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苦嘛。林德好不樂意,迫于宗主的名頭,在他目光注視下不情不願地?又品了口。
熟悉的滋味突然湧現,他一下覺得這茶出奇的挺好喝的,好像曾經喝過一樣。有茉莉的清香,梅子的酸甜回味,乍然湧現甘美?無窮。
……很奇怪。
奚存青見他表情瞬間?凝固:“怎麼了?”
熟悉的感覺一閃而逝,猶如夢帶來?的錯覺,他收回心思說,沒什麼,就是覺得這茶好像還真?有點好喝。
奚存青贊許點頭,勉勵他繼續勤加練習。
他允諾的廢茶粗枝也很快送到了,林德每日擺弄茶葉,一遍遍練習沖茶,讓茶水流出壺口劃出漂亮的弧線,輕巧利落地?将茶面上的浮沫撇去。
千機閣常年四?面灌風,很少積塵,倒是會吹進很多種葉子進來?,掃啊掃,總也掃不完。等到了秋天吹進來?的葉子就更多了,一地?的紅葉好看得緊,就是打掃起來?太累,掃完一身熱汗,被?灌進來?的風一吹,又冷。
奚存青見狀,往他懷裡塞了一塊暖玉手爐,叮囑他多穿些。
“但是幹活的時候又太熱了。”林德嘟嘟囔囔,搓着胳膊上被?風冷起的雞皮疙瘩,仰頭看着奚存青的下巴,突然很想去親親他的嘴角。
“存青。”他甚至都忘了這樣的稱呼親昵到了何?種地?步,本?不該出現在這裡,“我有點冷。”
奚存青驚訝地?看着他,雖然他并不是很在意稱呼上刻意的尊卑,但林德這麼稱呼,實在有點逾矩了,他和他的關系是宗主和書?童,沒有親密到可以這般稱呼的地?步。
他沉了沉臉:“林得水!”
林德恍然夢醒,發覺出他不該叫得如此親密,低下頭讪讪地?說:“宗主,我錯了。”
奚存青心裡更不舒服了,卻說不上來?是為什麼。似乎看到他難受的樣子,心口也能感覺到些許疼痛。
真?是……荒唐。
他不自然地?低下頭,繼續批閱事務。
等他忙完手頭事務,要回玄顔山,林德收拾收拾也準備回去睡了。奚存青想起來?,他睡的地?方就是千機閣,也不知晚上這裡睡冷不冷:“晚上你被?的足夠嗎?”
林德覺得這個問?題有點奇怪,一時間?也沒琢磨明白,老?老?實實的說:“不冷的,有手爐呢。”
依舊是恭順謙低的姿态,奚存青卻越來?越不舒服了,他壓下心情異樣,溫聲告誡他注意身體。
林德住的地?方小是小了點,也确實不冷,晚上把門窗一看,有手爐在,自然暖和,就是四?周靜得怕人,秋日的風又尖嘯猛烈,嗚嗚振動着窗,像鬼魅欲闖入房内擇人而噬。
盡管這裡是教宗山門,漫山遍野到處有修士,鬼根本?不敢鬧到這來?,何?況還是宗主辦事之地?的千機閣——這也阻止不了林德的害怕,他總感覺外面的風似乎隐隐約約雜夾着一些滲人的尖嘯,像是求救又像哭泣,鬼魅森羅,怕得他把被?子掖卷得緊緊的。
依舊是睡得很不安的一夜。一早爬起來?無精打采地?穿衣洗漱,扛着掃把掃地?,還是沒完沒了茫茫多的落葉和灰塵,葉中還愛藏蟲,一掃出來?吓一跳。
等奚存青過來?辦公,他已經把地?掃得差不多了,去附近的廚房吃早飯,喝一碗小米粥,就兩?個肉包子,肉包子在市上很貴,但是在這裡不要錢,很香很好吃。
吃了肉包子,他又扛起掃帚,去千機閣門口掃地?。
掃啊掃,非常敷衍了事。
有人走過來?。林德停止掃地?,當即認出這是常出入千機閣的副宗主空暮,雖然是副的,可對奚存青從沒擺出什麼好臉色來?,依舊隐隐以師長自居。林德當然不敢惹他,放下掃帚規規矩矩行禮:“副宗主大人有何?吩咐?”
空暮瞧着他毫無法力,就是一普通平民,實在想不通他有甚出奇之處,能一步登天成了宗主的道童,冷着臉說:“手伸過來?。”
要我伸手幹嘛?想打我闆子?
林德哆哆嗦嗦地?伸出手,總覺得要是有朝一日他被?拉出去殺頭,空暮一定是監斬的提刑官。
空暮沒打他闆子,隻是捏着手腕力氣很大,攥得他發痛,還有古怪的力量鑽透皮膚,似乎還在血管中蠕動,好像進了隻可怕又惡心的蟲子,驚恐無措,又不敢掙紮,不自禁流出了眼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