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第8頁)

  如他所料,僳水河邊靈氣比鎮子上好不少,不過範圍比較狹小,且随着河流方向向遠方流動,神識浸潤其中,好像在吹一場永不停歇的風,想讓它在自己身體裡停駐下來,還得費點力氣。

  随着天色漸黑,洗衣婦們陸續洗完衣服,提着木桶回去了。河邊人群愈發稀少,蟲鳴四起,那些蟲子漫天飛舞,碰到林德周邊,倏忽退去。

  夜色中有人潛進河裡戲水玩耍,天越發熱起來,夜晚的河水是難得的清涼之所。在林德擴展出去的神識範圍内,戲水的人有如黑夜中的堂堂燭火,頭頂、兩邊肩膀最亮,正是民間傳說中人身上的三束陽火。

  林德潛心修煉,以僳水河的靈氣程度,比鎮内好些,比巫雲山還是差一大截。坐了半天,也就堪堪摸到一點煉氣二層的門檻,虛無缥缈,不知是不是曾經修煉過遺留的幻覺體驗,或許實際水平也就剛入門吧。

  不過有總比沒有好哇。

  還是很容易犯困。

  他強打精神,對抗困意,在現實中頭一點一點的,簡陋的魚竿居然釣上了魚,正在河裡亂撲騰。

  半困半醒間,他隐約看到有一束陽火急促閃動起來,頻率高得吓人,而周邊的陽火依然燃燒穩定,似乎哪個都沒發現身邊夥伴出了什麼異樣,很快陽火沒到水線之下,急速衰弱下去,眼看着就要滅了。

  林德扔下魚竿向左邊沖去,到了大概方位跳下河,向河中心奮力遊動,黑暗中人影攢動,尖叫連連,他顧不上那麼多,大吼:“閃開!”

  混亂的水波中,他踢到了什麼黏滑的東西,體型還不小。他猛地撲身抓下去,抓到滑溜溜的嵴背,嵴背主人一扭身子反手給他胳膊來了一爪,指甲不正常的尖利,登時火辣辣地疼。

  溺水的人抓到救命稻草,扒着他的腿拼命掙着要浮起來,林德還沒從劇痛中喘過氣來,被他的掙紮帶着差點也交代下去了,幸虧周邊的人終于發覺不對,遊過來幫忙解救,頓時鬧哄起來。

  溺水的是個孩子,拉出水面兩眼翻白,肚子鼓鼓,大人們忙亂地又是掐人中又是扛起來吐水。林德喘着氣,就着淡淡月光查看自己胳膊,不由得倒吸一口涼氣,乖乖,标準的五道爪痕,還是黑的,是傳說中的水鬼無疑了。

  黑色的抓痕一碰疼得人面目扭曲,有人看到他的傷痕,大駭:“河裡有水鬼!水鬼出來了!快跑啊!”

  一下子戲水的人跑了個精光,林德濕爬上岸,把濕乎乎的上衣脫了,再擡起胳膊看看傷口,嘶了聲,看病又是一筆開銷,還不知能不能治,水鬼抓出來的傷口,尋常草藥能起效嗎?心情沉甸甸的。

  “那個……”

  林德聽到聲音擡頭,不遠處站着一個姑娘,胳膊卷着布巾,猶豫不決的神色。

  他吓了一跳,趕忙彎腰撿起濕衣服穿上避嫌,那姑娘下定決心:“我是大夫的女兒,你不用這樣,這個給你。”她把胳膊上的布巾抛過來,“我去給你找藥!你待着别動!”扭頭跑了。

  林德裹上布巾,在涼涼的夜風中吹得像剛出生的小雞崽,濕衣服擰了水分鋪在幹燥的卵石上,對着河灣月色發呆。

  過了好大一會兒,姑娘拿着藥急急跑來:“給。”

  “謝謝啊。”林德擰開瓷瓶的小紅塞,倒出些苦香苦香的灰色粉末,抹在抓痕上頓生涼意,大為舒緩,不由得問:“僳水河有水鬼,為何還有那麼多人大晚上跑來戲水?”

  姑娘抿了抿嘴,反問:“你不也在河邊待着嘛,我還要問你,你怎麼知道有水鬼害人的?”

  林德從容不迫:“我是在河邊釣魚,釣上來一條被咬了半口的死魚,看痕迹像人的牙口,正常人哪吃得下生河魚,就額外留心了些,聽到有人在不正常的撲騰,過來看看情況。”

  姑娘咬着嘴唇,瞧着滿是不服氣的神色,再看她的衣衫,似乎沒下過水:“你呢,你來做什麼?”

  姑娘支支吾吾:“當然……當然是為了預備救人啊!每年都有傻子在河裡嗆水抽筋的,可不得多留意這個地方嘛。”

  林德心裡明白了八九分,這位姑娘怕是一直在蹲等水鬼出現,好一舉消滅呢,沒想到水鬼真出現了,她卻沒發覺,差點又讓水鬼害了無辜性命,好不丢人。

  “姑娘的藥真有效,不知要多少錢?我身上沒帶錢,你說說你家醫館名字……”姑娘打斷他的話,“這是免費給你的,用着吧!”一甩辮子,捏着瓶子飛快走了。

  林德撓了撓頭,他身上還裹着她給的布巾呢,不說地點,他上哪還去……“你不要布巾啦?!”

  人走老遠了。

  他看看布巾,普普通通,沒什麼特殊的繡花印記,裹在身上看不出是誰家的,放心裹在身上打了個結,把濕衣服撈起來,回頭找他那釣竿。

  釣竿居然還在,大半沉在水裡,出水的一部分斜斜靠在岸上,仿佛是釣竿滑落下去,無意形成了三角架構,撐住了。

  隻是露出水面的釣竿看着濕乎乎的,林德蹲下來,撚了一把釣竿陰影下的沙土,剛滴過水,還沒來及全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