轉身回到小樓。 外面太陽毒辣,宋喜才站了一分鐘就渾身發虛,待進入冷空氣區域,她才稍微舒服一點兒,看着不遠處的元寶說:“你打電話叫他去找程老爺子吧。” 戲演完了,宋喜在心中補了一句。 元寶在一樓,宋喜扶着把手上了二樓,房門剛一關上,她就忍不住紅了眼眶。 連程德清都打探不到宋元青的消息,難道,真的兇多吉少了嗎? 宋喜把自己關在浴室,水龍頭打開,她終于可以肆無忌憚的大哭一場,哭得很放縱的時候,她連眼紅的借口都想好了,就說是腰太疼了,忍不住才哭的。 她就是這麼一個人,自尊心比天高,但凡任何丢臉的舉動,都要提前想好必備的台階。 喬治笙回來的時候,先是進了主卧,沒看到人,這才去二樓的客卧尋她。 他沒敲門,直接推門往裡進,客卧沒有主卧大,空間結構也沒有多複雜,他推門就看到宋喜一動不動的平躺在床上,雙手老老實實的疊在肚子上,閉着眼睛,不像是睡覺,因為沒人睡覺會躺的這麼僵硬。 心有一瞬間的下落,是說不出的滋味兒,喬治笙還以為她…… 死字還沒有完全跳出,床上的宋喜已經兀自睜開眼,跟門口處的喬治笙四目相對,兩人臉上的表情都是淡淡的。 最後還是宋喜先開了口,她問:“有事兒?” 喬治笙見她沒事兒,幹脆邁步走進來,坐在一旁的沙發處,聲音不緊不慢的問:“聊得怎麼樣?” 宋喜道:“程德清讓你去見他。” 喬治笙漂亮的狐狸眼中劃過一抹亮,那是輕詫,狐疑,玩味,甚至還帶有一絲的贊賞。 他難得有興緻的想要跟她聊天,開口問道:“你跟他說什麼了?” 宋喜沒有看他,依舊維持着那副在喬治笙眼中古怪僵硬的姿勢,平躺在床上,聲音波瀾不驚的回道:“我說你是我後盾,誰對我好,你會替我報恩。” 喬治笙眉毛微挑,眼底的贊賞之色稍濃,他是堅決不會誇她說的還不錯,即便他心中有這個想法。 宋喜的一雙眼睛,擺明了哭過,不是之前他在時默默地流幾滴眼淚,分明是痛哭過。 喬治笙瞥了她一眼,忽然又問了句:“你爸的事兒怎麼樣?” 提到宋元青,宋喜放在肚子上的手分明指尖輕顫,幾秒之後,她出聲回道:“他也幫不上。” 區區五個字,宋喜說完卻覺得胸口處壓了千斤重的巨石,她喘不上氣,委屈的想哭。 奈何當着喬治笙的面,她就算咬牙攥拳,也絕對不會再哭了。 喬治笙什麼都沒說,沒有揶揄,沒有安慰,就像是之前根本沒有談及這個話題,從沙發上起身,他邁步走出去。 宋喜閉上眼睛,滾燙的眼淚順着眼角流出,她把腰繃得很直,隻有這樣才不會因為抽泣而牽扯到腰痛。 喬治笙走後過了幾分鐘,房門被人敲響,宋喜緩緩睜開眼,門沒關,她看到元寶站在門口。 撐着手臂坐起來,她輕聲問:“有事兒嗎?” 元寶邁步往裡走,手中端着一個彩色的玻璃碗,走近後把碗放到床頭櫃,他出聲回道:“笙哥買的櫻桃,他出去了,你有事兒喊我,我在樓下。” 宋喜瞥了眼旁邊的大碗,七彩的琉璃色,裡面盛滿水紅色的大櫻桃,顆顆飽滿誘人。 感情喬治笙還真的出去買櫻桃了,果然做戲做全套,滴水不漏。 元寶走後,宋喜重新平躺在床上,她是醫生,知道這樣的姿勢對腰最好,但她始終沒有吃枕邊的大櫻桃,說她想吃櫻桃的人是喬治笙,又不是她。 心情不好,本以為這次來岄州見到程德清,怎麼樣也會對宋元青有些幫助,沒想到程德清很熱情,但卻對宋元青的問題三緘其口。 宋喜也不是傻子,到底是夜城那邊的人三緘其口,還是程德清三緘其口,她心裡大概有數,心裡明知道宋元青這次不可能全身而退,可事實一次次的将她逼退,眼看着身後的路越來越少,她還能退到哪裡去? 躺在床上,宋喜心事重重,不知不覺也就睡着了,等到再睜眼,是聽到身邊有人在輕聲呼喚,“喜兒,喜兒?” 宋喜身邊的人,大多喊她小喜,隻有一個人樂此不疲的喊她喜兒,還說要當黃世仁把她拐回家,宋喜迷迷糊糊,仿佛分不清夢境與現實,那個熟悉到在心中默念了千萬遍的名字,差點兒就要叫出來。 可她眼前突然就清晰了,那張近在面前的臉,俊美,充滿了權貴和危險的氣息,不是喬治笙還有誰? 宋喜可吓了一跳,甚至很輕的哼了一聲。第49章
