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第1頁)

冷芳攜與沈質之間卻不似旁人想象中勢同水火,堪稱你死我活。沈質找冷芳攜,也并非興師問罪,或是惱羞成怒。

若有心人仔細觀察,還能發覺二人對面時,腰間所系的玉佩像是用同一種玉料雕琢而出,通體雪白,隻在各自的左側和右側有一抹雲霞般的紅痕。若将兩枚玉佩拼在一起瞧,便會驚人地發現兩者合二為一,不正是一塊完整的玉石!

隻可惜很少有人注意沈質的穿衣打扮,又因他聞名朝野的對冷芳攜的厭惡,無人會抱着鑽研的心态仔細觀察他們的玉佩。

“你……”分明是沈質主動按住冷芳攜的肩膀,但當後者看着他時,他卻一時不知道說什麼,“你最近過得如何?”

其實,沈質知曉冷芳攜近日除了胃口較差,身體十分康健,又因身旁多了位逗樂的侍衛,宿在攬雀宮内不似往日沉悶。中秋節時,還與越雲岚相見。

更知曉他與天成帝何時行了房。

沈質對冷芳攜的近況一清二楚,正是因此,他才主動找到冷芳攜。

“沈清儀。”冷芳攜卻念他的名字,語氣有些抱怨:“你今日說話太嚴厲了。我難道是什麼禍國殃民的妖妃嗎?”

他自己調侃自己,沈質聽了,心卻好似被狠狠抓了一下,說不出的難受。他昨夜睡得并不安穩,夢裡全是冷芳攜的身影,現下胸口悶痛,和未好的咳疾混在一起,還未回答便以袖掩唇,聲嘶力竭地咳嗽起來。

冷芳攜唇角的笑容淡了,等到沈質勉強直起身,道:“你看你現在,百病纏身,哪有我們之前同去爬山時的強健?不是風寒便是咳疾,沒一日好的。我此前說要你尋個清閑職位好好養病,你偏不聽,在大理寺卿的位置上牛耕地一般不辭辛勞,恨不得将一身心血揮灑案牍,是真不要命了!”

“這樣,你還次次變着花樣彈劾我。師兄,你就這麼恨我?”

最後一句,堪稱錐心之言。沈質本就蒼白的臉色更是白如薄紙:“我從未怨恨你。”

冷芳攜揚眉道:“那你總說我壞話?!”

“芳攜,你明知我……”沈質頓了頓,将聲音放得極低,“如今你有烈火烹油之勢,鮮花着錦之盛,看似前途不可限量,便是湯沃與易積石也不敢阻你的路。可你知道,古往今來,以色邀寵、佞幸一流,縱然一時權柄煊赫,從沒有好下場!”

他聲音沙啞,還帶着咳意,有字字血淚之情:“我若不出面與你為難,彈劾你,日後百官要以你為靶,帝王更生忌憚!天家無情,帝王之寵愛從來不能長久,屆時你待如何?”

見冷芳攜默然不語,似是被他的話戳中心頭隐秘,沈質忍着胸膛的痛楚,柔聲勸哄:“你日後行事收斂一些,别總是惹人注目,好嗎?師兄會想辦法接你出宮的。”

“師兄……”冷芳攜搖搖頭,“如師父所言,你就是太過天真了。以為世上什麼事,隻要你有心,便能辦到。或者說傲慢?”

他笑道:“接我出宮?此事暫且不論,你要雲娘如何自處?她被納入飛羽宮,此生都出不了這重重宮阙,是我之過。她尚且要忍耐深宮寂寞,我卻拍拍衣袖走了。冷貞,不是這樣的人。”

沈質完全不在意越雲岚,甚至因為她的身份,對她隐隐有敵意。他知曉越家的宅邸陰私,認為越雲岚始終在利用冷芳攜,冷芳攜卻總是用憐愛的眼光看她,把她當做需要好好呵護的妹妹,令他格外看不過眼。

從前二人便因這些事吵過幾架,但現在,沈質不欲提及越雲岚之事。

“湯沃與易積石兩黨已經勢同水火,陛下非但不制止,反而火上澆油。文官一旦鬥狠,使的手段比武人兇殘百倍,更易牽連旁人,曆朝大案大多來于此,殺得頭顱滾滾、血流成河。天成帝以此為娛樂,你不要再牽扯其中了。”沈質道,像是知曉冷芳攜在血書案中對易積石的維護。

冷芳攜眼中閃過一絲微妙神色,頂着沈質憂慮的臉色,未與他辯駁,慢吞吞道:“好,我知道了。師兄。”

他湊到沈質跟前,額頭差一點抵着他的鼻尖,嗅到沈質身上幹淨的皂角味道,輕聲說:“我會乖乖的。”

沈質的身體一時間僵硬起來,心跳加快,帶得血液翻湧,冷芳攜看到他耳垂上滾燙的紅意,眯起了眼睛。

難道沈質也……

也是,前兩個世界裡受到“病毒”影響,發生異變的本來就不止一個人。冷芳攜将他們的變化總結為,對他産生莫名其妙的觊觎和占有欲。

不過,無論這個世界有多少人變異,也影響不了他的計劃。

輕輕的笑自胸前傳來,沈質蒼白的唇緊緊抿着,後退半步,低頭想跟冷芳攜說什麼,忽然看見他領口之内的情形。

微垂的手指蓦地緊緊内扣,攥着掌心皮肉,連指甲刺破了表皮也沒發覺。

沈質死死盯着光影之中的雪白脖頸,那上面玫紅的印記紅得刺人,令他險些失去理智。

沒事,沒事。沈質不斷告訴自己,牙關卻緊緊咬着,素來平靜的臉上露出一瞬即散的猙獰。