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婳
和煦的陽光,透過镂空的窗牖散落在地,化作點點金色光斑。
雲婳舀了一顆雲吞,細碎的肉餡裹着玉米粒,咬上一口鮮嫩多汁,鹹中又帶着一絲甜,很是好吃,熟悉的味道,一嘗便知是青桃做的。
雲婳彎起眼睛,笑着看向門口的青桃,青桃也正笑呵呵地看着吃得開心的雲婳。
司珩瞥了眼相互對望會心而笑的主仆二人,“嘁”了一聲,把暮風叫了進來,誰還沒個“心意相通”的侍衛?
暮風站在桌邊,恭敬地望向隻盯着他看但不說話的司珩,不知不覺額頭冒起一層冷汗。他把最近幹過的所有事都想了一遍,甚至如廁的時間長短都想了,也沒想出來到底是哪裡讓司珩不滿,才要這麼看着他,沒有情緒的眸子自帶冷意,要多瘆人有多瘆人。
雲婳吃着雲吞,清淩淩的大眼睛在司珩和暮風之間猶疑徘徊。
暮風生生怕被司珩看出了脊背發寒的感覺,低頭擦了擦額角的冷汗。再擡頭時不期然對上雲婳的目光,在彼此眼中都看到了茫然不解,兩人非常默契地面面相觑,而後轉頭望向司珩。
“說昨天都查到了什麼?”司珩神色恹恹地瞪了暮風一眼,一點默契沒有!
“啊,王爺是想問這個!”暮風長舒了一口氣,剛才吓得他大氣都沒敢喘,不過王爺也是想問啥直說呀,不知道自已那雙眼睛寒得吓人嗎?
司珩瞥見雲婳耷拉着小腦袋,臉都快紮進碗裡了,也跟着暮風悄悄長舒了一口氣,不由覺得好笑,她跟着怕什麼?那“虛驚一場”的模樣像極了怕被殃及的魚……
“王爺,昨日荊王離開咱們王府後去了柳府。荊王本是奉旨去雍州赈災,卻想将赈災的皇糧賣給糧商,再讓糧商以次充好補齊糧饷,途徑阒州正好與柳日升他們幾個一拍即合。”
雲婳猛然擡頭,不可置信地放下湯匙,越聽越氣,半點吃不進去了。
“不吃了?”司珩看着雲婳義憤填膺的臉,慢悠悠地問。
“嗯,不吃了。”雲婳剛說完,倏爾瞪大了眼睛,驚訝地看着司珩在她的碗裡舀起了一顆雲吞,又慢條斯理地放進嘴裡,細細品了品。
他自已碗裡也有,吃她的幹嘛,不嫌棄沾了她的口水嗎?難道是不夠吃?雲婳懵懵地看着司珩,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要說什麼。
司珩是見雲婳吃得津津有味,便懷疑是她的比他的好吃。嘗了下從雲婳碗裡舀出來的雲吞,好像是比他的好吃一點。
嗯,就一點。
立在旁邊的暮風飛快低下頭去,生怕自已臉上的震驚過于明顯。直到瞧見司珩擡擡手,暮風才如釋重負地出了屋子,握了握腰間重刀,找到一點真實感,提醒自已不是在做夢。
這一早上太吓人了,先是被王爺盯得心發毛,又看到不喜歡被人碰,更不會和别人同食的王爺,竟然吃王妃吃剩的飯……
太驚悚了。
忽然一陣風從門外吹進來,卷着雨後草木的清新甘甜,吹散了雲婳的些許懵怔。
雲婳想到剛才暮風說的話,有些欲言又止地看向司珩。
“想說什麼?”司珩又從雲婳的碗裡舀了一顆雲吞。
雲婳抿了抿唇,思索片刻,輕聲開口:“小時候,我們一家随父親赴任阒州時,正巧經過鬧蝗災的芘州。莊稼顆粒無收,百姓家中米空糧盡,牽衣頓足攔道哭,賣妻鬻子,慘不忍睹。”
她記得當時父親氣憤地說:“災情如此嚴重,要麼就是官員隐瞞不報,朝廷不知;要麼就是有人借災斂财,泯滅良知。”
父親還說到任阒州後一定要上書朝廷,陳詞芘州災情。
而司蒙他們這次的做法更可惡。因為,朝廷會認為已撥了赈災糧,短時間内便不會再下發糧食。卻不知司蒙送去的發黴陳米,災民根本就不能吃。如此一來,等待百姓們的注定是浮屍千裡,餓殍遍野。
司珩聽雲婳說着,回憶了一下,十年前雲婳的父親好像就是阒州知府,隻不過就任沒幾個月就出了意外過世了。後來接任的人,如今都已官至京兆尹。
司珩不急不緩地放下湯匙,看向雲婳,問:“所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