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隻能恭恭敬敬拜謝:“多謝副宗主垂憐。”
空暮背轉過去,命弟子帶他出去。
還是那位身上帶着些許禽類腥臊氣味的弟子來領他,依諾言給了他一包裝了百兩銀的包裹,沉甸甸的。林德抱着這麼一大筆錢既高興,心裡?又有種說不出的失落,不是一大筆銀子能填滿的。
弟子帶着他出山門,外頭已經全黑了,除了山間樓閣幾?點零落的燈火,其他全沉浸在黑沉沉的夜色中,看得林德發起抖來,想到在千機閣睡覺也能聽到的鬼魅聲音,到了外面豈不是要出事,出聲央求:“大哥,師兄,你看這天那麼黑,能不能寬延一下,等白天再?送我走?”
飛劍微光照耀下,帶他出去的弟子亦有些無奈:“這是副宗主的命令,我不能不從。”又安慰道:“你放心,我送你到山門口。山門神?聖,不會有蟲狼虎豹魑魅魍魉來侵襲的。”
林德如何敢信,不停央求,弟子硬起心腸不再?理會,強拉着林德出去,出了護山大陣,一介凡人就無力闖進來了,頭也不回?地就走。
山門空空蕩蕩,林德貼着護山大陣,臉都?快變形了,宛如撞上銅牆鐵壁,邁不出一步,他徹底沒了辦法,靠着結界坐下來。又冷又怕,哪敢睡覺,瞪大眼睛盯着茫茫的黑暗,細微的聲音滲入耳膜:“救救我……救救我……”
“篡位者?!篡位者?!”
忽遠忽近,隐隐約約。林德害怕得哭了起來,一邊哭一邊覺得自己?實在丢人,這麼大的男人還會哭,可是止不住。
“宗主、存青,奚存青……你怎麼還不來……”林德抱着腿嗚嗚咽咽,周圍的鬼魅聲音潮水般湧來,窸窸窣窣快要把人吞沒。
忽而潮水般的雜音盡數退去,暖黃的燈籠搖曳而來。林德淚水糊了眼眶,還沒來得及看清持燈人的相貌便已被抱起,熟悉的氣味包裹上來,一下安心止了哭。
“怎麼哭得這般難看。”
林德心中委屈,摟着奚存青脖子抽搭着說副宗主要我連夜走,還給了我五十兩銀子呢。
奚存青沉默了一下:“我本在靜修,忽然覺得心下不安,覺得像是身邊人出了事,便出來尋你了。”他摟緊了環抱腰的手,柔聲似呢喃,“怕黑?”
“不是……”林德小聲嗫嚅着,若是單純的黑,他并不怕,他怕的是風中似乎隻有自己?能聽到的聲音,故而萬分?恐懼。
“罷了,回?去再?說。”奚存青挑起燈籠,乘風而起。林德往他懷裡?縮了縮,“回?哪去?”
“自然是玄顔山。”
玄顔山隻準宗主、道子和恩準弟子可以長住,不曾有過侍童長住的先例。可奚存青金口玉言。林德又被空暮驅斥,除了玄顔山無處可去,惴惴不安地問:“明天怎麼辦?”
要是空暮發現他收了錢還沒走,絕對會大為光火。
“你是我的道童,還是他的道童?”
林德低着頭:“自然是你的,你的……”
奚存青擡手撫了撫他的頭發:“那就乖乖聽話。”
奚存青将林德抱進了自己?房間,解下外衣躺下,自然而然地伸出胳膊讓他靠枕。呼吸相近,肌膚相親,林德心跳快得将要失衡:“宗主……”
奚存青定定地看了他一會,掖了掖被子:“睡吧。”
林德睡了不怎麼安穩的一夜,好在那些鬼魅的聲音因為有奚存青在,沒有再?來騷擾他。次日起來,還是奚存青牽着他手回?到千機閣,林德給他磨墨,将淩亂的文書整理齊整,又開?始擔心空暮的事。
空暮氣勢洶洶的質問來得理所當然,不過在他來之前,奚存青便有所覺,讓林德到後面避一避,他來解決。
林德貼着屏風,聽空暮飽含怒氣地質問:“這小子有什麼獨到之處,配讓你親自接回?來?!”
“配不配當然是我說了算,副宗主私自做主把我的道童送出去,這不合規矩吧?”
“不合規矩?你倒是說說不合哪條規矩?我已經做好了安排,并未如何虧待他,百兩銀還不夠他半生無憂?”
“不合我的心意,自然是不合規矩。”奚存青慢悠悠的,“我要他留下來。”
空暮沉默,緊盯了一會他,再?問:“我從未見?你對人如此上心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