幫她出頭 見她眼帶驚慌,作勢要躲,坐在床邊的喬治笙伸手扣住她的手臂,輕聲道:“是我,做噩夢了?” 宋喜心想,閉眼沒做噩夢,倒是睜眼見着噩夢了。 有那麼兩三秒的晃神,宋喜還沒鬧明白喬治笙搞什麼,緊接着她餘光一瞥,看見門口處出現了兩抹身影,竟是林琪和宋媛。 林琪敲了敲門,邁步往裡走,宋媛緊随其後。 喬治笙這會兒也對宋喜說:“她們來看你。” 宋喜看到宋媛就氣不打一處來,但偏偏外人面前又不能表現的太明顯,林琪朝着宋喜微笑,嘴裡說着:“宋喜姐,聽說你不舒服,我們過來看看你。” 宋喜要起身,喬治笙扶着她的後背,将枕頭墊在她後腰處,雖沒說話,但周到細心一覽無遺。 “快坐。”宋喜也朝着林琪露出笑容。 她故意不看宋媛,宋媛也習慣了宋喜的視而不見,來到床邊,她眼露擔憂,兀自問道:“怎麼搞的?早上吃飯的時候還好好的。” 宋喜本想說,見了髒東西沖的,但是話到嘴邊,她還是忍着脾氣,淡淡道:“沒事兒。” 宋喜倚靠在床頭上,喬治笙就坐在她腿邊,她不着痕迹的看了眼時間,這才後知後覺,原來這會兒已經下午了。 林琪跟宋媛都坐在沙發上,前者詢問宋喜的腰痛症,後者則佯裝無意的問道:“這間是客卧吧?小喜怎麼跑到客卧來睡了?” 别人不知道宋媛的心,宋喜卻是從小就心知肚明,那是個笑面虎,慣會笑裡藏刀的人。 面不改色,宋喜出聲回道:“我的腰不能睡太軟的床,主卧床太軟。” 宋媛一副原來如此的神情,點點頭,然後說:“你自己要多注意點兒,你腰疼也不是一天兩天,萬一真有個好歹,我跟爸媽都要擔心死了。” 宋喜忍不住一記飛刀眼掃向宋媛,兩人目光相對,宋喜在問:你是不是故意哪壺不開提哪壺? 宋媛則演得逼真,一臉擔心。 但宋喜知道,宋媛的骨子裡在挑釁,就是吃定她沒辦法當着林琪的面兒說什麼,宋媛在報複。 兩人暗自較勁兒之際,房間中清冷悅耳的男聲響起,“喜兒跟我在一起會有什麼萬一?” 宋喜沒想到喬治笙會突然開口接話。 當然,宋媛也沒想到。 她看向喬治笙,眼底有明顯的驚詫閃過,那麼八面玲珑的一個人,一時間竟然不知該怎麼接話。 林琪眼球左右一轉,表情是尴尬又狐疑的。 時間足足靜止了三秒有餘,最後還是宋媛打破了沉寂,她努力勾起唇角,笑着說:“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就是擔心小喜。” 喬治笙沒有看宋媛,伸手拿過床頭櫃處的琉璃碗,他撚起一顆櫻桃遞到宋喜唇邊,聲音淡淡,不冷不熱的說道:“探望病人,大家都說個吉利話,哪有當人面動不動就萬一有個好歹的?” 帶着水珠的櫻桃已經觸到宋喜的唇瓣,宋喜内心澎湃,暗道喬治笙這突然發難又是唱的哪一出?不過不管是哪一出,隻要能幫她挫一挫宋媛的銳氣,她絕對舉雙手贊成。 張開嘴,她順勢吞下那枚五角錢硬币大小的櫻桃,牙齒一咬,果然香甜多汁。 喬治笙一參戰,輸赢幾乎立見分曉,宋媛哪兒敢跟喬治笙面前叫闆,一時間臉都尴尬得憋紅了,硬着頭皮回道:“是我不會說話,我也是關心則亂。” 宋喜餘光瞥見宋媛坐立難安的模樣,心裡甭提多痛快。 抽了張紙巾将口中的櫻桃核包起,她好聲好氣的對喬治笙說道:“你别較真兒,她不是那個意思。” 喬治笙依舊是那副冷冷淡淡的模樣,薄唇開啟,出聲說:“同樣都是姓宋,你們兩個還真不一樣。” 這話說出來的輕,但背後的諷刺和揶揄卻是十足的沉重,宋喜曉得喬治笙嘴毒,但也沒想到他就這麼明目張膽的說出來了。 刹那間,宋媛呆坐在原位,臉色由紅轉白,似乎是被喬治笙給怼懵了。 她身旁的林琪也是如坐針氈,不明白喬治笙為何突然對宋媛發難。 空氣中飄蕩着讓人膽戰心驚的火藥味,有人想走,有人後悔來。 