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第7頁)

輕飄飄的一句話,輕易便決定人的生死,其間含義令人悚然,來人之權勢地位,顯然絕非在場之人所能企及。

但他偏偏又有一副風月無邊的好相貌,星目凝光,唇豔如血,仿佛以飲人血為生的精怪豔鬼,極為攝人心魄。

明明淡淡笑着,眼底卻沒什麼情緒,仿佛把程餘年送進诏獄隻是随手為之,比踢走路邊一顆小石子更不值得他在意,冷漠無情卻又冷豔動人。

及至他與路慎思離去,駱希聲腦海中猶然浮現那雙似笑還冷的美目。驚鴻一瞥之下,難以自拔。

石堯道:“你們可知方才二人是誰?”

他現在全無剛才的畏怖之态,反而從容自若。

“路統領誰不知曉?龍虎衛的頭領,天子近臣。我等有生之年,竟然能見得他一面……”

石堯哈哈笑了:“他不重要,我問的是那個美人。”

說到他,在場之人的心緒複雜,各種情緒混在一起,說不出的滋味。

起初,那人投擲李子,初一露面便攫住他們的心神,但凡是個男人都心馳神往。後來他被程餘年看中,眼看就要上演強取豪奪、折辱美人的戲碼,他們誰人不擔憂?誰人不想出手英雄救美?可誰都不敢當面得罪程餘年。

本以為美人最終要淪落到惡霸手裡,任他摧折,孰料路慎思露面,龍虎衛直接帶走了程餘年!聽美人的意思,是打算要了他的命!

戶部員外郎的兒子,衆目睽睽下,說殺就殺了,顯然毫無顧忌。

美人沾了權勢的味道,更散發出誘人攀附的腥甜香氣。

許多人忍不住想——若是能被他看中,得到他的青睐,日後豈不是平步青雲……

見沒人回答,仿佛都沉浸在遐思當中,石堯道:“此人,我們分明在席間談論過。偌大京城,誰都能得罪,獨獨不能得罪他。”

顧望訝然:“冷大人?!”

原來那位絕色佳人,竟然就是傳聞當中的冷芳攜!

真是,真是……

一時之間,在場之人不知道說什麼好。

“冷貞,冷芳攜。冷傲攜芳,玉潔松貞……人如其名,又寫得那樣一手好文章。”顧望心頭怅然,思及冷芳攜目前的處境,更痛心疾首,“怎就,怎就走上邪路了?!”

他喃喃自語:“本來已是狀元,乘鸾直上指日可待,何必走歪路……他那副相貌,是了,是了!有可能是皇帝——”

折扇抵着他唇畔,石堯以手壓唇,作噤聲狀:“顧兄慎言。”

顧望驚出一身冷汗,才發覺自己剛剛有走火入魔之勢,差一點說出大逆不道之言,龍虎衛剛剛離開,指不定尚未走遠,若被誰聽了去,下場怕比程餘年還凄慘!

這一下,與死裡逃生沒有區别。

這之後吃菜喝酒沒什麼趣味,味如嚼蠟,聚會虎頭蛇尾,散場後各自回家。

駱希聲無視旁人眼光打包剩菜,放在提籃裡,朝家門走去。

他現在手裡沒什麼餘錢,投資的生意要等下月才有回報,在京城賃了間小房子,買幾身衣裳就花得七七八八。現下夜裡氣溫不高,飯菜變質的概率較低,拿回去當第二日的早飯正好。

中午就在大理寺衙門裡開設的食肆吃飯,不用給錢,還能裝幾個大饅頭回家,配着鹹菜充當晚飯。

駱希聲的住所位置很差,每日行至大理寺要花近半個時辰,街坊鄰居許多三教九流的人物,裡面除了四四方方一個小院子,隻有兩間上漏下濕、不蔽風雨的瓦房。

點燃白燭,用紗罩小心翼翼籠着,駱希聲坐在桌邊,垂眸看着黑色蚊蟲萦繞在紗罩上,不知在想什麼。

燭火并不明亮,但照亮這一方狹窄的空間已經足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