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九幽眯着眼睛盯着他,一時沒有回答。
趙長河又道:“其次你并不想做世人眼中定好的角色,不想做天道定義下的代言。你已經不想代言黑暗,又為什麼還要沉湎于操縱死亡?是因為剝離黑暗已經讓你變弱,如果一股腦兒把什麼都變了,你就再也維持不了自己的實力?”
夜九幽淡淡道:“既然知道還廢話什麼?凡事不可能一蹴而就,總要一步一步來。我再不願意作為既定的定義,也不可能自毀根基,把自己放在弱者求存的境地。無論是你眼中的善惡,還是世人眼中的正邪,對我而言毫無意義。”
趙長河道:“那麼你有沒有想過,既是代言了幽暗,卻又不是與生俱來所定義的那種,這是否脫離了既定的框?”
夜九幽怔了怔。
趙長河又道:“我身邊的人都是這樣啊,四象如此,其中三娘成為海皇也是如此,如今紅翎似乎有取代劍皇的意味……哪個天道定義過她們,這都是自己修行而成的。包括我自己,我說是夜帝,與當年夜無名真是一回事嗎?自己練的就是自己練的,不是誰送的,也不是與生俱來。就算自己練的要被你們這種壓制,那又如何,總有朝一日拱翻,取而代之,我所見的例子已經數不勝數。”
夜九幽沉默片刻:“飄渺呢?她還是與生俱來的定義。”
“她的定義已經變了。”趙長河道:“你便是現在去問她,她代言的人道氣脈,僅僅是如同上古一般虛無缥缈的定義呢,還是與我趙長河強相關?是否像早年那樣,誰做君王對她都沒區别?有沒有我趙長河的天下,對她來說是否一樣?早就不一樣了!”
夜九幽心中終于微動,沉吟不語。
例子确實很多,隻是大家站的角度不一樣。人類認為理所當然的事情,在先天魔神的角度則未必會這麼想,即使這麼想了,也未必下得定決意去做,天知道會做成什麼模樣。
那是多麼破釜沉舟。
趙長河低聲道:“從我們所見的一些線索,甚至可以認為,當年紀元崩毀、人道重開,就含有這樣的意義在其中,這是有人在刻意推動的……”
夜九幽眯着眼睛……夜無名?
果然趙長河續道:“夜無名如此英雄,我很佩服……你要被她比下去多少?”
夜九幽不怒反笑:“你這是在激我呢,還是在向你家夜無名表忠心?”
趙長河當然有種說給夜無名聽的意思,但這意思可不是表忠心,而是相反:“如果夜無名聽見這樣的話,我想她未必還會對你出手,你至少可以消除這方面顧忌。”
夜九幽饒有興緻地打量了他一陣子,笑道:“如果她出手呢?”
趙長河拔出龍雀,插在雪地裡。
夜九幽出神地看着龍雀,眼裡有些恨意:“你确定,這刀會用來攔住夜無名,而不是砍向我?”
“這就是你始終不願意和我開誠布公的原因所在吧,你從來沒法确定我和夜無名到底是什麼關系,建立不了信任。”
夜九幽淡淡道:“我從來無法信任任何人,與夜無名無關。”
趙長河道:“凡事總有第一次,就看你願不願意試試?”
本來正經交流好端端的,不知為何這句話出口就給了兩人一種暧昧感,都下意識地住了口,使得空氣莫名地安靜了下去。
周圍雪花依然輕飄,繞着夜九幽身邊盤旋,卻永遠無法進入一尺之内。
就像她永遠的拒人千裡……也像她身上永遠不會有任何裝飾。
她從來隻有自己,就連下屬都近不了她周邊。在永恒的黑暗深淵裡,她唯一能看見的隻有攝魂鏡中的自己。
“我憑什麼信任一個……在幾炷香之前還橫刀攔在我面前的男人?”夜九幽慢慢開口,眼中沒有了之前的笑與怒,漸漸變得冷厲淡漠。
趙長河還沒來得及開口,夜九幽右手閃電擊出,轟向趙長河前胸。
趙長河本能地想要招架手都動了,卻很快挪開,任由她一掌拍在胸膛。
沒有預計中的狂暴傷害,而是無邊幽垠籠罩全身,丹田沉寂,經脈枯萎,血肉枯竭,渾身黑暗死氣蔓延,有種要成為屍傀的感覺,或者是陷入黑暗的傀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