宋喜心裡也說不清是驚訝多一些,還是痛快多一些,餘光瞥見林琪滿臉尴尬,欲言又止,她側頭微笑着說道:“不好意思,你别在意,治笙平時說話比較直。” 林琪努力擠出笑容,點頭打哈哈。 宋媛則臉上紅一陣白一陣,分外精彩。 眼看着是沒有再聊下去的必要,宋喜主動說:“謝謝你們過來看我,我休息一下就好了。” 林琪見狀馬上起身道:“那你休息,我們先走了。” 喬治笙側頭,對着林琪略一颔首,說:“我不送了,慢走。” 起初林琪還暗自貪戀喬治笙的冷豔皮囊,一直不着痕迹的偷瞄他,可剛才他怼宋媛的那幾句話,吓得她渾身發寒,可不敢再擱這兒待了,恨不能腳下生風,趕緊逃離是非地。 宋媛臨走前還跟宋喜說了一句囑咐的話,不知是臉皮厚,還是戲太足。 待到房裡隻剩宋喜和喬治笙兩人的時候,喬治笙果斷的放下琉璃碗,起身,從床邊移步去了對面沙發。 宋喜見怪不怪,臨時搭檔,觀衆一走,無需再演。 她看着他問:“你剛才為什麼怼她?” 喬治笙靠坐在沙發背,修長的雙腿叉開,痞氣和貴氣奇異的糅雜在一起,表情意味深長的回視着宋喜,他不答反問:“你心裡不想怼她嗎?” 宋喜說:“她跟祁丞一起來的。” 喬治笙說:“所以呢?你還是跟我一起來的,她跑我這兒酸你,是當我死的?” 宋喜心裡稍微一打轉兒,就猜到喬治笙為什麼這樣做,當然他說的原因是其一,其二,也是更重要的一點。 宋喜試探性的問道:“你當着林琪的面兒給宋媛難堪,這話估計現在已經傳到程德清耳中了,你是故意想讓程德清知道你跟祁丞不合?” 喬治笙沒否認,徑自回道:“我倆合不合,程德清心裡清楚,我隻是想明确的提醒他一下,别想腳踩兩條船。” 宋喜美眸微挑,出聲問:“他叫你去找他,是想跟你商量,讓你跟祁家合作?”第50章
你試試? 如今大家同坐一條船上,喬治笙也沒什麼好瞞宋喜的,‘嗯’了一聲,算作回應。 這倒是宋喜沒想到的結果,停頓數秒,她對喬治笙說:“你拒絕程德清了嗎?” 喬治笙話不多,又隻是‘嗯’了一聲。 宋喜問:“那你不怕得罪了他,他幹脆一點兒好處都不分給你?” 喬治笙起先沒出聲,但是宋喜清楚看到他漂亮的狐狸眼中,有一閃而逝的不屑和嘲諷。一般人做這樣的表情,會很容易讓人産生打人的沖動,但喬治笙這樣做,仿佛是與生俱來的自信,一如她問的問題有多麼的可笑。 巧了,宋喜也是個高傲的人,他眼球剛剛一轉,她心裡已經在暗自後悔,他的買賣,她跟着擔心個什麼勁兒? 反正她該做的都已經做了,成不成,看他自己的本事。 不再看喬治笙,宋喜用雙臂撐着身體,由靠坐變成平躺,她擺明了要休息,懶得搭理他。 喬治笙坐了會兒,随即從沙發上起身,臨走前撂下一句:“晚上出去吃飯。” 宋喜閉着眼睛,又沒睡着,當然聽到他說話,但她不想回應,等到他走出房間,她才慢慢睜開眼,腦子裡面亂哄哄,想着這兩天發生的所有事情。 莫名的口幹,她随手撚了顆頭頂碗裡的大櫻桃,放在嘴裡面一咬,滿口的酸甜果汁,她一連吃了好幾顆,最後甚至把整個碗抱到胸口處。 越吃越想吃,宋喜後知後覺,早飯她沒吃兩口,之後就隻喝了一碗湯,現在都下午了,也沒說有誰招呼她吃中午飯。 丫的喬治笙,給她一碗櫻桃,就把她給打發了?他當她是鳥胃? 滿滿一大碗櫻桃也有一兩斤,宋喜分好幾次吃完,躺在床上,她腰疼連輾轉反側都做不到,隻能直挺挺的平躺着,胃裡說不出是撐還是酸,總之不舒服,好不容易熬到有人敲門,她已經難受一個多小時了。 元寶站在門口說:“宋小姐,晚飯時間到了。” 宋喜應了一聲,然後慢慢起床,單手扶着腰,她走路略顯僵直,出了客卧往外走,路徑客廳,她看到一身黑的高大身影立在窗邊,喬治笙手裡拿着一把枝葉,沒有舉起,就這麼閑散的搭在欄杆處,窗外兩隻長頸鹿都聚在他面前,俯下颀長的脖頸,夠他手裡的東西。 太陽偏西,外面的天都是橙紅色的,喬治笙的周身蒙了一層瑰麗的色彩,他站在那兒,那樣随意,卻掩飾不住從骨子裡散發出的倨傲,就像一個王,萬物都要向他俯首稱臣。 