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種好似萬物皆在掌中,從容淡定的表情,也是勝利者面對失敗者居高臨下的蔑視。
無論使出何種手段都無法撐起半寸。柳今歌明了,他再也無法站起來了。
他在浮蘅面前猶如蝼蟻,若非還要在芳攜面前折磨他,浮蘅怎可能留他到現在?
其實生死之際,更加狼狽的姿态不是沒有過。柳今歌甯願去跪一個凡人,也不甘在此刻,在心上人面前跪下。
如果他能再強大一些——
“師尊。”親眼見到無辜友人因他尊嚴盡失,狼狽萬分,冷芳攜憤怒到極緻,雙目通紅,他難以維持平靜的語氣,近乎呐喊,“讓他走吧!我們沒有任何關系!”
浮蘅搖頭:“不行。”
他摸摸冷芳攜的頭發,像在撫摸一隻貓兒,呢喃低語:“我要你看到他死。”
這是裁定他的結局了。
聽到浮蘅的話,柳今歌反而前所未有的平靜。
聖尊高居劍峰峰頂,近三百年未再出手,隻留下一些不朽傳說。柳今歌聽師門長輩提及過浮蘅的一些往事,當年橫空出世、冠絕當代,名劍奉主,出鞘必見血,隻能從那些蒼白的話語中想象道尊通天徹地之威。
現在他終于有機會看到了。
隻是一道白光。
——對付一名小小的元嬰修士,不需要使力更多,一抹劍光足以斬斷他的靈脈,攪碎他的靈竅。
“……!”
巨大的痛楚下,體内蘊藏的靈氣飛速流逝,百年苦修付諸東流。而失了靈機庇護,洞穿心口的傷痕血流如注,再難愈合。
衣衫染血,青衣變為血衣。
柳今歌漸漸感到體内溫度随着血液一同流逝,時隔百年,再一次感到身為凡人時的虛弱無力。他瞳仁微顫,視線開始模糊不清。
他快要死了。
柳今歌竭力昂起頭顱,視線艱難地看向冷芳攜,眼中好似有千言萬語。血沫将喉嚨堵住,他連繼續呼吸都很艱難,更不用說出聲。
冷芳攜眼睜睜看着他眼内靈光一點點暗淡,直至歸于虛無。
死的那樣快,那樣輕易。
“……我日後,一定要殺了你。”他輕輕地說。
“好啊。”
磅礴的妖魔氣息從心魔體内湧出,眨眼間蕩向四周,又似乎被浮蘅止住,漸漸消散。
他瞥了眼柳今歌的血衣,心想:真是礙眼的顔色。
“柳今歌原與邪魔為伍,今日被我斬殺。”浮蘅輕描淡寫地給了柳今歌一個結局。
“現在,芳攜隻有我了。”浮蘅心滿意足地說。
但接下來隻聽見冷芳攜不斷地笑,那笑中帶着譏諷、不屑、蔑視和冰冷,聽得浮蘅堅硬的心髒驟然縮緊,一抹若隐若現的痛意橫亘在心頭。
“謝青!”冷芳攜高聲叫道,“你不要再癡心妄想了。看看你那樣子,真是可笑,可笑至極。”
忍着心頭痛意,浮蘅強硬地扣住冷芳攜的下巴,将他的臉轉過來面對他,無比偏執道:“天意要我遇見你,要我收你為徒,要你我曾經親密無間,為何又将一切收回?!為何我不能順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