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晦澀
雲婳閉着眼睛緊緊抓住樹枝,聽着自已撲通撲通的心跳聲,還有樹下一聲又一聲慘叫。越是看不見越是恐懼,她的臉色越來越白,時間仿佛格外漫長,長到她忍不住睜開眼。
一地無頭死屍,雨水沖刷而過,血流成河。司珩身上的雪色錦衣早已被鮮血染透,緊貼着他高挑勁瘦的身軀,他握着滴血長劍五步殺一人,漆黑的眼睛淬冰碎玉,恍若地獄修羅。
最後一個黑衣人驚恐地看着步步逼近的司珩,立刻扔了劍,雙腿抖得像篩糠,直接跪在地上,不停地磕頭:“王爺饒命,王爺饒命……”
司珩居高臨下地睥着他,提起沾滿鮮血的劍,貼在那人臉上,血水順着劍身流下,“吧嗒、吧嗒”地掉在那人身前,彙成一汪陰森的猩紅,聲音冰冷地問:“誰派你來的?”
“王爺若能饒小人一命,小人都說。”黑衣人盯着司珩手中的長劍,哆哆嗦嗦地往後躲。
司珩擡起長劍,慢悠悠地順着那人的臉滑至他的脖子,扯起一側唇角,詭異地笑了:“談條件啊?”
“下去談吧。”司珩無所謂地挑挑眉,手起劍落,不待黑衣人反應過來,一顆完完整整的頭滾落在地。
雲婳看着樹下的一切,巴掌大的小臉愈發慘白。
司珩扔了手裡的劍,緩步走回到樹下,擡頭望向樹上神情怔忡的雲婳,伸出雙臂,沉聲道:“跳下來。”
秋風吹過,雲婳抿着唇低頭看向樹下渾身是血的司珩,打了個寒顫。四目相對,她沒動,他也不催,僵持片刻,雲婳心一橫,閉上眼睛,從高高的樹上跳了下去。
她被司珩張開的雙臂穩穩接住,抱在懷裡。他身上濃稠的血腥味,讓她忍不住蹙眉。
“怕嗎?”司珩環着雲婳的軟腰,将她抱得略高自已一點,仰頭凝視她的眼睛。
細白的手指搭在他肩上,便同樣沾上了血,雲婳慢慢蜷起指尖,手腕交疊勾在司珩頸後,點點頭又搖搖頭,輕聲回道:“怕也不怕。”
“我從沒親眼見過這麼血腥的場面,心裡确實害怕。但亦懂得除惡務盡的道理,是以倒也不應該怕。”濕漉漉的碎發沾在她小巧的額前,雨水滴落在長睫上,又順着瑩白的臉頰滑落,分外惹人憐愛。
司珩望着她比雨水還要澄澈的眼睛,眸色一滞,想為她掖一掖頭發,可看到自已滿是鮮血的手,生生停在半空。
這麼幹淨的人,不該被他污濁。
司珩輕輕将雲婳放在地上,用腳踢開擋路的頭顱,聲音很低透着一絲壓抑:“走吧。”
雲婳跟在司珩身後,來時的馬車四分五裂地翻倒在路中央,母親為她準備的山楂糖散落一地,幽幽開口:“好可惜,山楂糖都沒了。”
司珩腳步一頓,卻沒有回頭,低聲道:“會讓暮風再給你買。”
雲婳望着司珩已經看不出本來顔色的錦袍和蕭瑟的背影,抿了下唇瓣,柔聲低語:“我是可惜殿下沒有吃到……”
漆色的眸子陡然一震,徐徐轉身。
雨還在下,卻好像下在了他心裡。
風雨凄凄,晦澀涳濛。
第20章
手腕
暮風望向風雨中相對而立的雲婳和司珩,頭一遭他在司珩臉上看到了糾結的神色。
在他的印象裡,司珩總是淡漠而疏離,與其說是随性,倒不如說是無妄——無妄怎生歡?
這樣的人活得不是灑脫,而是冷到骨子裡的枯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