宋喜一走一過,看了兩秒鐘,然後半強迫自己收回視線。 愛美之心人皆有之,好看的皮囊她也樂意多看幾眼,但這并不代表她是花癡,喬治笙是什麼樣的人,她越接近越了解,都說漂亮的女人是帶刺的玫瑰,那麼喬治笙就是帶毒的玫瑰,她别說碰了,多看兩下都怕長針眼。 回主卧換了衣服,宋喜再出來的時候,喬治笙已經坐在沙發上。 兩人一句話沒有,一起下樓,王慶斌在外面等着,看到兩人出來,笑着打招呼。 元寶拉開後車門,宋喜本能的走上前,喬治笙說:“我坐裡面。” 說罷,他彎下颀長的身軀,跨步先坐進去。 宋喜心底有一瞬間的柔軟,不過很快她就告訴自己,這是人前,喬治笙在做戲。 慢慢彎腰,宋喜緊随其後上了車,她在床上躺了小一天,加之坐在車門邊,不用貓着往裡挪,腰并不太疼,上車後跟王慶斌聊了幾句,說話間車子就開到白天吃早餐的小樓前面。 幾人下車,同一時間,另一輛車也停在旁邊,從車中下來的是祁丞和宋媛。 宋喜不搭理宋媛,這回宋媛也選擇對宋喜視而不見,大家各自站在同行的男人身旁,倒是祁丞率先跟宋喜打了招呼,“宋小姐腰痛好些了嗎?” 宋喜本能的微微一笑,出聲回道:“好多了。” 祁丞淡笑着道:“那就好,下午媛媛回來跟我說,可能你腰疼的厲害,所以七少急得直發脾氣。” 七少是圈内人對喬治笙的另一種稱呼,因為他在喬家大家族排行老七,是最小的一個男孩子。 宋喜聞言,幾乎是立刻就聽出祁丞話裡有話,她對祁丞不熟,不好冒然接什麼,隻能故作聽不懂的說:“小病,他就愛大驚小怪。” 喬治笙卻從旁不冷不熱的說:“還回去打小報告了?” 宋媛的目光很快掃過喬治笙的臉,然後迅速低頭,宋喜看得出來,宋媛是真害怕喬治笙,畢竟他可是惡名在外,别人輕易不敢招他,現在是他主動看不上宋媛,宋媛豈有不躲着的道理? 可宋媛畢竟是祁丞帶來的人,喬治笙明裡暗裡的怼,祁丞不可能坐視不理,他臉上挂着看似和善卻沒有什麼真心的笑容,唇瓣一張一合,出聲回道:“我又不是老師,七少也不是我管着的學生,哪有打小報告一說?再者就算是打了,我也不能跟你翻臉不是?” 喬治笙聞言,唇角勾起似笑非笑的弧度,當場回道:“也是,為了個女人,怎麼好跟朋友翻臉?” 祁丞臉上笑容變大,忽然問了句:“我要是哪天急了,一不小心也說你女朋友幾句呢?” 喬治笙狐狸眼略微上挑,分明是顧盼生姿,但卻淬着說不出的寒意,薄唇開啟,他輕笑着回道:“你試試?” 輕飄飄的一句話丢出去,聲音都是蠱惑人心的好聽,可但凡聽見這句話的人,無一不後脊梁一冷。 喬治笙這話,十足的威脅,甚至帶着幾分挑釁。 幾人都是邊說邊往小樓裡面走,喬治笙正跟祁丞對視,暗自較勁兒之際,門内的蘭豫洲,林洋和林琪迎出來,笑着說:“都來了?” 這邊話一岔開,緊張的氣氛稍微淡去。 宋喜站在喬治笙身旁,蘭豫洲親自詢問她的身體狀況,還特地解釋了一下他沒去探望的原因,是因為下午臨時有事兒要辦。 宋喜體會過被人衆星捧月的滋味兒,也嘗過人走茶涼的落寞,如今重新被人重視,她明白這是‘後盾’的力量。 以前她靠宋元青,沒人敢欺負她;如今她仰着喬治笙,沒有人敢低看她。第51章
有酒,偏喝茶 一幫面和心不和的人,說說笑笑往二樓走,程德清設宴款待衆人,偌大的一張圓桌上,盡是經典地道的粵菜。 放在最中間的是一道孔雀開屏——盤中間赫然立着一隻栩栩如生的孔雀,不隻是什麼原材料雕刻而成,色彩明豔,鋪開的尾翼都是魚片做的,端的是色香味俱全。 其餘掌上明珠,煎釀茄子,翡翠蝦仁,菠蘿古老肉等,皆是粵菜的代表菜色。 席間有人專門倒酒,顔色不同的酒瓶,程德清面帶笑容的說道:“我今天也是借花獻佛,茅台是豫洲帶來的,貢酒是祁丞帶來的,喜歡喝什麼,自己選。” 祁丞微笑着說:“蘭先生帶的酒一定是好酒,我可不能錯過。” 宋媛自然跟他一樣,傭人給兩人各自倒了一杯茅台。 蘭豫洲笑說:“我正經有些年沒喝貢酒了,正好今天過過嘴瘾。” 傭人站在他身側,替他倒了一杯古井貢酒。 林琪和林洋都選了茅台,待到端着托盤的傭人走至宋喜和喬治笙身旁,低聲詢問之際,宋喜卻說:“有茶嗎?” 傭人稍微一頓,随即點頭應聲:“有。” 這時程德清将目光落在宋喜臉上,關心的問:“小喜不能喝酒吧?” 宋喜看了眼程德清手邊的酒杯,禮貌又暖心的回道:“程爺爺,我不想掃您的興,但我這職業病又忍不住叨擾您兩句,您剛出院不久,酒要少喝,實在忍不住可以喝茶嘛,我陪您。” 程德清似是想起什麼,側身對身旁人吩咐,“對了,把小喜送我的碧螺春煮上。” 傭人點頭,程德清又轉身面向宋喜,笑着說:“你是醫生,我是病人,我得聽醫生的話,那我今天就少喝一點兒,待會兒你陪我喝喝茶。” 宋喜彎着眼睛應聲,坐在她身邊的喬治笙也微笑着接道:“你們都喝茶,那我也喝茶好了。” 說是選酒,其實是選戰隊,祁丞跟蘭豫洲互相給對方面子,林琪跟林洋幹脆站了蘭豫洲,剩下喬治笙跟宋喜這裡,兩人竟然什麼酒都不選,改喝茶。 滿桌子沒有一個糊塗人,這下大家心裡就更加明了,喬治笙……是誰都不樂意站,他要單玩兒。 至于宋喜,她敢當程德清的面兒‘起刺兒’,也是一般人想都不敢想的。 宋媛餘光瞥見祁丞面露深色,她不着痕迹的瞥了宋喜一眼,從小到大,她最是讨厭宋喜的這種倨傲,仿佛什麼人什麼事兒都不放在眼裡,想說什麼就說,想做什麼就做,對于宋喜而言不過是想與不想這麼簡單,但是于宋媛而言,她要反複琢磨掂量很久,最後也未必有這個勇氣。 好吧,宋媛就是嫉妒宋喜,赤裸裸的嫉妒,憑什麼宋喜就能為所欲為?不就因為會投胎,找了個好爹嗎?如果自己生來就有這麼好的條件,也不至于後天如此的步履維艱。 後廚泡好茶之後就趕緊端到前面來,程德清端着酒杯,杯中是蘭豫洲送的八十年茅台,他舉杯敬大家,其餘人等都拿起手邊杯子,隻不過杯子裡的東西不盡相同,有茅台,有貢酒,也有茶。 第一杯喝下之後,程德清又讓人給他倒了一杯貢酒,衆人說話的空擋,程德清再次舉杯,感謝大家從夜城大老遠的跑到岄州來看他。 兩杯酒下了肚,他既給了蘭豫洲面子,也給了祁丞面子,最後他讓傭人換個茶杯,倒了一杯碧螺春,呷了一口之後,說道:“好茶。” 喬治笙說:“知道程老喜歡喝酒,原本我也備了酒,喜兒看見當時就不高興了,說您現在要少喝酒,喝茶比喝酒好,這不,酒被沒收了,别人送酒她送茶,格格不入。” 程德清笑容滿面的回道:“小喜心細,加上她又是醫生,有心了,我的家庭醫生也不讓我喝酒,我控制不住。” 宋喜美眸靈動,顧盼生姿的說道:“有我跟治笙陪您喝茶,您不是一個人,也沒有那麼饞酒,我們可是為了您做出犧牲的。” 程德清哈哈笑着,拿起茶杯對着宋喜舉了一下,宋喜雙手持杯,遙敬,然後低頭抿了一口。 她不是常喝茶的人,但也多少品得出,這是極好的碧螺春,兩小盒的價格絕對不會比蘭豫洲送的茅台和祁丞送的貢酒便宜。 桌上其他人面色無異,可卻心思各異,喬治笙擺明了要耍單,加上宋喜這麼個神助攻,眼看着程德清一頓飯下來,酒是一口沒再碰,一直在喝茶,大家越發的内心不安,不知道程德清最後會怎麼決定。 晚飯過後也才不到八點,程德清說請大家看戲,宋喜早就知道這方院子裡面盡是關起門的富貴,移步到其他小樓,那是個專供人聽戲看戲地方,前面就是戲台,下面擺放着舒服的皮沙發。 衆人落座之後,馬上有人端上果盤飲品。 讓宋喜略微意外的是,曲目竟然不是早就準備好的,程德清臨時讓衆人點,京劇,越劇,梆子,什麼都可以。 林琪對這個流程興緻缺缺,窩在林洋身邊,并不發表意見。 林洋是小輩兒,年紀又輕,笑着說聽其他人的。 大家一輪謙讓過後,首個曲種是蘭豫洲點的,京劇,最著名的一場戲,《貴妃醉酒》。 演員裝扮上台,為下面不足十個看客盡情的表演,一場下來也有半個多小時,程德清帶頭拍手,宋喜餘光瞥見林洋動了下肩膀,将睡着了的林琪晃醒,兩人一起鼓掌。 很少有年輕人能靜下心來欣賞曲藝文化,宋喜也坐得無聊,但不得不打起十二萬分的精神頭,畢竟程德清看得還高興呢,手指一直跟着輕點打節奏,興起時也會輕哼兩聲。 第二出戲是喬治笙點的,他說:“來了岄州,不聽粵劇總覺着虧了。” 程德清笑說:“粵劇好啊,我來岄州這些年,也漸漸喜歡上粵劇,想聽哪一出?” 喬治笙側頭問宋喜,“想聽哪出?” 宋喜對上喬治笙的視線,外人看他是紳士溫柔,但她分明看見他眼中的甩鍋。 丫不會是報不出曲目吧? 宋喜佯裝糾結猶豫,實則在盡量拖延時間。 坐在右手邊沙發上的宋媛微笑着道:“小喜平時一直在醫院裡忙着,都不關注這些吧?”第52章
聊還不如不聊 喬治笙聞言,一個眼神看過去,吓得宋媛趕緊别開視線。 祁丞微笑着接道:“宋小姐在醫院光學養生了。” 這話是在刺兒宋喜之前喝茶不喝酒的提議,果然肚子裡都憋着氣,就等着什麼時候有機會下手報複呢。 宋喜忽然側頭對程德清說:“程爺爺,聽一出《花田八喜》怎麼樣?” 程德清眼睛一亮,“你還知道這出戲呢?” 宋喜唇瓣開啟,竟是當場哼唱了兩句,随即笑道:“我們醫院有同事是岄州人,他沒事兒就喜歡哼這段,我還沒聽過專門的老師唱呢。” 程德清顯然是高興的,馬上吩咐人下去安排。 宋喜佯裝無意的看向祁丞宋媛那邊,微笑着說:“醫院也不像祁先生想的那麼無聊,我也不是光會養生。” 喬治笙瞥見祁丞不得不笑着應承的臉,唇角勾起,他覺得宋喜可真是一把尚方寶劍,說斬誰就斬誰,嘁哩喀喳,絕不拖泥帶水。 當台上開唱之時,下面喬治笙目視前方,薄唇開啟,聲音是隻有他跟宋喜才能聽見的分貝,出聲道:“你剛才故意不接話,是等着給他們下套?” 宋喜跟喬治笙一樣,一副認真聽戲的表情,嘴唇不動,聲音從唇縫下飄出,“你下次别再突然甩鍋給我,幸好我想到了,我差點兒說成《花田喜事》。” 喬治笙說:“誰甩鍋給你了?粵劇的名段我最少能說出三十段來。” 聞言,宋喜不由得偏頭看向喬治笙,喬治笙則一副悠閑的貴少爺派頭,下巴随着台上的樂曲輕輕擺動,分明是知道這出戲。 這茬過後不久,宋喜一個偶然間的機會得知,任麗娜是地地道道的岄州人,所以說喬治笙也是半個岄州人,怎會不知道粵劇的曲目? 倒是她把自己想的太重要,那一刻就跟她說不出來,大家就得一起死似的。 虧得她還覺得自己臨危不亂,力挽狂瀾,實則喬治笙根本不慌。 一出《花田八喜》唱完,時間又過去半個小時。 無論是出于禮貌還是客套,程德清都要詢問一下祁丞的意見,祁丞看向程德清,微笑着說道:“程老,您看梨園戲怎麼樣?” 程德清自然附和,“梨園戲好,就是後台不知有沒有會唱梨園戲的……” 他正要找人過來問,祁丞面不改色的說:“程老,您要是不嫌棄的話,宋媛說她想給您唱一段。” 程德清看向宋媛,眼露詫色,“這還有行家?” 宋媛不好意思的回道:“在您和各位面前不敢稱行家,就是平時也喜歡,學了一點兒。” 程德清笑說:“那我們今天有耳福了。” 宋媛站起身,順勢道:“化妝太久了,我就給程老和各位小唱一段,唱的不好大家多多包涵。” 程德清帶頭鼓掌,衆人看着宋媛邁步往台上走,跟樂隊老師們交流了幾句,然後站在台中間微笑,起範兒。 音樂起,宋媛張口,地道的梨園戲唱腔,聲音尖銳,咬字考究。 喬治笙望着台上,低聲說了句:“你這個姐姐,還是有些本事的嘛。” 宋喜白了一眼,冷聲道:“她不是我姐。” 她不管喬治笙的聲音中是否玩味居多,她隻是越聽越耳熟,腦子努力回想她到底在哪兒聽過。 某然一個瞬間,她忽然想起,這調子她就在家聽過,出自宋元青的口。 以前宋元青心情好的時候,會哼幾句京劇,好幾次宋喜聽他嘴裡不知哼了些什麼,随口一問,他說是梨園戲《陳三五娘》。 宋喜做事兒直爽,但她内心是個敏感的人,可能也跟她從小單親家庭長大有關。 她幾乎是立刻就猜到跟董俪珺有關,果然她旁敲側擊,得知董俪珺就是閩南那一帶的人,會梨園戲不稀奇。 如今同樣的調子加上詞兒,從宋媛嘴裡面唱出來,宋喜是怎麼聽怎麼來氣,那感覺就像一對妖母女,想法設法的讨好宋元青,把她唯一的親人給搶走了,如今宋元青在裡面前途未蔔,宋媛卻用同樣的把戲讨好程德清。 宋喜這麼絞盡腦汁,也是為了宋元青,可宋媛呢?她是為了自己。 宋喜猜得沒錯,宋媛的的确确是為了自己。 同樣都是姓宋,為何她要被宋喜壓着一頭?要說以前宋元青在,那還分個親生後養,可現在宋元青自身都難保,落魄的鳳凰還想跟以前一樣耀武揚威?不可能。 宋媛在台上唱得分外認真,時不時幾個眼神瞄向台下宋喜,看似在互動,實則明目張膽的挑釁。 喬治笙難得的有興緻,看熱鬧不嫌事兒大的說了句:“她在向你示威。” 不用他挑明,宋喜也看得出來,可喬治笙這麼一說,宋喜的氣焰更盛。 粉唇開啟,她不無嘲諷的回道:“當自己是戲子嗎?說上台就上台。” 喬治笙似笑非笑的說:“她唱得不錯。” 宋喜說:“喬先生涉獵真廣。” 盡是嘲諷的味道。 喬治笙唇角微微勾起,不知為何今天心情還不錯,可能因為宋喜這把寶劍很好用吧,他低聲說道:“其實男人喜歡有趣一點兒的女人。” 宋喜眼底劃過不屑,心中也冷哼了一聲。 “羨慕祁丞嗎?”她似笑非笑的問。 喬治笙發現了,宋喜生氣的時候是牙尖嘴利的,什麼明嘲暗諷,什麼指桑罵槐,絕對不重樣。 喬治笙學着她臉上的表情,似笑非笑的回道:“祁丞應該很羨慕我,畢竟我身邊是親生的,他那個,充其量是個養的。” 宋喜應該高興,畢竟喬治笙諷刺了宋媛,可事實上她并不高興,因為這話怎麼聽怎麼刺耳。 後來她回過味兒來,宋喜不爽是因為喬治笙壓根兒沒把她當‘人’看,她跟宋媛都是籌碼,按着打牌看,她幸運是大王,而宋媛充其量就是個小王。 得出這樣的結論,宋喜瞬間周身氣壓更低,抿着好看的豐潤唇瓣,她不再開口講話。 喬治笙也一副饒有興緻的模樣,盯着台上的宋媛看,不再跟宋喜聊天。 宋喜氣不打一處來,不曉得男人都是什麼品位,偏偏喜歡這種俗不可耐的。 宋元青喜歡董俪珺,祁丞喜歡宋媛,現在就連直男癌晚期的某人也……第53章
兩人都要面兒 宋媛的這身看家本事都是從董俪珺那兒學來的,宋喜承認,她是厭屋及烏,原本沒覺着梨園戲有什麼不好,可是從宋媛嘴裡唱出來,她是分分鐘想起身離開。 而宋媛站在台上,一邊奉承着程德清,一邊時不時的挑釁着宋喜,俨然一副居高臨下的模樣。 說是唱一小段,宋喜也沒見時間多短,一開口就是二十來分鐘。 唱完之後,下面的人以程德清為首,都跟着鼓掌。宋喜就是有這個倔勁兒,誰愛鼓誰鼓,反正她是不動,她借着喝東西,手上拿着杯子,巧妙地避過了。 宋媛站在台上,禮貌的颔首欠身,作勢要往台下走。 誰都沒想到喬治笙會在這時開口,他看着台上的宋媛說:“沒想到宋小姐唱功不輸專業的梨園戲老師,今兒難得有幸聽到宋小姐開嗓,時間還早,宋小姐再唱幾段怎麼樣?” 宋媛聞言,一時間隻能站在台上往下看。 宋喜也納悶,吃不準喬治笙是幾個意思。 直到程德清也笑着開了口,“是啊,我平時聽梨園戲聽得不多,家裡也沒有梨園戲唱得好的老師,小媛要是不累的話,再給我們唱幾段。” 宋媛面上帶着笑,可宋喜看得出來,那笑容中有猶豫不決。 祁丞笑着開口,“既然程老和七少都想聽,你就再唱一段。” 宋媛聽祁丞的話,這才微笑着應聲,重新回到台中間,跟樂隊老師們商量好,又唱了一出。 當音樂響起,宋媛又開始拿腔拿調之際,宋喜忍不住小聲說了句:“喬先生這麼懂,說說她這是唱得哪一出?” 閩南語是單獨語系,反正宋喜是一個字都聽不懂。 樂的是喬治笙回道:“我怎麼知道她唱什麼?你說她像戲子,又不花錢,讓她站上邊上去呗。” 宋喜差點兒一個沒忍住樂出來,餘光瞥見祁丞在往這邊看,興許是發現兩人在嘀咕,宋喜暫時沒回答,等到祁丞别開視線,她這才低聲說道:“你小心祁丞跟你秋後算賬。” 喬治笙唇角輕輕勾起,那是嘲諷的弧度,目視前方,慢條斯理的說道:“他要是想跟我算賬,就不會把她當戲子一樣送上台。” 宋喜聞言,望着宋媛的目光中,莫名的就多了幾分憐憫。 随即她又想到自己,宋媛是祁丞的槍,她又何嘗不是喬治笙的槍? “你不用往自己身上想,我跟祁丞不同,我要面兒。” 身旁的喬治笙似是會讀心術,宋喜不過剛剛一想,他這邊已是對答如流。 宋喜心底五味雜陳,酸苦最多,過了幾秒,她聲音平靜的接道:“我也不是宋媛。” 她也要面兒。 宋媛在台上咿咿呀呀又唱了半小時,林琪頭枕在林洋肩上,睡了好長的一覺;蘭豫洲中途跟程德清閑聊過幾句,剩下喬治笙跟祁丞,都是通程無言。 台上音樂聲止,宋媛也躬身謝幕,程德清左右都看了看,随即出聲說:“我平時睡得早,到了點兒就熬不住,我先回去了,你們接下來還有什麼活動,想去哪兒,跟下面人說,家裡有車。” 林琪睡足了,精神頭旺盛的說道:“外公,那您早點休息,我帶林洋,媛媛姐和祁丞哥出去吃宵夜。” 蘭豫洲說他要回去休息,喬治笙道:“喜兒腰不舒服,我們也先回去了。” 幾波人馬兵分幾路,等到回了住處,關上門,宋喜才對喬治笙說:“晚上吃飯的時候,林琪和林洋有意站蘭豫洲,現在又拉祁丞出去,是想臨時改隊?” 喬治笙道:“估計早就知道程德清想把這塊兒地割成幾部分送出去,沒想獨吞,跟誰合作都一樣。” 宋喜道:“你今天已經表明立場不站蘭豫洲也不站祁丞,林琪又沒來拉攏我,目前看來你是被放棄了。” 兩人是站在二樓窗戶邊說話,互相沒看對方,宋喜手裡拿着一大捧樹葉,逗着不遠處的長頸鹿往這邊來。 喬治笙單手插兜,另一手夾着煙,眼看着兩隻長頸鹿闊步走來,他漆黑的瞳孔中侵染着似嘲似計的神情,薄唇開啟,伴随着白色的煙草氣息,他出聲說道:“見過食草動物成群結隊,什麼時候見過猛獸成群結隊?” 宋喜擡起胳膊喂長頸鹿,因為她怕它們低頭低得太辛苦。 粉唇開啟,她想都不想的回道:“你這話說的太片面,老虎是不成群結隊,可獅子還愛拉幫結夥呢。” 不是她故意挑喬治笙的刺兒,實在是她想給他普及一下動物世界裡演的真實畫面。 喬治笙沒怪她拆台,而是忽然伸手扣住她拿着樹葉的那隻手腕,不輕不重的向下壓,直到她的手搭在欄杆處,樹葉也垂下來。 兩隻長頸鹿都不得不低下高高的脖頸,俯身來吃樹葉,喬治笙道:“你手裡有對方想要的,對方就一定會自己放低姿态來拿,你舉着他就能感恩戴德?” 他松了手,宋喜重新把樹葉高高的舉起來,眼睛看着長頸鹿水汪汪的大眼睛,宋喜出聲說道:“有時候與人方便,也是為了日後自己難時,對方也會與己方便,何必故意難為人呢。” 喬治笙聲音冷淡中帶着些許嘲諷,或者也可以說是與生俱來的倨傲,“最初的時候就算好,又怎麼會有難的那一天?就是有太多像你這樣想法的爛好人,才會有那麼多企圖得寸進尺的惡人。” 說完,不待宋喜回答,他又徑自意味深長的補了一句:“你拿幾根樹葉能逗來長頸鹿,你逗個獅子老虎給我看看?” 抽了一口煙,他轉身向後,似是不想再跟宋喜說話,宋喜在他轉身的刹那,忍不住翻了一眼,暗道神氣什麼? 現在其他幾家都想着怎麼合夥吞地,隻有喬治笙在這兒堅持要單打獨鬥,他也真不怕竹籃打水一場空。 想着,她忽然覺得手臂很酸很沉,擡頭望着長頸鹿,它們已經把樹葉的頂端都吃光了,她實在是舉不動,所以把手臂拿下來歇一歇,還沒等再提起,兩隻長頸鹿竟然掉頭,慢悠悠的走開了,看那步伐,是絲毫留戀的心都沒有。 宋喜撇了撇嘴,這倆白眼兒狼,虧得她擡手伺候它們這麼久,還不如一早就垂着手,反正它們也會低頭下來吃。第54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